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王后》汤甜的小汤圆

80、Chapter 79

　　一声沉闷的枪响从背后传来。

　　男人发出低沉的嘶哼，堵住她嘴的那股力量顿时松懈下去，艾琳娜再次尝试着挣脱，这次他脆弱得就像一张纸，她只是向后一推，他就沉重地栽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胸膛。

　　她踉跄着倒退靠在墙上，看见男人浑身抽搐着，一滩泛黑的血水洇染开他身下的地面，血泡从他的口鼻里涌出来。她抬起视线看向枪声的源头，库珀已经朝她飞奔过来，将她虚脱得摇摇欲坠的身子接进了怀里。

　　“你还好吗？”他在电话里喊哑了嗓子，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觉得头痛，手脚发软。”她努力抱住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的那棵稻草。

　　库珀凑近她的嘴唇，闻见那股已经快要挥发殆尽的气味，“是麻药。”

　　“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再打给你给你添麻烦，但……”

　　“现在别说这些。给我两分钟。”库珀松开她，但发现她的手紧紧揪着自己后背的衣服不肯放开。他只得扶着她靠着墙坐下去，“琳妮，先松开手，给我两分钟处理那个异种人。”

　　“别离我太远，求你。”她哀求。

　　他不想当着她的面做接下来的事情，但那个无措、慌乱的眼神让他无从选择，“我不会走远，但答应我等会儿闭上眼睛，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睁开。”

　　“好。”她松开手。

　　库珀起身走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身边，转头确认了一次艾琳娜的眼睛是闭着的，然后跪下去压住了他的伤口。

　　艾琳娜听见一声极度痛苦的嘶嚎声从那个受伤的异种人嘴里冒出来，紧接着是骨头撞击骨头、皮肉拍击皮肉的声音。即使是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得到他在做的事情，脑海里冒出来血肉横飞的场景让她胃中翻涌。

　　声音持续了几乎五分钟那么久，她终于忍不住喊他：“库珀。”

　　他停下来，她听见他余怒未消的粗喘声，“停下吧，好吗，我想回家。”

　　库珀从愤怒里缓过神来，拔出枪对着那张已经没了半条命的苍白面孔扣下了扳机。

　　艾琳娜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个人化为一团炉灰一样的黑色烟雾，一点点飘远，消散融进同样漆黑的夜幕里。

　　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他们的世界与她的不同，在今天以前，那些小说一样的情节都只存在于凯丝的口述中，如果她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和闺蜜，如果她不是以生命起誓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她也会认为这不过是一场玩笑。

　　刚才还躺着人的位置眼下只剩下一滩发黑的血迹，库珀看见艾琳娜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儿发怔，将枪别进后腰，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担忧地看着她：“不是告诉你别睁眼吗？”

　　艾琳娜收回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迎着小巷不远处的昏暗光线，在另一侧投射下浓重的阴影。

　　在凝着他的时候，她瞥见一道人影从街口朝这边过来。即使是极差的光线条件下，她还是一秒就将认出了那个轮廓——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高且偏瘦的身材，以及她不必看清就猜得到的，一双阴森发绿的瞳孔。

　　他在几十英尺外停下，掏出枪，将枪口对准他们。

　　艾琳娜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在库珀身前，下一秒，她听见一声不那么悦耳的响动，紧接着手臂上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烧灼感。她发出痛苦的闷哼，缩回手，捂住疼痛传来的地方，感到掌心里一片湿热的触感。

　　在她中枪的同一时间，库珀也看见了那个人，他将她飞速地搂进怀里，背过身，用身体挡住对面射来的第二发子弹。

　　他的手臂就像甩过来的钢索，强硬、不容抗辩地把她纳入他的庇护之下。艾琳娜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思考，只感到肋骨被他勒的生疼，手臂上火烧火燎的痛感折磨着她的神经。

　　库珀拔出枪回身朝对面射击。

　　第一枪打在莫纳尔左侧小腿上，不同于人类子弹的烧灼感，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准备离开，但跛脚限制了他的速度，还没走出多远，第二枪就击穿了他的腹部。接着是快如闪电的第三枪，将他手中的枪打落在地。他哀嚎着倒向一侧的墙壁，勉强支撑住身体，转过头看见那个警察握着枪朝他跑过来。

