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致富经》阳溪

50、撞破

　　曹千忠明显是生意场上打滚惯了的，尽管心头慌得打颤，脸上也要笑眯眯地挺着，他迎上前道：“老弟，你怎么就来了？不是说好下次见面时间我定嘛？”
　　刘瑾看着他堆起满脸褶子的笑容，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多话呢。刘瑾回之一笑，说：“曹老板，听蛮子说你找过我，这不怕你着急嘛就直接过来了，怎么，又有生意谈？”刘瑾朝卫立国看了一眼，这举动落入曹千忠眼里，更是发虚了，这两个冤家撞上死的人可是他！

　　曹千忠赶紧一步跨过去挡住刘瑾的视线，为避显得太过故意，一把抓住他手用力握着，力道忽大忽小，似乎是想提醒刘瑾什么。他一边笑一边晃着手，“哈哈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不见，想叫上你一起吃个饭而已啊！”

　　曹千忠虽是极力克制自己演出来的刻意，但落在与之交道几年的卫立国眼里，依旧是碍眼非常。
　　曹千忠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决计不会对一个小老弟热情得摇尾，除非这小年轻背景大得过他，再或者是有什么需要遮掩的……

　　果然是人以群分。也只有曹千忠这般油滑的，才能遇上卫立国这般人物，前者的装样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卫立国即刻便不顾及任何，大声朝刘瑾这头嚷嚷:“刘老板，你好啊！”

　　曹千忠一听，猛的浑身发颤，暗叫要完。卫立国果然是个属人精的东西，任他如何装相也瞒不过他！
　　生意场上的钱财窟窿已破，还叫人看了个透彻，曹千忠深知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心灰意冷地松开了握住刘瑾的手掌。
　　唯利是图是生意人的本质，开门经商本就为了挣钱。表面上的笑脸，内地里的暗劲，赢了的恭喜，输了的踩踏，成王败寇，都是常事。
　　若此时败的不是他曹千忠，换做别人，他也是会踩一脚上去的人。
　　所以，曹千忠认输，无话可说。正等着这两人串通一气想办法要自己输得裤衩不剩时，怎么也料不到刘瑾竟然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刘瑾嘴角扬起得异常和顺，“曹老板，你将这厂子转给我，我替你还债，如果你有别的现钱还想投进厂里的话，我照样给你折算成干股怎么样？”

　　曹千忠怔住了。

　　这头卫立国慌乱了，他满脸不可思议地到刘瑾面前，面目可憎地说:“你疯了？替他收拾这么一个大烂摊子！”

　　刘瑾转向他，“我不觉得这是烂摊子，反而，是生财之道。”

　　卫立国哂笑，仿佛在看个傻子，他一边上下打量对方，一边摇头说:“生财？我没听错吧，你知道曹千忠欠了银行多少？欠我们多少？那单大单子就算全部交出去也只够他还债的！他连厂里那些工人的工钱都付不起！他除了这个破厂，什么都没有！”

　　刘瑾:“我只要他的工厂。”

　　“你！”卫立国气得咬牙，本以为这次是来给曹千忠收尸的，没想到竟然跳出这么个傻子来！得不得的到女人都是其次，他怎么也没想到曹千忠居然这么好命，这样了，还有人肯帮他。
　　曹千忠曾经发达，多少人眼红，就等着他落败，人人给他一脚，这回，倒是死不成了？

　　卫立国纠结着原因，决计不相信商人会做这种亏本买卖，刘瑾好歹是跟百货做过生意的人，是目前为止的新秀，已经出了头的就不该是什么没脑袋的，一定是曹千忠身上还有什么好处被刘瑾惦记了。

　　卫立国忽然想起来曹家不是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嘛，曹千忠这嗜女如命的家伙不就为了自家生意把最宠爱的大女儿曹薇薇给了出去，听说对方是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卫立国忽然顿了顿看向刘瑾的眼神渐渐古怪起来，突然瞪大眼珠望向曹千忠，“好啊，好啊！好你个曹千忠，原来你一早就勾搭上刘家了，我就说你哪来的胆子敢甩掉我们！原来你早就想好了拉着他做你女婿！”

　　曹千忠则是满脸恍惚，什、什么玩意儿？
　　女婿？他倒想拉刘瑾做女婿，可人家早拒绝了啊。卫立国这玩得哪出？

　　“……”刘瑾对他的脑洞也是颇为钦佩的，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卫立国始终要抠出个答案来心里才舒服，倒也省的自己跟他扯皮拉筋了。他说：“是又怎么样，曹家欠你的，我刘家会替他补上，你，可以走了吗？”

