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39、渡桥

　　一天就这么太太平平地过去，坐忘无我二峰相安无事。到了晚饭时分，屈楠拎着一只竹篮子，鬼鬼祟祟地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了个严实，转身道：“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萧简笑道：“就这么过来了呗。”

　　屈楠倒是没多想，只是道：“可是，师父把你留在铸剑山庄是因为这里太危险啊。”

　　楼望白已经在竹篮里挑挑拣拣拿包子吃，听到这里冷不丁被噎了一下。难怪从见到萧简起他就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原本就是因为这里遍布魔教，才将萧简一个人留在铸剑山庄的。结果见面后被萧简三句两句，直接忘记他来到昆仑山有多么不妥了。呃，好吧，还是阿楠心细一些。

　　萧简一触到师父的眼神就知道不好，师父多半是反应过来了，便道：“哪里危险了，你都在这里好几天了吧，出啥事没有？”

　　屈楠认真想了想，那倒是没有，只有之前声势浩大的一次毒虫毒蛇进攻，也已经……看了一眼楼望白，嗯，师父还正在吃蛇肉包子，简直毫无威胁。

　　但是，屈楠还是觉得有点不对，略有些茫然地道：“对啊，师弟，你说魔教为什么不进攻呢？就算木栈桥砍断了，他们这么厉害的话，也可以正面打上来啊。”

　　萧简松了口气，幸好有傻乎乎的师兄在这里岔开话题，便道：“不正面打肯定是有不正面打的理由。据说之前木栈桥还在时他们也按兵不动，是因为在等陆温雪上昆仑山，现在陆温雪已经来了，他们还在等什么呢？”

　　说明沿着山路正面攻打昆仑剑派一事对点春湖来说，仍有可忌惮之处。他们忌惮的到底是什么？

　　萧简道：“师兄，你能猜到吗？”

　　屈楠道：“你这么聪明都不知道，我肯定不知道啊，师父呢？”

　　楼望白点点头。

　　萧简一惊：“你知道？”

　　楼望白坦然道：“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有办法知道。”

　　两个徒弟都投来疑惑的眼神，楼望白道：“我们去坐忘峰看看。”

　　屈楠不能离开华山众人太久，等师父师弟吃完就拎着竹篮子回去，麻烦的是萧简。

　　“我要一起去。”

　　楼望白道：“你跟屁虫一样跟着干什么，怕我想不起来答应过你爹永远不让你和魔教中人有接触吗？”虽然刚才忘记了那么一会儿吧。

　　“你看。”萧简道，“我已经上了昆仑山了，既然一时半会不可能下山，除了你身边，对我来说又有哪里会更安全？”

　　楼望白愣了一下，感觉好像很有道理。

　　“而且如果我们能暗中过去的话，魔教的人，甚至于陆温雪，怎么就不能暗中过来了？你一过去，这不是调虎离山只剩我这只，呃，手无缚鸡之力的……”萧简想了想，可怜巴巴道，“小囝囝。”

　　楼望白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嗯。”

　　萧简跟在他背后，一同到了已经断得干干净净的木栈桥头，大部分桥身已经坠落悬崖深谷再也不见踪影，仅桥头还剩杂乱的绳索垂落着。楼望白低头看了一会儿，又抬眼向对面看过去，回手拔出惊鸿剑。

　　萧简：“？”

　　楼望白拾起垂落的绳索，随手缠在他腰上，打了个结实的结。

　　萧简瞬间明白了：“师——”只发出一个字音，楼望白便随手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一把往对岸扔过去！

　　“………………”萧简只听得到耳畔呼呼的风声，一时之间脑海中完全空白，只觉转瞬间自己就这么飞了出去，又转瞬整个人都往下落，才堪堪下落了一点，楼望白足尖在仅剩的桥头木桩上一点，顺便把那木桩的残骸踩断，待跃至深谷中间时，在身体下坠之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萧简肩头，借力向前数丈，手中惊鸿剑刺出，深深没入如铁的顽石，借一剑之力跳上了对岸。

　　这几下兔起鹘落，实在是将轻功武学的巅峰发挥到了极致。若是有其他人在此看到，只怕难以相信这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境界。

　　然而真正亲历目睹了全过程的人却无暇欣赏，萧简被踩得整个人落下去，被绳索捆着在峭壁旁荡秋千，内心如万马奔腾，口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楼望白很有转身离开的意思，急忙大喊：“师父！”我还在这！！

　　楼望白道：“你就呆在这吧，魔教的人应该不会发现你在这里的。”

　　“……你……”你大爷的，萧简把粗话咽下去，道，“我会被山风吹死的！你就忍心！而且万一真的被发现，直接把绳索砍断，我就直接没了！”

　　楼望白抿了抿嘴，好像又有点道理，低头在这头乱七八糟的绳索中挑拣了半天，抽出好几根来，系在一起连成了一根，比了比长度，将惊鸿剑牢牢绑到绳索一头，道：“自己看着，接住剑柄。”话音刚落，那绳索瞬间被真气灌入，笔直地朝着萧简甩过去，萧简双手一合，一手很幸运地握住了剑柄，另一手被剑锋擦到，顿时血流如注。然而此时他也顾不得了，赶忙倒转剑锋割断了自己腰上的绳索，整个人又立即往下落，楼望白手一抖一拎，将他拉了过去，极短暂的头昏目眩之后，萧简终于确信自己双脚踏上了实地，回过神来，饶是他深信师父不会失手害死自己，还是忍不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楼望白看向他尚在流血的右手，沉默了一会儿，问：“严重么？让你别跟来又非要跟来。”

　　萧简苦笑道：“还好，皮肉伤。”他此时方感觉到师父是有点生气了，而且说的“让你别跟来”并不是指这次，而是，他压根就不应该跟上昆仑山。

　　楼望白耍了他半天，见他真受了伤又难免有些后悔了，叹了口气，握了一把雪给他擦洗伤口，道：“走吧，别乱跑，尽量别让认得出你的那几个人撞见你。”

　　萧简乖乖点头，手也软软地任他握着，跟他走了几步，道：“师父，那头的绳索割了，桥桩也被你踩下去了，我们一会儿怎么回去？”

　　楼望白道：“魔教的人怎么过去的，我们就怎么回去。”

　　萧简稍加思索，已经明白了。木栈桥两头的积雪毫无有人渡桥的痕迹，说明魔教的人并不是走的这条险道，他们另有方法，甚至于，另有什么连昆仑剑派自己都不知道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