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不能让你看见花开》文葵

15、第 15 章

　　塞维奇忍不住回忆起那批志愿者初次来到驻地的模样，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隔夜的旅行将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巫师们打造成了一堆漏了气的皮球。而那个顶着一头黯淡金发的家伙就蹲在那堆破皮球旁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抱怨着雨，抱怨着气候，抱怨着花花草草，德拉科·马尔福好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破事要忍不住去抱怨两句。

　　“这里的条件差得不可思议，这里的帐篷加起来都没有我的袍子贵。”

　　“你们居然要没收我的龙皮手套开玩笑，难道我要用手指直接去接触你们的伤口吗？”

　　“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你们确定这真的是三明治而不是被啃过的树皮么？”

　　“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德拉科·马尔福是赌气来这里的。”塞维奇挠挠头发，又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胡渣。窗外呼啦啦飞过一排棕色的猫头鹰，他翻起烟绿色的眼睛冲桌子那边的记者露出一个微笑。“猜测他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或者是和小情人闹脾气……这里可不是收留叛逆小青年的地方，即使他是一名真正的治疗师。”

　　“当然，我警告过他好几次，碎碎念这个毛病得改，这里的傲罗大都是从当年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英雄，他们都是他的前辈，但德拉科·马尔福和我说，不不不队长，我觉得口头上抱怨但实际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比那些将负面情绪压抑着但整天萎靡不振的家伙们要好的多，你不能扼杀我唯一的生活趣味……”

　　“我本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的，但没想到这个心高气傲的马尔福家小少爷在这个不适合温室花朵生长的环境里一直留了下来，留到了有资格获得傲罗证书的那天。”

　　【他眼里的那些距离和隔阂最终被一阵又一阵的沙尘一同掩埋进了藏满恶咒的漠渊里。】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刷刷地写着。塞维奇失神地看着那些流畅的字体穿过纸面上的一块块光斑，这让他一瞬间回忆起德拉科·马尔福的眼神来，他的瞳色发灰，眼底泛蓝，像是黎明时刻前的天空和余晖落尽后的暮光，要说他眼里到底有过什么东西，塞维奇想，除了表面那些刻意引出的情绪外他还真没仔细观察过。

　　“他志愿服务的这大半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奉命唯谨也并非没遇到过生命危险……”塞维奇出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小块无法磨灭的疤痕，掌心的纹路朝疤痕汇拢过去，像是用线构造了一座火山。那是第一次带了驻医前去偷袭留下的疤痕，而那次任务也是唯一一次被黑巫师反扑的一次。

　　那天计划出了差错，中途下起了瓢泼大雨，山丘上的泥土和满天的烟尘阻碍了计划进行，黑巫师们躲藏在地窖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撤退!”塞维奇高吼着，感觉背后的雨水和着沾满诅咒的光束铺天盖地地涌来，傲罗们狼狈地站在大雨里，在暴怒的自然里脆弱得如同一根根瑟瑟发抖的芦苇。

　　“闪开!”有人在冲他吼叫着，塞维奇听不清楚，只感觉一道劲风携带着他所熟悉的阴冷气息朝他的背心里刺来，塞维奇顿时感到寒毛竖立，浑身血液骤停，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翻身躲过那道咒语，身体却重重地栽进了坡下的凹陷里。冒着绿烟的咒语擦身而过，诅咒了一块寸草不生的土壤。折断的芦苇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塞维奇被疼痛淹没，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雨水，风，土，仿佛全世界都在将他往深渊里拖着，黑巫师的脚步临近，嗒嗒嗒，急促的喘息中死神的钟声在他的身后拉出了一条刺耳的尖叫声。

　　“撤退!”他还在嘶吼。“别管我!”

　　拖下去，等救援队赶来，他还死不了!塞维奇果断放弃了自己摔远了的魔杖滚进了一个破碎的巨石下面，他懊恼地看着远处那些个被大雨冲傻的年轻战士们，他们还不够资格拼命，他们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们……不能全军覆没!