　　“你是个克兰人！”莫纳尔醍醐灌顶地醒悟过来，但太迟了，他明白这一次他将为自己的自负和大意付出代价。

　　库珀拎住他的领子将他抵在墙上，狠狠盯住他：“她只是个人类，杀了她对你们有什么意义？”

　　莫纳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有克兰人向我买她的命，她又刚好是我的猎物，何乐而不为？”

　　库珀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克兰人？”

　　他想不出为什么艾琳娜会与一个克兰人有过节。

　　“让我走，我会告诉你是谁。”

　　库珀拿灼热的枪管捅进他腹部的伤口，换来他尖利的惨叫，“我不喜欢谈条件。”

　　疼痛让莫纳尔的汗水细密地涌出来，气息控制不住地发抖，“那么你就只能靠自己找出那个人了。”

　　库珀再次用力支撑住他，不让他的身体向下滑，“你叫莫纳尔？”

　　那双浅绿色的眸子惊恐的放大，“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莫纳尔拼命从脑海里搜索眼前男人的样貌，但一无所获，只能试图测试他的反应：“你是联席会的成员。”

　　库珀没有再接话，松开他向后撤开，看着他像一滩烂泥那样瘫软下去，朝着他的胸膛开了一枪。

　　黑色的烟雾飘向空中。

　　他听到脚步声回身，看见艾琳娜跟过来，左手捂在右臂上，眼眶通红，脸色苍白。

　　“我说了让你留在原地。”他无奈地收起枪走过去，试图查看她的伤口。

　　艾琳娜拒绝了他，扳过他的身体，看见他背部的枪伤，颤抖着低吼道：“你中枪了，你得去医院！”

　　“我不需要。”库珀脱掉T恤，“帮我把子弹取出来就行了。”

　　艾琳娜扫了一眼他强壮布满疤痕的肌肉，无措地问，“怎么取？”

　　“用手。”

　　“直接这么取吗？”艾琳娜提高了声调，“你不会感染吗？”

　　“不会。”库珀背身向她，“快点，这只是普通子弹，伤不到我，但你再不取的话等伤口愈合就麻烦了。”

　　艾琳娜咬住唇，强忍着不适感用手指去寻找那颗子弹。她触碰到一片黏稠的血液和皮开肉绽的肌肉组织，难受地扭开头不看，期冀着这一切快点结束。所幸她很快摸到了金属质感的硬物，出乎意料地，它所在的位置相当浅，但弹头变形却非常严重，就像是打在了一块钢板上。

　　她捏住那颗子弹将它从他肩胛骨的位置使劲扣出来，然后扔在地上，松了口气，“我取出来了。”

　　库珀转过身来，用T恤裹住她发颤的手将血擦干净，视线再次落在她上臂那道流着血的伤口上。

　　他将T恤还干净的部分扯成条状，裹住那里后微微拉紧，问：“疼吗？”

　　艾琳娜点点头，烧灼钻心的疼痛让她相当焦虑脆弱，眼眶再次红起来。

　　他将她勾到怀里，亲吻她的头发，“没事了，回家吧，伤口得早点处理。”

　　临近凌晨一点，他们回到泰晤河畔的公寓。

　　库珀让艾琳娜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从浴室拿来水和两条毛巾放在小圆桌上，然后去餐厅取来餐刀。

　　“为什么要拿刀？”艾琳娜虚弱地问他。

　　库珀绕开这个问题，在她旁边坐下，“把手伸过来。”

　　艾琳娜照做了。

　　他解开T恤绑成的结扔进垃圾桶，将她短袖的袖口拉高，用毛巾蘸湿水，清洗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污。

　　然后他将另一条干净毛巾地给她，“咬住。”

　　艾琳娜迟疑着接过来，“你要缝合吗？”那道伤口看起来至少有两英寸那么长，或许她不该就这么将自己的健康交给他，“我觉得我还是去医院比较好，毕竟我们种族不同，万一你的那些经验在我身上不管用呢……”

