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与阴阳先生》东域

10、遭遇一条人鱼【独立短篇】

　　天色昏暗，事实上现在才是下午。透过窗子往外瞧，海浪气势汹汹拍打礁石，稠了水的云滚滚铺开，像是要把天压到海面上，海鸟们压低身子盘旋，杂乱地叫，还没开始下雨，不过快了。

　　源博雅看了一会，然后放下插销，把窗子拉上，扯上窗帘，呼啸的风和海鸟的叫隔在外面，屋里壁炉燃着火，屋里暖烘又舒适，除了......他的目光落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东西上，那个家伙倒在那儿，身下地毯一摊水迹。

　　源博雅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个家伙带回来，他甚至不确定这是个什么东西——这看起来是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的人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从肚脐下部分一点开始长出光滑锋利的银色鳞片，该是腿的地方长着一条鱼尾。按照经验看，它的鱼鳍能帮助它快速移动并且可以瞬时转弯，它在游动的时候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可以想象到对方冲击的时候完全地迅猛干脆，换句话说，这是个危险的捕食者。比起温充满童话色彩的美人鱼，源博雅评判地审视这个不明物体，他更倾向于这家伙是传说中引人沉没深渊的海妖。

　　呃，不过海妖有男性？虽然知道在海上见到海妖还能活着回来的人会被称为勇者，不过一般来说不都是能用声音惑人的美艳女人吗？人鱼还是海妖？海妖真有男性？不对，海妖有性别吗？

　　源博雅兀自陷入“海妖性别之迷”的纠结，一时间房里只听见壁炉里柴火哔啵作响。

　　安倍晴明等了一会儿，发现面前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醒了，依旧神游天外目露纠结。炉火的温度散发出来，寒夜里的确给人慰藉，但是他的确是嗓子疼地厉害，等下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先生，您介意给我一些水吗？”

　　源博雅吓了一跳，终于是意识到捡回来的家伙正坐在毯子上，刚刚开口说话了，顺嘴漏出那个纠结许久的问题： “你是雄的？”

　　不明物体沉默了一下，哑着嗓子开口：“我看起来是雌的？”

　　“呃，”源博雅张了张嘴，干脆一股脑说出来，“我听过的说法里海妖都是女的，但是你...变异了？”

　　安倍晴明看着他简直如同在看智障，不过他让自己的表情控制在一言难尽：“您有没有考虑过您说的海妖都是一种单体性别的话她们该如何繁衍下一代。”

　　源博雅眨眼消化掉这句话：“也就是说海妖里面是分雌雄的？”

　　晴明感觉自己脱水严重，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他皱着眉单手抚上脖子，嗓子哑地厉害，这回是强硬不容拒绝的语气： “是的，请您给我一些水。”

　　源博雅下意识转身去取水，但他马上想到到这种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他踌躇着转身看过去：“你...”

　　对方已经挪到单人靠椅那儿，坐在地毯上背靠在椅子侧面抬眸望向他，偏头做出倾听的神态。

　　源博雅觉得这是犯规。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转身去给那家伙拿了一杯水。

　　晴明清浅地呼吸，勉强撑着打量四周环境：暗珊瑚色地毯、两扇窗（关着）、两张桌子，一张方的上头放了纸张，一张圆的要小不少就在靠椅前头，靠近壁炉，还有一张稍微长一些的沙发、墙上挂了一张弓、就那面墙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柜子，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暂时安全，如果那个救了他的人不准备杀了他吃肉的话。安倍晴明扯出一个笑对上出来的人，没有贸然伸手去拿水。

　　源博雅停顿在那只海妖刚好够不着自己的地方。

　　“先生？”晴明忍住头晕目眩，开口唤了他一声，“您在担心什么？我保证我现在对您无法造成任何危害。”

　　源博雅盯着毯子上的深色水迹看了一会，随后蹲下身把杯子推进对方能碰到的范围：“所有的传说都警告人们海妖是无比危险的生物。”

　　晴明张开的扇形半透明耳朵染着微微的红，随着呼吸轻轻扇动，他虚弱的半闭眼，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放弃这个尝试，左手撑着身子，斜过身伸出右手去够杯子手把。

　　水是凉的，新鲜的海水。

　　晴明抿下一口润嗓子，那咸味让嗓子烧的慌，不过好歹能不磨着嗓子说话了：“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一些普通的水吗，海水只会让我脱水更严重。”

