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65、入魔

　　严少英等到喧哗声稍停，走出一步，抱了抱拳，道：“楼岛主，救命之恩不敢忘，如今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机，严某也相信楼岛主绝无勾结魔教的加害之意。但，严某认为，楼岛主可能，欠我们一个解释。”

　　谷玄青阖了阖眼，亦走出一步，缓声道：“诸位武林同道。”他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议的声音，送入众人耳中，“萧鸿当时是为何入魔的，我们知道，在场诸位，也知道。他留下的孤儿并非从小就是妖邪之辈，孩子无辜，当时我们同意楼岛主带他走，是因为不想他步他父亲的后尘，一朝入魔涂炭生灵。”停顿了一下，“因此，今日我们并不是为了责难萧鸿遗孤而来的，这一点还望诸位多少记得。”

　　赵三冷冷一笑，道：“萧鸿自愿入魔，用自己一命换了魔教偏安一隅数年不进犯中原，大家自然是记得的。但是萧鸿入魔后杀了多少同门亲友，很多人只怕更记得。”

　　这人也不知道是站在哪一边的，不少人原以为他是要讲一番萧鸿欠下的血债，结果听到后来，又仿佛是在挖苦众人不知感恩。

　　谷玄青道：“当时我便说过，萧鸿功过相抵，这份仇怨，不应该牵扯到孩子！”

　　人群中有一人道：“但严盟主刚才也说了，放萧鸿之子离开的条件，便是他一直呆在白若岛，永不踏足中原！”

　　这点上实在是无可辩驳，谷玄青微微苦笑。严少英看向楼望白，轻声道：“是的，这也是严某的想法，楼岛主只是欠我们一个解释。”

　　毕竟，若不是楼望白当时执意要带这孩子走，又放话说永不踏足中原，他们若是不将这孩子置于死地，起码也是要将他软禁一辈子的。谷玄青都曾派谢易上白若岛意图带回萧简好好看管，更何况他人。

　　楼望白抬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魔教找到了白若岛，上岛来抓人，不得不走。”

　　严少英一滞，说不出话来。当然，楼望白说的也是一个理由，但是，很多人并不会体谅你的理由，只知道你违背了诺言。

　　毕竟魔教的可怕只在传说之中，萧鸿的可怕却有很多人亲眼得见。

　　严少英艰难道：“如今大难当前，下山求援的弟子也迟迟没有消息，实在不宜起内讧。不知楼岛主是否可以同意折中的法子，先将他交给在下，由严家人看管，待我们度过此劫，再商量应如何处置？严某以身家性命担保，他在严家人手中绝不会有损。”

　　这确实已经是当前最能令大多数人满意的法子，楼望白想了想，看向萧简，道：“囡囡，你愿意吗？”

　　萧简已成血红的瞳孔内闪过一丝流光，想说什么，喉头却一时梗住。他当然不愿意，但是不愿意的后果会是什么？会连累师父被这些人一起攻讦吗？会连累师父和他一起被围攻被囚禁吗？楼望白当然是天下无敌的，但是这里有这么多人，他打不过这么多人。

　　萧简轻声道：“嗯。”

　　楼望白笑道：“嗯是什么意思？”

　　萧简待要回答，楼望白温和道：“囡囡，你说实话就行。再多选项，最终不过是活着或是死。”

　　萧简微微哽咽：“不愿意！”

　　楼望白朝向严少英，坦然道：“严盟主，他不愿意。”

　　严少英一时无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殿中众人自然是忌惮萧鸿之子的，但如今却更加忌惮楼望白。外有魔教不知何时会来袭，内还有两个不知正邪之人，实在是令人焦头烂额。

　　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异香，萧简心念一动，大喝道：“闭住呼吸！”便伸手去掩楼望白的口鼻。众人均下意识闭住了呼吸，过了许久，已有功力稍浅的坚持不住，忍不住呼吸了几口，未料却毫无异状。

　　众人面面相觑，不久后有人冷冷道：“故弄玄虚！楼岛主固然武功高绝，却也不见得真的天下无敌！严盟主你下不了手，我云鼓峰便动手了。”

　　他话说完，人群中便齐齐走出十二名黑衣黑发的云鼓峰弟子，将楼望白与萧简围在正中。先前那人喝到：“拿下魔头！”

　　楼望白出剑，将萧简护在身后，这十二名弟子结成剑阵，初时不见神妙，等剑阵愈收愈紧，十二柄剑共出共进，竟已隐隐有风雷之声。

　　容剑秋叹息道：“云鼓风雷阵……”他作为东道主从萧简露出血色瞳孔起未发一言，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也是不愿与楼望白为敌的。严少英轻声道：“云鼓峰主的父母均在当年一战中死于萧鸿之手，严某实在无法开口请他罢手。”

　　屈楠紧张地看着场中打斗，谢易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仿佛生怕他看得兴起走出去一般。楼望白与云鼓风雷阵僵持了一炷香时间，阵型忽然一变，转守为攻。萧简道：“师父，我怀中还有霹雳子……”他还未说完，便见楼望白摇了摇头。

　　他刚一咬牙，一柄剑又从阵中刺来，楼望白一剑隔开，一手将他护住，肩膀被阵中斜出的一剑刺中，点点温热的鲜血溅入萧简眼瞳。

　　萧简双目瞪大，眼前景物忽然之间变成血红一片。

　　就在所有人都看着这场焦灼的打斗时，云鼓风雷剑阵之中，忽然传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楼望白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萧简冲向的云鼓峰弟子，右侧肋下被另一名弟子的剑割破，鲜血尚未流出，萧简一掌将他整个人都拍得倒退了数步。

　　楼望白第一次喷出了一口血，又立即回到萧简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大声道：“你们快走……”萧简的力气陡然之间变得奇大无比，还未等他说完便已挣开了他的手，双目血红地一掌推出，正中他胸腹之间。

　　云鼓峰弟子齐齐后退，重新结成阵型，此次却是以守势为主，戒备地看着白若岛两师徒。

　　人群中有人颤声道：“他入魔了——萧鸿当年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