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禾灯

19、发明

　　楼望白回白若岛时，穿过长长的石洞，看到两点绿莹莹的眼睛，知道快到鳄鱼洞口了，习惯性地抬起木桨，打算塞进小鳄嘴里，却猛然发现有点不对。

　　小鳄出奇地安静，虽然眼睛还睁着，但整个人……整条鱼都显得呆呆愣愣的，一动不动。

　　“？”楼望白定睛一看，萧简就站在小鳄旁边，少年瘦小的身板站得笔直，秀逸而坚定地等着他。

　　楼望白仍有些提防地提好了木桨，将木筏系好，踏上鳄鱼洞，顺手将萧简护在自己身后，才得暇问道：“小鳄怎么了？”

　　萧简反问道：“你去哪了？”

　　楼望白提了提手中的药包：“拿药去了。”

　　萧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药就拿药，有必要深更半夜避过屈楠和自己悄摸摸地去拿吗？不过他也不便逼问楼望白，何况楼望白一定不会说真话，便道：“我忽然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找看看，到鳄鱼洞这儿，顺手给小鳄试了试一点新东西。”

　　“啥东西？”

　　楼望白带着萧简往竹屋走，萧简神奇地不知打哪掏出一个小瓶子道：“我前几天和小毒物在树林里玩……小毒物一直在吃一种颜色鲜艳的蘑菇，吃得可香了。”

　　“……”楼望白疑道，“你也吃了？”

　　“呃……”萧简赧然道，“我是想反正我不怕鸩鸟的毒，小毒物能吃的我应该也能吃吧，于是我吃了一口。”

　　楼望白感觉自己冷汗都出来了：“万一那蘑菇毒性特别强呢？”

　　萧简道：“别急嘛，我没中毒啊。”

　　楼望白无语了，怒道：“以后不准乱吃！”

　　“哎呀师父你不要打岔。”萧简还兀自很不满，“说到哪了？我吃了一口，倒是没别的感觉，但是整个人麻痹了大概十息的时间。”

　　“你这瓶就是蘑菇的汁液？”楼望白想了想又摇头，“不对啊，小鳄麻痹的时间绝对不止十息了。”

　　萧简得意道：“当然不止，我看那种蘑菇长得形状颜色都不太一样，但是小毒物都挺爱吃的……”

　　楼望白难以置信道：“于是你一个个都尝过来了？”

　　萧简不好意思道：“是啊，都吃了一小口吧，然后我发现有一种蘑菇造成麻痹的时间最长，但是也最少……我就带着小毒物搜了一遍林子，才采集了不到一斤，然后我把它们都放在锅里蒸，收集蒸出来的汁……发现麻痹时间还是挺短的。”

　　“……于是你又尝了？”

　　萧简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喜悦和显摆自己发明的快乐中，都没意识到师父的语气已经不对了，继续道：“对，然后我翻了翻书，发现毒药的炼制大部分都有浓缩这一环，于是我又去找了麻痹效果第二的蘑菇，也蒸出了汁液，再两样汁液合在一起三瓶蒸成了小半瓶，一滴就能让小鳄麻痹半个多时辰。”

　　“……”楼望白撑了撑额头，“你师兄种地，我睡觉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萧简兴致勃勃道：“这个挺好用的，连小鳄这么大的体型都能凑效，我觉得可以在你的剑锋上也抹一点……”

　　“萧简！”

　　萧简忽然被喝止，手里还捏着那个宝贝瓶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闭了嘴，惴惴不安地看着师父。

　　楼望白叹气道：“以后不准乱吃东西。”

　　“啊。”萧简摸了摸脑袋，道，“可是我不怕毒，我来试药是最合适的啊。我现在已经能通过吃下去的反应辨别出毒性的猛烈程度了……不然像上次那样抓公鸡来试，万一没找到解药，师兄的公鸡不就死了吗？”

　　楼望白知道他又把自己的意图理解歪了，想了想道：“万一是你也扛不住的毒呢？”

　　“我都扛不住了别人更扛不住吧。”萧简理所当然道，“而且我会小心的，一入口发现不对吐出来就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楼望白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是说，这种危险的实验，还可能不止一次两次的，你真的很想玩的话，拿公鸡什么的试吧，别拿自己开玩笑。”

　　萧简道：“可是公鸡要是死了也很可怜啊。”

　　楼望白向来只会噎人，还是第一次被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看向萧简，萧简眼睛澄明，带着一种对生命无差别的诚恳和尊重。

　　算了，多看着他以后不让他乱吃就是了。楼望白这么想着，握起萧简的手，问道：“泥墙的厚度算好了么？”

　　萧简见他终于换话题了，松了口气，道：“正要跟你说这事，算好啦。明天我和师兄就开始干活。”

　　按照萧简的计算，泥墙筑好大概要用六日，楼望白原想着萧简有繁重的体力活干就不会去搞其他的幺蛾子了，然而这六天中，萧简每天干完活回来就在外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且时常发出一些诡异的噼啪声，睡前还在楼望白旁边的地铺上埋头苦读。

　　楼望白看了一眼他在看的书，《真元妙道要略》。

　　“……”行吧，修真悟道也不算歪门邪道，无量寿佛。

　　到了第六日晚上，萧简和屈楠一同回来，屈楠开心道：“师父，泥墙筑好了。”

　　萧简倒是不太高兴：“可惜火药没练好，要辛苦师父去凿石头，不然拿火药去一炸就好了。”

　　“……？”

　　楼望白和屈楠齐齐叫出声来：“你说什么？”

　　于是萧简取出了那本《真元妙道要略》，翻到炼丹一章，献宝道：“这里写，炼丹时若加入硫、硝、碳混合点火，会把炉子炸掉，这就是火药。我在岛上已经发现了硫磺和硝石，只要试验调整好这三种东西的比例……”

　　楼望白和屈楠齐齐道：“不要试了！”

　　楼望白拉起萧简的手，诚恳地道：“囝囝，别搞这些玩意了，你还是随你师兄好好种地吧。”

　　萧简道：“我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楼望白多少也发现了萧简只要涉及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话就会变多，性格也活泼了不少，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犹豫道：“那你下次点火时要叫上我……不许擅自点。”

　　萧简笑得露出一颗小虎牙：“好呀。”他刚说罢，楼望白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师父，怎么了？”

　　楼望白松开手，道：“没什么……走吧，我们去凿洞。”

　　他清晰地看到，萧简笑起来的时候，乌黑的瞳中有一丝隐隐的血红色，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