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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增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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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桃花开满了枝头。
官邸里种桃树,并不是为了吃树上结的果子,因此没有打顶,长得是又高又壮。
阿田领着阿桃、阿杏两个小丫鬟,在桃花树下剪枝。
宁娇倚阑而坐,手里捏着一把湘妃柄的花罗团扇,轻轻摇动。
在府里养了大半年,宁娇的眉目越发精致,如今一头乌发高挽,发间系一条坠了珍珠的红罗发带,身穿雪青色上襦,胸前系一领浅青色花草飞蝶纹下裙,肩上披了条流水漂花的丝帛。
这一身打扮,端的是娇俏可人。
“姑娘……”阿桃手里捧了枝开满重瓣桃花的枝丫,小心翼翼走来。
宁娇放下手中罗扇,从枝上掐下一朵桃花,别在阿桃耳畔。
“这花合了你的名字,该是你先簪上。”宁娇打趣道。
阿桃娇憨道:“姑娘,你看我戴了花儿,好看不好看?”
“好看,阿桃怎么会不好看呢。”宁娇拿起扇子,用扇框清点阿桃的鼻头。
阿田让阿杏先将剪子收起来,这才走来道:“姑娘你这样说,阿桃这小丫头可是会当真的。”
宁娇一手捏起披在肩头的丝帛,道:“夫人今日送来这身衣服,又让我等在此处,你可知道是为何?”
“奴不知。”阿田指向阿桃手中的桃枝,问:“姑娘觉得这枝桃花如何?”
宁娇一手执扇,一手拿起桃枝,一袭春风拂面,带起枝头数瓣浅粉花瓣,连同树上吹落的花瓣,在宁娇周身打旋儿。
身上轻薄的衣裳顺风扬起,宁娇不得不以桃枝压住裙角。
风停,花落,衣衫透。
一声急促的呼吸声,突兀地传到宁娇耳中。
“什么人!”宁娇丢掉手中桃枝,看向院墙。
此处院墙,并非由砖石砌成,而是用根根瘦竹围成墙。
瘦竹粗细不均,就有了或大或小的缝隙。
宁娇看见,看见有一个人影在竹墙后面,慌慌张张,作逃走状。
“是何人站在那里?”宁娇再问。
那人影一定,不作回答,淡定离去。
只是,宁娇瞧见,那人在离去的时候,崴了一下脚。
“哈哈……”
宁娇一笑,那人身形更歪。
“姑娘……”阿田不知宁娇为何会笑的如此开心。
宁娇道:“快要出栏了,是得找人看看品相。”
就算穿了一身华服,宁娇依然没有掩盖身上那股,继承自乡间的秉性。
这话说实在是粗俗,可却又是大大的实话。
阿田垂下头,不敢直视宁娇,道:“是郎君吩咐的,说是要以姑娘的形貌,画一幅仕女图,进献给皇上。”
宁娇紧捏着扇柄,道:“既然是这样,何不大大方方地画?”
“到底……到底与礼不合。”阿田违心道。
“这礼还不是人定的。”宁娇呲笑道:“咱们走吧……出来半天,改回去了。”
阿田伸出手,道:“衣服累赘,还请让我扶着姑娘。”
宁娇不接话,只看了阿田一眼,将手中的罗扇交给阿田,然后弯腰捞起裙摆,露出群内的衬裤,直径离去。
阿桃捂住口鼻,双眼中饱含惊吓,一时忘了跟上去。
宁娇闻着空气中的草木香气,想她在这里,怕是呆不长了。
宁隽手下能人众多,与宁娇照过面的,却只有两人。
一人事与宁娇有师生之情的江涣,另一人就是宋玖。
宋玖此人,擅画仕女图,不仅人物相貌画的惟妙惟肖,就连神情体态也能觅得三分。
今日,宋玖受宁太守所托,前来一观宁娇风采。
上次见宁娇,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宋玖便已难以忘怀,今日再一见,更是耿耿于怀。
江涣也知此事,这些时日,他常出入宋玖的画室,看着宁娇的容颜,一点一点在宋玖笔下重现。
画装裱完成,宁隽过目后,装入锦盒之中,立刻让人送入内廷。
此事宜早不宜迟。
宁隽从尚在御前当值的同僚哪儿得知,已有荆州太守进献一人于圣人。
“原想是等郎君回京述职时,带你们一起入洛城。”丁夫人端坐着道。
宁娇双眼不知看向何处,只道:“全凭大人和夫人吩咐。”
反正早晚都是一刀。
丁夫人赞许道:“那就……”
以宁娇为原型所绘的仕女图,经历一路颠簸,终于进了内廷。
圣人有寻美之心,自然不会将这件事,只交托于宁隽一人。
荆州太守得圣人授意后,是一点挣扎都没有,一到荆州境内,便派人四处寻觅美人。
如今御前正得宠的周婕妤,便是荆州太守送进宫的。
“圣人……”周婕妤面目含春,手中捏了一片水润的甜瓜,似要喂给圣人吃。
皇帝敷衍地咬了一小口,抽身而去。
周婕妤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圣人厌烦,心中惴惴不安。
此时的皇帝,已对周婕妤产生厌倦之情。
周婕妤空有美貌,但却胸大无脑,只知一味讨好圣人,不知投圣人所好。
“圣人,晋王求见。”御前大总管尚知恩道:“还有,庐州太守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副仕女图,供圣人您赏玩。”
皇帝没将这幅画放在心上,道:“让晋王一同来观看。”
尚知恩:“诺。”
虞渊进到明德殿内,先是躬身行礼,道:“儿子拜见阿爹。”
皇帝示意道:“起来吧,今天怎么得空来见我?”