　　曹千忠差点没惊得杵成根木头桩子。卫立国喉咙里卡着一股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看看曹千忠，又看看刘瑾，此时这两人在他眼里像极了狼狈为奸耍他的货。他深呼吸，竖着指头分别朝这两人怼了两下，“你们给记着！”说完，扭头就走。

　　曹千忠：“……”见卫立国越走越远，他有些恍惚，卡住他命脉的事就这么解决了？曹千忠看向刘瑾的眼神变得尴尬起来。
　　之前连忙去岗村确实是想求助来着，但也只是想让刘家快一点交货而已，从没想过这么……难道他真看上自家女儿了？

　　想着，曹千忠又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眉眼清冽，身量笔挺，颇具他当年模样。刘瑾此时并不知道曹千忠在想些什么，只见他一个劲地对自己眉开眼笑……刘瑾暗汗道：“曹老板不请我进厂里坐坐？”
　　曹千忠顿醒，“请请请！随便看！”

　　激动地将他领进厂内，带他绕了一圈。刘瑾看着，越发地喜欢这儿，工厂占地很大，只是设备不足，估计是没有多余的钱购置，所有有些地方还空着，直接做成了库房。
　　只要地方够，设备以后买了不愁没地方放。
　　棉纺厂内有几十名工人正在作业，年纪各不相同，五六成都是有一定经验的老手，做起东西来十分迅速。
　　他们是悄悄过来又悄悄走的，没惊动作业工人，刘瑾见工人在厂里有说有笑的拉家常，干得倒是舒心，可见即便曹千忠落魄成这样，也没克扣他们工资的。
　　曹千忠的形象在刘瑾这儿又好了几分。

　　两人进到办公室，曹千忠拿了杯水来要他坐下谈。
　　刘瑾刚坐下，想单刀直入直接谈工厂交接的具体事宜，没想到曹千忠先击了他一下，说:“刘老板是早就盯着我这厂子了吧。”

　　刘瑾看着他，不做声。

　　他继续说:“刚刚参观一路，刘老板一直看着我这个厂子，喜爱程度应该大过了对我那女儿的吧。我只是很好奇，刘老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立马判断出这些，不亏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刘瑾不动声色地说:“本来想省点麻烦不说这个的，但曹老板想知道，我就说了吧。”
　　“早就听说曹老板爱女如命，差别对待两女，如果是小女儿来饭店见我说明曹老板并不在意，但如果是大女儿来见，那就是曹老板遇上什么难事了，必须弄到我这单子货物。”

　　曹千忠:“所以那次见面之后你就打定主意了？你就不怕我只是想要你的货而已？”

　　刘瑾笑了笑，“所以我才拖了这么久啊。”

　　曹千忠先是一愣，琢磨着他的话，忽然哈哈笑起来，“输了，是我输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年纪轻轻的能这么稳重，是了，比不过了！”笑得几乎要挤出眼泪来，才停了下来，他稳了稳声线道:“如果那天我不去找你，你也会自己找上门的吧。”

　　“是的。”刘瑾不置可否。

　　这么诚实，曹千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前这个年轻人，忽然欣赏起来，这本就是一场角逐，就看谁先撑不住向谁求饶而已。
　　而先求饶的那个，就已经失去了谈判的先手。
　　面前这个年轻人恐怕早就想好了要办厂，而自己就是这时候一头撞进去的现成货。
　　如果那天没去岗村找刘瑾，今天他也不会撞见卫立国，就不会知道他的处境有多艰难，那么来日刘瑾亲自寻上门，他可以有多种理由谈条件，而现在……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就是刘瑾展现他大度的时候，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优越的，只能证明是他仁慈，苛刻的，也只能说正常而已。

　　曹千忠自认输了，输得彻底。

　　其实刘瑾有些时候并没有想曹千忠所想的那般有头脑，他只不过是在有了疑窦之后亦步亦趋的做着一件事——等。
　　在这整个等待的过程中，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曹家有困难，否则不会连曹家大姑娘都出来向他讨脸。
　　就像那天曹薇薇说的那样，她怎么也不会跟一个乡下人好。
　　曹家的困难不知大小，刘瑾即便有吃掉棉纺厂的想法，但他也害怕曹千忠狮子大开口，因此就按下不表了。

　　其实就是幸运，幸运得要他撞见卫立国，命里注定似的要他当这个好人。

　　曹千忠自知没了先机，但他还是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说:“我看你很喜欢我这个工厂，它在你眼里应该值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