《武士与阴阳先生》东域

3、夜雨时

　　“摸...”博雅神游天外终于反应过来，耳朵根瞬间热的发烫，他不用看也能知道自己现在耳朵有多红，“...晴明...！你又...这样！”

　　“哦？我哪样？”晴明反问。

　　“你又在逗我。”

　　晴明身子往后靠了一点，转了转刚刚拿起来的扇子：“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对不起嘛。”

　　“啊真是的，一点道歉的感觉都没有，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嘛。”博雅撇了撇嘴，端起桌上的酒杯却发现杯子是空的了。

　　博雅提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却听见晴明沉默了之后突然说：“博雅，离开这里吧。”

　　“什么？为什么？你要我走？”博雅给对面的酒杯也倒满了酒，听了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抬起头来看向晴明。

　　夜风呼啦啦的吹起来，灯火灭了，只剩月亮微弱地亮着。

　　“是啊。”晴明的身子坐的端正笔直，博雅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博雅盯着晴明的方向看，似乎这样能看清楚他一样，他不知道晴明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晴明语调听着像是平日里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你听到过的吧，宫里的人说我是狐妖的事情。”

　　博雅提起宫里流传的话还觉得生气：“那些人明明接受过你的帮助居然还这么说！就算叫他们别说了......”

　　博雅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口却消了声。

　　“那现在你看到了，”晴明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是笑着的，“他们说的其实是真的。”

　　“晴明......”

　　“妖怪可是会吃人的啊，”晴明说着，“你的心脏看起来很不错呢，还是肝，或者...眼睛？”

　　博雅似乎能感觉到黑暗中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块肉的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晴明声线很稳，“所以啊，离开吧博雅。”

　　“你要我从你身边逃走吗？”博雅似乎在微微发抖，晴明没有回答这句话。

　　两人在黑暗中突然沉默下来。

　　“我不会逃走的，晴明，我不会逃走的，”博雅，“就算你是妖怪。”

　　“我的确害怕妖怪，晴明，但我不害怕你。我在看见你耳朵的时候的确摸了刀，但是那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并不是我害怕你这个人，也不是真的想要对你刀剑相向，那只是我受到惊吓的时候的下意识的反应。该怎么说才能教你知道呢...对我来说晴明就是晴明，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怪，我认识的一直都是你，和你的身份无关。”博雅看着晴明的方向说，“所以，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好好去理解的，这样我就不会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做出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晴明。”

　　“就算我是妖怪？”

　　“就算你是妖怪。”

　　“......”

　　“晴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博雅，”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是晴明倾身重新点了灯火，光芒亮起来，点燃的一团火光悄没声地印在他眼眸里头，晴明开口道，“我知道了。”

　　夜空中云层渐渐厚重起来，月亮也被掩盖住，只廊下一灯如豆，亮堂这一小块地方。

　　晴明和博雅断断续续接着喝了不少酒，帽子应了博雅也没再戴上。

　　“晴明...”

　　“嗯？”

　　“你刚刚说的...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

　　晴明看向博雅，对方撑在桌上显然已经有些醉了，醉醺醺的博雅坚持不懈：“你刚刚说过可以的...晴明？”

　　“博雅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摸摸我的耳朵呢？”晴明倾身过去眼睛藏着几分狡黠。

　　“为什么...”博雅重复着晴明话，歪头思考状，“我想摸摸晴明的耳朵...”

　　“为什么想摸摸晴明的耳朵呀？”晴明眯着眼轻声问着，同时稍微坐起了一点身子，偏头躲开了博雅的伸过来的手。

　　“因为...”手边的耳朵退了开，博雅瘪了瘪唇，努力动用着运转缓慢的脑子理解那句声音熟悉的话，“明明...明明晴明的耳朵...这么好看...好可惜...以前从来没看见过...想摸摸看......”

　　博雅笑起来，然后仗着自己是个醉汉，一点儿行为逻辑也没有地脖子一歪便睡了过去。

　　“...博雅？”晴明动作一顿，搁下酒杯抬手探了探博雅的脸颊，对方的确是倒头安稳地睡着，呼吸安稳悠长。

　　晴明低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绕过桌子，把博雅架起来带去了房间。

　　熟悉的气息从身边传来，博雅一路上眼都没睁，安心地任其摆布，让抬腿抬腿，让躺下就躺下，大脑彻底放弃思考。

　　摊开被子给博雅盖上，终于把这醉汉给收拾好的晴明长出一口气。

　　晴明看了会儿安稳睡过去的博雅，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之后顺手给这里布置上结界，收手的时候神使鬼差地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狐狸耳朵，耳尖抖了抖，然后收回了手。

　　最后检查了一次结界，晴明回到庭院里。

　　博雅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他坐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是在晴明这边。

　　窗外黑漆漆一片，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博雅酒劲已经过了不少，当下想起了发生过的事情。

　　晴明是狐狸，博雅想起那对耳朵，补充到，而且是白狐。

　　那晴明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

　　博雅想着，彻底清醒过来没了睡意。

　　他穿上外衣，起身打开了门。门一被打开就有凉风吹进了，冻得博雅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与方才扑面而来的冷风不同，房子里不算暖和但却是正常温度，而且，很舒适。

　　拢好衣服，博雅再一次打开房门，冷风呼啦啦地灌了进来，伴随着被隔绝的雨声冲动着耳膜，他踏了出来，关好门，走廊外面大雨倾盆而下，午夜的黑幕下哗啦做响。

　　看着外面的雨天在房门前面站了一会儿，博雅放心不下地决定去晴明房间看一眼。

　　就去门口看一眼，这样想着，博雅的脚步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大概是类似于近乡情怯之类的感觉，总之他绕了远路走上了去庭院的道。

　　空气又湿又冷，习惯了这种黑暗之后倒是能勉强看见周围的环境。

　　樱花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小小一团，大概有一只狗的大小，博雅停下脚步努力分辨，那肯定不是什么石头，也不会是小白，他刚刚还看见小白抱着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茨球，睡得天昏地暗。

　　博雅清楚地记得喝酒的时候那里绝对没有那东西的。

　　就在博雅想着还是等天亮了再来看的时候，忽然，那东西动了一下。

　　那动静完全淹没在雨声中，但一直看着那边的博雅却注意到它的确是微弱地动了一下。

　　是式神吗？难道遇到了什么困难？

　　“是谁在那边？”博雅喊到，同时举起手掩在额前冲了出去，径直跑到了那东西身边。

　　近了才看清楚，竟是一团小兽，似狼非狼，也不是狗。比狗要小一些的小兽听到了动静，博雅过来时它已经坐了起来。

　　一到小兽身边，博雅就像踏进了结界了一样，雨和冷风都被隔绝在外，只有变得很小的雨声提醒着他外面依旧没什么变化。

　　“你在这里做什么？”博雅抖了抖衣袖上的水，蹲下来问。

　　“我在等时间过去。”

　　“晴明？！”那小兽发出了晴明的声音，博雅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我，博雅。”晴明扫了扫尾巴，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