　　“走!”副队长呲目欲裂吼叫着后退。

　　“回来!马尔福!”没能抓住，金发的医疗师捏紧了魔杖迎着危险扑了下去，瘦削的背影瞬间便被咒语和大雨淹没。

　　塞维奇知道，他没办法控制住战场中任何一个突发状况，就像他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救赎与勇气感到无能为力一样。德拉科·马尔福奋不顾身地将自己带到了他的身边，和无数死亡擦肩而过。一个斯莱特林的勇气，一个前食死徒的力量。塞维奇冲他愤怒地嘶吼着，徒手接住了一个来自那个男人背后的魔咒。这就是他手上伤疤的来源了，诅咒撕裂了他的掌心，鲜血和魔力在雨水里疯狂流逝。塞维奇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能恼怒地按住了他的脖颈将那个慌了神的男人同自己一同按进掩体里。

　　“听着，德拉科，握紧你手里的魔杖，别怕，别怕，我们还有一根魔杖不是吗？你还有能力，你做得到的……”

　　“好好好……”德拉科应付着。“该死，你知道的，我不能逃，我总是逃，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再逃了，我，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德拉科干咳了几声满脸苍白，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又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和重伤的傲罗队长对视。

　　塞维奇的眼神刚刚松动了一下，头顶的巨石便被炸开砸在了塞维奇的肩膀上，他闷哼一声倒在一边，差点瞬间失去意识。

　　“不要。”德拉科嘶吼一声狂躁地抓住塞维奇，心里的堡垒轰然崩塌，恐惧同大雨一同将他淹没。他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那个男人一瞬间的眼神。那双仿若被泥水覆盖了所有光亮的淡绿色眼睛就那样僵了一下，然后微微放大，好像等待着浮光在里面聚成一滩死寂。这个眼神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德拉科的眼瞳放大了，声音结实地堵在了嗓子里。在那一瞬间，旧梦里的绿瞳和现实重合，时间在空中晃动紊乱起来，他好像又回到了食死徒中间，耳边满满的都是讥笑和诅咒声，而那个叫做哈利·波特的黑发男孩在只属于他的噩梦里一遍，又一遍地死亡……战时度过的那些战战兢兢的日夜重新被洗彻翻新，那些藏在骨子里的懦弱和悔恨也开始蠢蠢欲动……
　　塞维奇回忆着回忆着就想了起来，德拉科·马尔福这个年轻人也是背负着什么的，执拗地在乎着什么的，至少在他的眼睛里的确曾看到过除了颜色以外的东西。那时的自己重伤，德拉科一边慌忙地给他施治愈咒，一边等待着救援。那双灰色的眼瞳彻底凝固在了眼眶里，就像一块森冷的冰，痛苦和脆弱从冰面流淌而过然后消失在了阴影里。

　　“不要死!”他开口了，眼底的猩红泛出，塞维奇没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了，寒冰在海面沉浮，大雨在里面倾盆。

　　“冷静……下来，德拉科。”塞维奇意识恍惚地握紧他抓住魔杖的手腕。

　　“不要死!”冰面开始破碎了，世界开始摇摇欲坠，德拉科挣脱他的手慌张地扔出去了几个咒语，掐住傲罗队长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

　　“波特……波特……”他的灵魂仿佛与声音一同颤抖起来。

　　“求求你……”

　　“求求你……”声音渐渐盖过雨声，咒光在他的瞳孔里拉出一条又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

　　“别死!”

　　“所以你能好好和我解释一下吗？哈利。”棕发女人将头发撩到耳后，她裹了裹长袍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我刚回国不久就得到了这样一个爆炸性新闻。”

　　“救世主式爱情，哈利，一份穿越了数十年的缠绵之爱，多浪漫。”卢娜轻飘飘地说着，她喝了一口黄油啤酒，冲哈利微笑了一下。“预言家日报那边已经联系了出版社，他们要以你和德拉科·马尔福为原型创造小说，听说已经派人去采访德拉科志愿支援那段时间的队员，顺便收集收集素材。唱唱反调可不会这样做，这很没意思，但是我们决定和韦斯莱合作来策划你们的婚礼纪录片……”

