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行舟》清梦绕瑶池

17、第 17 章

　　“那韩爷爷和张奶奶呢，你们一起的吗？”莲池好奇的问道。
　　“他俩啊。”老碧突然笑了起来。
　　“韩老头他们和我也算是老乡，他俩家在市里，爷爷家在离市区几十里的小镇上，下乡时都在市里的火车站一起上的火车，他当年20岁，因为家庭成分不好，高中毕业2年了还分不到工作，像他这样出身更不可能留在城里，至于你张奶奶，那是背着家里报的名，他俩谈朋友你张奶奶家不同意，她是追着韩老头下的乡。”
　　莲池头枕着爷爷的肩膀，八卦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张奶奶当年这么勇敢。”爷孙两八卦着隔壁的俩邻居，贼兮兮的笑的合不拢嘴，不知道隔壁的两位会不会打喷嚏惊醒。
　　“好啦好啦，你可别说漏嘴，爷爷我背后从不说人非。”老碧一本正经的叮嘱莲池。莲池笑嘻嘻的对着老碧挤眉弄眼，“知道了，背后不说人非，接着讲，接着讲。”
　　“你这小丫头，好，继续说。”老碧清清嗓子，接着话题说了下去。
　　“在火车上第一次看到韩老头，那天他外面披着件七成新的军大衣，里面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上衣口袋还别着杆钢笔，带着眼镜，梳着三七分的头发，如果不了解啥叫三七分，小碧，咱可以参考抗日剧中汉奸的发型。张口闭口还爱引经据典讲大道理，一副老夫子形象，要不是还算机灵，知道加点语录，在车上早就被□□抓起来了。”莲池听着笑了起来。
　　“真的，不是爷爷诋毁他，可惜家里那张下乡时在火车站拍的知青合影找不到了，韩老头一定还留着，可惜他藏着不让人看，我还想给你看看爷爷我刚下乡的样子，爷爷当时理了个与众不同的平头，在一群汉奸头里那是鹤立鸡群那叫个帅，想当年也算引领时尚，下乡后村里的小伙都学我留平头，还说精神。”一吹起来，老碧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吧啦吧啦没完起来。
　　莲池赶忙出声打住话题，再让老碧吹下去天亮了都说不了正题。“跑题了，老碧，说正题。”
　　老碧正意犹未尽，他吧嗒吧嗒嘴，“好吧，说正题。”
　　“你张奶奶那是也刚高中毕业，他们看我小，又是老乡，在火车上都挺照顾我，那列火车是知青专列，由北向南开，沿途上来了很多知青，也下去了很多，我们三人到同一个地方，聊起来性情相投，一直待在一起，由北向南，天气越来越暖和，到地方下车，已经是穿不住棉袄脱得只剩下夹衣。”
　　“下乡的村子离车站还有几十里，那时也没啥汽车来接，村里的老支书赶着辆牛车到车站来接我们，分到村子里有10来个知青，哪能装的上，大家把行李放上车，女的坐上车，男的在下面走。一路上爬坡上坎，头天才下过雨，地上都是泥泞，大家东一脚，西一脚，早上走到天黑，才进了村。”
　　“不是吐槽他，老韩头当年就是幅文弱弱的书生样，还没走出十里地，他就累的一张脸恰白恰白的，还摔了一跤，吓得老支书赶忙让他上了车。还是我老碧，为了让韩老头坐车，我可是腾出行李自己扛着走了几十里，那体力杠杠的。”老碧边说边吐槽着韩爷爷，顺便还吹捧了下自己。
　　“我们是村里来的第一批知青，村支书把队上放粮食的保管室腾出来，给我们做宿舍。”
　　“刚到的时候，闹得糗事才多呢。”老碧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啥事那么可乐，爷爷，快说说。”莲池催促着只顾着乐的老碧。
　　“头天夜里，你韩爷爷起来起夜，厕所在院子里，农村又不像城里有路灯，那天晚上也没月亮，外面黑漆漆的，他打着手电筒，可能电池也没多少电了，那厕所就是挖了个大坑，上面搭了两块石板，外面用茅草围了一圈，他打着手电筒走进去，也没能看清楚，扑通一声跳进了粪坑里，嚷嚷着叫救命，把全村人都叫起来了，你说可乐不可乐。”老碧想起来噗呲噗呲的笑，“最搞笑的是大伙赶到的时候，他正在粪坑里折腾的厉害，还直嚷嚷自己不会游泳，自己快被淹死了，结果大家捂着鼻子拿竹竿拖他起来才发现，那粪坑里的粪才淹到大腿。”
　　“韩爷爷肯定不会跟别人讲这段黑历史，老碧，小心韩爷爷灭口哦。”
　　韩爷爷现在耳朵一定在发烧，隔壁两爷孙正在分享他当年恨不得忘记失忆的糗事。“还有吗？还有啥。快说说。”莲池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催着老碧多爆点料。
　　“还有啊，大家都是从小生活在城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开头几天，火都升不了，饭是做的半生不熟，老支书把后面那块自留地分给我们，让大家平时到那儿摘菜，地里以前的村民种了点粮食，撒了种子，种了垄小麦，大家摘菜的时候把麦苗当韭菜割了，炒着吃有点涩口都没怀疑，还以为是没炒透，一垄麦苗割完，发现一直都不在长苗，问了才知道是小麦。”