虞渊起身,整理衣衫后,道:“儿子是来谢恩的。”
“你在晋王府里,可还住得惯?”皇帝思念地道:“真不该让你如此早就离宫居住。”
除却已故崔皇后所生的皇子,皇帝最喜爱的便是虞渊。
虞渊尚未成年,皇帝就已封他为晋王,并将晋州境内大片丰饶之地,以及土地之上的百姓所缴赋税,赏赐给虞渊作为食邑。
“阿爹将半个永兴坊划作晋王府,已是无上隆宠,若再让儿子在宫中完婚,太子哥哥怕是要生气。”虞渊少年心性,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皇帝一笑置之,道:“太子他年长你许多,怎会为了这种事生气。”
虞渊低头道:“儿子知错,不该如此想太子殿下。”
皇帝看虞渊那委屈的模样,心疼地道:“你还记着,太子教导你的那些话?”
虞渊心内生出晦涩的思绪,他怎么会忘记,是太子将他赶出了上雍宫。
十天之前,虞渊还住在上雍宫中,只因太子一句话,他就被皇帝送去了已建造完成多年的晋王府。
“太子他,唉……”皇帝早已年迈的身躯,忽地一颤,道:“你不能怪太子。是我对你宠爱太过,令太子生出了危机之感。”
皇帝已经老去,太子也已不再年轻。
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亦是崔皇后所生,从礼法上来说,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只可惜太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皇帝从未想过要废黜太子,但太子却是日夜忧心。
弟弟们一个接一个长大,开始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才干,朝堂之上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
“我已教训过太子,你可再不能生他的气,他是你的兄长,你与他之间,更有君臣之别。”皇帝敲打道。
虞渊心中晦涩忽地升腾起来,抬头道:“儿子牢记君臣之礼,可太子他是否记得兄弟友悌?”
皇帝知道虞渊委屈,道:“你能说出来,而不是放在心里,很好。不过你这脾气,是时候改改了,若是你自己改不了,我可得给你找个王妃,命王妃好好管束你。”
虞渊在皇帝眼里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到底年纪有了,是个年满二十的大孩子。
“儿子年纪尚小,还不需要王妃。”虞渊负气地道:“儿子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儿子已经大了。”
“哈哈哈……”皇帝大笑,问:“你到底是大还是小?”
虞渊摸摸鼻子,道:“反正该大的地方,都已经大了。”
皇帝瞧瞧虞渊脐下,道:“看来是不小,那就更该给你找个王妃。”
虞渊脖颈后面,悄悄红成一片,道:“全凭阿爹做主。”
皇帝极是满意。
尚知恩见下属已拿来装有画轴的匣子,道:“圣人,画已经取来,可是现在就看?”
“嗯。”皇帝瞧瞧虞渊,道:“你一会儿自己瞧瞧。”
画从锦盒中取出,一头用长杆挑起,一头又內侍拿着,在圣人面前徐徐展开。
一副折枝仕女图,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了虞渊眼前。
“这是……”虞渊看了一眼阿爹,问道:“这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难道是另有妙处?”
皇帝指着自己不解风情的儿子,道:“你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怎么还这样呆?你看画难道只看画技,不看这画中的人?”
虞渊去看那画中人,一时不知该从何看起。
画中之人,亭亭而立,一手执扇,一手折枝,姿态婀娜,眼中含笑,唇角带嗔。
虞渊道:“人一入画,难免失真,送这幅画来的人,又是为了讨阿爹喜欢,许这入画的人,长得还不如画中所画的这样。”
“你这脑袋,怎么跟木头一样。”皇帝敲敲虞渊的脑袋,问:“你就不能说些让我高兴的?”
虞渊正色道:“在阿爹面前说高兴话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虞渊——真直男:“假的,都是假的,都是画骗。”
宁娇:“呵呵,看你以后脸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