　　哈利呛了一下，抬起眼求救般地看了赫敏一眼。“我得去陋居躲躲，真的，赫敏，他回来了，我敢保证他会找我，无论是来嘲笑我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一定会找到我的。但我们不可以见面!!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我得先把这个风头先避过去……”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之所以只能在霍格莫德和你见上一面是有原因的。”赫敏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看起来精神不足，这让哈利感到心寒和一点点心虚，一向对自己比较关心的老朋友也不那么热情了。

　　自从德拉科·马尔福最后一次直播后，整个魔法物语都爆炸了，韦斯莱兄弟紧跟着步伐刻意炒作了一把，把哈利从小到大的各种猛料都扒了出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塑造了一个爱情线，甚至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了一下那场世纪之战。这太荒谬了！他和德拉科·马尔福每一次接触和碰撞都被影射歪曲成了由爱生恨与无可奈何，想必全国的巫师都觉得自己耽误了救世主的爱情，声称这是一场跨世纪的旷世之恋。

　　“如果罗恩不想听我解释也不想见我……”哈利垂下眼，克制自己想杀人的目光不要误伤其他人。卢娜的手指跟随着猪头酒吧里的晃荡铃声一下一下地敲着，窗外的乌云移到了别处，哈利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地抬起眼。“那你们至少可以告诉我那对造谣的天杀的双胞胎躲哪去了吗？”

　　“叮。”卢娜若无其事的晃动了一下手腕上的小铃铛。

　　【他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徘徊着，那些黑暗的记忆如同猛兽般从身体的囚笼里挣扎而出，他曾逃避过的，懦弱过的，害怕过的一切最终都化作了眼角的泪水喷涌而出……他紧紧抱住自己将死的同袍放纵地哭泣着，哭着他的过去，以及未来。
　　“波特……波特……”他念出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名字。“不要丢下我……”】

　　塞维奇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只孔雀羽毛笔奋力地在纸张上划弄着，记者妹子看起来快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湿润地眼角和溢出来的墨渍一样多。哇哦，那你把我的记忆解读得很到位呢!塞维奇挑了挑眉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篇马尔福看了想打人的文章到底是几个意思什么叫做将死虽然知道我没有主角光环但好歹我也是一队之长，答应这次采访也不过是礼貌性地客套客套……虽然看着德拉科·马尔福在文章里哭成了一个狗子真心觉得蛮好笑，但不代表我可以忽略自己成为文章里的一个炮灰乙。

　　“最后一个问题，小姐，时间快到了。”塞维奇干巴巴地说，看着对面的妹子兴奋地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眼底发光。

　　“关于德拉科·马尔福直播烧你亲手交给他的傲罗申请表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塞维奇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身后传来了几道没憋住的嗤笑声。这群躲在后边看笑话的狗崽子!看他以后怎么整你们!

　　德拉科·马尔福在这趟行程中真没干什么勇敢的事，全队受伤最少的就是他了。当然这和他是一名医疗师而非打击手挂钩，但他的确很会保护自己，严重点就是擦身和缴械咒昏迷咒这种不痛不痒的伤害，大多时候跑前线躲魔咒能躲出残影来。那次挺身而出是他最糊涂但最勇敢的一次，塞维奇印象深刻，也是全队对他刮目相看的一次，而第二勇敢的事……就是直播间烧掉申请书这件事了。那个晚上好像也下着雨，这个浅毛家伙好像每次天上下点什么脑子就会进水。据德拉科·马尔福传言，救世主哈利·波特那天晚上对他变向告白了!大致意思是你回来吧，我可喜欢你了！当然，塞维奇不会相信这是原话，但想必意思相差无几，毕竟造成的影响和效果还是摆在那里的。然后这个家伙愣了不足几秒钟便开始得意忘形起来，抄起桌子上的申请表就是一个火焰熊熊。

　　“既然你这么说，波特。”资源录屏里的德拉科冲着镜头笑了笑，清澈的阴影在脸颊上摇曳着，眼睛被染成了闪耀的金橘色。

　　“那我……大不了。”雨还在帐子外面肆意地落着，空气里满是温暖潮湿的气息，德拉科拍拍手伸了一个懒腰。“回去找你好咯！”

　　“换一题。”塞维奇磕磕桌子，不耐烦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