　　“这个好多人都分不清，小学春游去郊外，好多同学都指着麦地里的麦苗说种了好多韭菜。”莲池点点头附和道。
　　“南方比北方春天到的早，我们到村里没多久春耕开始了，一帮小年轻哪儿下过地，老支书特意照顾大家给分的轻巧点的活，但是大家都还是完不了任务。每天早上累的都不想爬起来，手上打满了血泡。那时候，我特别感谢三爷爷，要不是他从小教我功夫，让我有把子力气说不得我也扛不住。每天干的再累，第二天一起床又精神抖擞，一身都是劲。没两天老支书就把我分去干村上壮劳力的力气活，后来一个人干活能顶两个，他还给我记了两份工分。村里人都说十里八乡都没我这么壮的后生。”在那个劳动最光荣的年代，干活多就最光荣。老碧说起当年脸上是满满的得意。
　　“你韩爷爷和张奶奶下乡不到两个月就领证结婚了，到第二年，你韩叔叔出世，那时我已经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学起了木匠活，他们两口子都手无缚鸡之力，一年到头自己都喂不饱，还别说拖着个孩子，在老家也得不到补贴，韩老头那人还带点文人的清高，我想补贴他们，还得拐弯抹角，最后还是我搬着粮食死皮赖脸的到他家，闹着要搭伙，这才办成了。”老碧一提起韩爷爷满腹的牢骚。
　　“爷爷，你还没说奶奶呢，奶奶当时在哪儿？”莲池问道。
　　“你奶奶啊-”老碧看着手里的照片，话音停住了。直愣愣的定在哪儿，半天都没有反应。
　　“爷爷，你倒是说啊，奶奶怎么了？”莲池着急的推着老碧。
　　老碧看着照片，像是透过它回到了几十年前，好久，才开了口，话音里里里外外都是思念。
　　“你奶奶，她叫田秀秀，田家就住在保管室旁边。第一次看到她，是到村里的第二天，大家都不会做饭，连火的生不了，正急的一筹莫展的时候，她背着背篓从院子前路过，你张奶奶叫住了她，她真是个好姑娘，热心的教我们怎样生火，后来看我们每天吃着半生不熟的饭菜，又教大家做饭。世上怎么有这样好心肠的姑娘呢。”老碧回想着过往，一脸的甜蜜。
　　“后来呢。”莲池问道。
　　“她啊，是个苦命人，她本来是村里地主家的女儿，据说解放前她家在城里铺面都有好多间，在当地有半城之称，乡下还有上千亩地，是有名的望族，在那个年月，这并不是啥好事，解放后，即使家产散尽也没逃的开厄运，3岁时家里只剩她一人，成了孤儿。田家收养了她。可惜，也没安啥好心。田家只有一个痴傻的儿子，收养她不过是为了养大嫁给自家的傻儿子。”老碧说着说着看向莲池，
　　“知道吗，刚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还没有十岁，长得瘦瘦小小，那双手看着都叫人心酸，瘦骨嶙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老茧和伤疤。”
　　“村里都不管吗？”莲池问老碧。
　　“谁会管，怎么管，那年月，大家条件都不好，带回自己家养，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自家都吃不饱，何况她成份又不好，虽然都知道田家没安啥好心，几岁就叫她家里家外的干活，吃不饱穿不暖，还随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好歹也让她活下来了，就冲这村子里就没人会管。”老碧说着。
　　“奶奶好可怜哦。”莲池听得鼻子发酸，她吸了吸鼻子。
　　“是啊，她这辈子就没享到多少福。”老碧看着照片中巧笑嫣然的姑娘。“后来呢，后来你们相爱了吗？”莲池望着老碧。
　　“后来，她16岁嫁给了20岁的老碧。”老碧对着照片中的姑娘说道。
　　“过程呢，当年你是怎么喜欢上奶奶的，又是怎样追求她的，老碧，我要听过程。”莲池磨着老碧，让他再讲讲。
　　老碧扭过头看看莲池，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过程啊，那是我和你奶奶的秘密，是属于我俩的回忆，保密。”老碧拖着莲池站起来，“好了，故事也说完了，好奇心也满足了，可以去睡了吧，天快亮了。”
　　莲池打了个哈欠，看看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白光，“好吧，我好像有点困了，老碧，你也再睡会。”莲池突然拍了下脑门，“哎呀，我是来喝水的。”她拿着杯子到厨房倒了杯凉开水。
　　端着水杯走到客厅门口，突然转过头，她望着老碧说：“老碧，你说奶奶16岁嫁给你，16岁能领证吗，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领啥证，老碧我入乡随俗，乡下请客就是结婚，证嘛，能领的时候再领好了。”老碧看着门口杀了个回马枪的孙女。
　　“不领证那不是在耍流氓吗？”莲池开着爷爷的玩笑。说完，笑着跑走了。“鬼丫头，爷爷的玩笑都敢开。”老碧笑着摇了摇头，昨晚陈年往事带来的伤心和苦痛，好像都随着甩了开来，他要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