　　源博雅处理着海妖不喝海水这个信息，拿起对方通过毯子推过来没动多少水的杯子，询问：“凉白开？呃，我是指有什么要求吗？”

　　“你平常喝的那种就可以了，如果能是温热一点的我将感激不尽。”

　　“哦，好。”能喝热的。

　　“善良的好心人，如果可以我是否能......加两块糖？”

　　源博雅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海妖嗜甜是不是该记上，还是说是补充糖分恢复体力？总之他答应了：“......可以，当然没问题，还有吗？”

　　“没有了，再一次表达对你深切的感谢。”

　　......这年头的海妖都走的这个画风？源博雅开始怀疑那些有关海妖纪事里那些举止粗俗鲁莽依靠歌声捕猎的故事的真实性，他再一次转身去了厨房。

　　晴明呼出一口，他抬手贴上自己耳朵，入手滚烫，加上脑子一抽一抽的疼，生病了，毫无疑问，联想曾经被撞击过头部，可能还有轻微脑震荡，身体情况糟透了，好消息是目前这个救了他的人身上看不出恶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试试这个？”源博雅再一次端着杯子出来，这次那杯子冒着热气，晴明闻见空气里飘散的细微的甜味。

　　这次晴明如愿捧上一杯温热的加了糖的水，这有效缓解他嗓子的疼痛也驱散不少身体的寒冷，他开始考虑再要求加一条毯子会不会得到这个好心的屋主的允许，随后他决定应该先让屋主放下戒心，至少一定程度上，这明显能让自己得到更好的待遇，在去海里这条路行不通的情况下，说服救命恩人收留自己一段时日看起来是目前值得考虑的最好选择。

　　“味道很不错，我感觉好多了。”晴明双手捂着杯子微笑，“顺便一提，我并不是海妖。”

　　青年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看着他：“啊？”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海妖啊，是你自己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海妖了。”晴明银蓝色的眼含笑落在他身上，看的源博雅不由地窘迫起来。

　　“我...那你是什么？”

　　“我现在大概属于鬼怪一类？”

　　“大概？为什么你听起来这么不确定？！”

　　“我以前并没有没被要求过要说自己是什么，”晴明理所当然地反驳，“而且我以前是和你一样是个人的。”

　　源博雅这下连嘴都惊地张开了，晴明对这个反应挺满意的。

　　“我遭遇了一些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一直维持这副模样。”他叹了口气，皱着眉把杯子搁在地毯上，痛苦地按住额头，准备苦情一下，“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现在我身无长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您打理一些事情作为微小的回报，我对于膳食很有一套处理的技巧，而且我也擅长...”捉鬼。

　　“你会做饭？！”源博雅眼睛刷的一亮，晴明怀疑他下一秒可能会烧起来。

　　他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嘴角向两边扯出一个笑：“当然，尤其是鱼。”看来后面一大段话不需要了。

　　“那再好不过了，这在你养好身体回大海之前就先住在这里吧，我这儿几乎没人会来，相对比较安全。”

　　晴明这回真心实意笑起来：“那么，我的名字是安倍晴明，你呢？”

　　“哦，”源博雅这才意识到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搓着手指可以说有几分腼腆地笑了笑，”源博雅，你怎么称呼都可以。“

　　“博雅？”

　　“嗯。”

　　“好，我记住了，那么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

　　“当然，晴明，对吧？如果我知道从海边把你捡回来就能得到一段时日的餐食保证的话，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的。”

　　晴明和他相视笑出声来，随后被突然吸入的空气激地咳嗽起来。

　　源博雅猛然意识到这人现在情况堪忧，他大步过来略带担忧地半蹲下来看他，晴明平复地很快，他对博雅摆摆手：“没事，只是有些病热，明天就会好的。”

　　“我去给你拿床毯子，然后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我还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本来毯子就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待遇了，而你总是令我惊讶，”晴明笑着，“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对乙酰氨基酚片？”

　　“再好不过。”

　　安倍晴明裹着毯子，捧着源博雅新倒的热白开，窝在壁炉前的那把椅子里，听见新鲜出炉被自己“拐”来的室友正在收拾房间的动静，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他有一种自己将会在这个地方住很久的预感，并对此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