　　库珀盯着她，“如果我没有把握，我不会带你回来。”

　　“好吧。”他的眼神让艾琳娜示弱地妥协，将毛巾塞进嘴里。

　　库珀用餐刀切开手掌，他用了些劲儿，因为伤口必须足够深才不会立即愈合。

　　艾琳娜在看到他那么做的时候吓得颤抖了一下，她很想拿掉毛巾问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他端起她的手臂，将血液从掌心的伤口里挤压出来，淋在她的创面上。

　　钻心的疼痛从伤处传过来，她疼得浑身绷紧僵直，但因为咬着毛巾，只能发出唔唔的叫喊声。

　　库珀捏住她的手安抚道：“会有点疼，忍一下，很快就好。”

　　有点疼？他管那叫有点疼？那简直就像是硫酸在烧她的皮肤！

　　艾琳娜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疼痛，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倒在他怀里，紧紧攥住他胸口的布料，哭嚎得就好像她正在遭受什么虐待似的。

　　烧灼感持续了两分钟左右，然后疼痛才渐渐减缓，她开始感到瘙痒，就像伤口结痂长肉芽时的那种痒。她止住哭声，抽噎着扭头去看手臂上的伤口，他淋上去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

　　她拿掉毛巾，抹掉眼泪和鼻涕，惊奇地抚摸伤口周围的皮肤，“你的血帮我愈合了？”

　　库珀并不解释，只是张开手掌给她看，上面的刀口同样消失无踪。

　　“耶稣基督……”艾琳娜惊叹。

　　库珀其实很不愿意这么坦然地展示他们的不同，事实上这种不同再次揭开了他的伤疤。

　　他攥起手掌，站起来，结束了这个话题，“你该休息了。”

　　“你要走了？”艾琳娜露出焦急的神色，和他一起站起来，“你不能、不能陪我一晚上吗？我很怕。”

　　“今晚不会再有事了。”库珀保证道，“以后别再这么晚单独出门。还有，那个关机的警察我会处理的，今后也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我不是指那个……”艾琳娜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留他，事实上她没有任何立场要求他留下，但就是单纯地不想他离开。

　　“去睡吧。”

　　他冷漠的拒绝就像一盆冷水让她的心颤抖，但她仍不想放弃：“我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我很没有安全感。”

　　库珀沉默下来，盯了她大概半分钟，直到她心虚地垂下头，才重新开口：“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艾琳娜的嘴唇开始颤抖，用手捂住脸，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我知道今晚对你来说很难熬，但那个陪着你的人不该是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想侮辱你。”艾琳娜抬起头，哽咽着看着他，“是我没控制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库珀咬了咬牙，克制住抱她的想法，“需不需要我给凯丝打电话？她住得离这儿不远。”

　　艾琳娜摇头，“不，别劳烦她了，她最近也很辛苦。”

　　“那么我得走了。”他转身迈开步子。

　　“等等，”艾琳娜喊住他，在他站定看过来后接着说：“谢谢你……为我挡了那枪。”

　　库珀扫了一眼她已经愈合的手臂，“我也得谢谢你。”

　　“没关系。”他变得如此客气让她难过极了，但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睡吧，晚安。”

　　艾琳娜不想他这么快就走，追他到门口，但最终还是言不由衷地道了句：“晚安。”

　　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她失神地走回到客厅的落地窗，从窗帘后向外看——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从她这层刚好能看见他离开。她等了一会儿，看见他从公寓里出去，径直走向那辆老旧的宝马，然后一拳捶在车顶上，触发了汽车的警报。

　　他撑着车顶，垂下头，落寞的背影让人心口发紧。

　　他的举动击中了艾琳娜最脆弱的部分，开始动摇她的决心，撕裂她的坚持。她不明白，也无法掌控这种强烈到将她吞噬的情感，只能任由它席卷她，控制她，狠狠握住、牵住她的心脏。

　　“回头看我。”她默念着，像在祈祷，“回头看我……”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车尾灯的光线消失在路的尽头，空洞感和失落感重新填满了她的驱壳。

　　她的眼泪像泄闸的洪水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