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一寸之鱼

25、第 25 章

　　八月的时候，钟杨在学校旁的酒店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来了三十多个人，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一个最大的包厢，服务员忙进忙出帮他们加餐具。
　　宋子然去了广城学传媒，张楠比周骁骁高三分，成功录上了蔺华大的经管；陈溪越的加分没用上，辗转去了京城外国语；钟杨考了法大，没有人知道原来平常帮着她们在徐班面前打掩护的好班长竟然想当法官；余婧去了京城理工大学学飞行器，即将为理工大的男女比例做出一份伟大的贡献，众人都调侃她可以找百八十个男朋友不愁换；郑真去了部队，孟翩翩选了一个和他临近的城市，虽然这仍避免不了部队制度难以经常见面的事实。
　　“他不来，我就去啊。”孟翩翩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连衣裙，心情颇佳。她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最让人震惊的是，艾良夜和赵卫明竟真成了一对！两个人打打闹闹，众人还以为赵卫明会死守着好兄弟的地盘不越界。
　　这两人成绩差不多，一起去了本城的外国语大学。
　　“外国语大学都是漂亮妹子啊。” 彭芃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冲赵卫明笑得不怀好意。
　　“我的眼里只有我老婆。”赵卫明又演了起来，艾良夜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但她还是狠狠地拍了自己耍宝的男朋友一巴掌，“谁是你老婆。”
　　真青春啊，明明已经摆脱了早恋的桎梏，艾良夜和赵卫明脸上却还是属于少年少女的幸福笑容。
　　要说这和之后周骁骁见过的大学生乃至社会人恋爱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还没接触到婚姻功利的一面。
　　理想的爱情，爱情的理想，不是一样的东西。

　　姜斯言当然是考得最好的，市文科第二名，全省第三，去了蔺华大学的管理学院。聚会上他坐在周骁骁左手边，男孩本就长得好，38度高温的夏天，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在一群T恤短裤的男生中间分外惹眼。
　　“你好像又变帅了。”周骁骁和他说。
　　“我还以为我已经没有上升空间了。”姜斯言来者不拒，他年纪比她们都小，喝的是汽水，其他男生都是啤酒。
　　太不要脸了！周骁骁转过脸去，可能这就是她没有喜欢上姜斯言的原因吧，即使偶尔被美□□惑，也会被美色之下的变态所吓退。
　　“你不说真看不出来比我们小两岁。”
　　“那是因为我的智力远超出你们两岁的水平。”
　　周骁骁不理他了。徐班因为他们这届成绩太好，直接被调去当了下一届高三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高三已经开学了，晚读结束他才姗姗来迟。
　　艾良夜勾着赵卫明的肩膀和他打招呼，徐班的小眼睛一眯，“记得请我喝喜酒哦。”
　　赵卫明结结实实地一声“一定”让他又挨了艾良夜的打。
　　“祝你们每个人都有好的前途。”徐班站起来，干了一整杯白酒，整张脸因为酒意而变得通红，下面的男生纷纷举杯响应。好几个人最后喝得七仰八叉，路都走不稳。徐班走后，艾良夜邀着所有人去ktv续摊，豪气地说所有开销她包了。周骁骁摆摆手，和离开的几个女孩一一拥抱告别，实在是精力不济，高考后天天熬夜，体力透支，倒是比高考前还要“辛苦”。
　　她和宋子然、陈溪越在酒店定了同一个房间，三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四下无人的街头，偶尔飞驰而过的出租车引擎声轰隆。不远处的酒楼门口，她们的同学还在互相告别，传来的欢声笑语像是黑夜里划下的流星，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缘分就是这样，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节点，它宣告你们从此可以各自上路。这一次的节点不只是因为毕业，还有各式各样的人生选择，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在下一个拐角处，大家都要互相告别了——不止是和我一个人说再见，是互相，大家都告别了，每个人都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惜的是，我们的罗马不是一个罗马。
　　然后我们走的条条大路，通向了不同的地方。
　　那些一开始觉得难以开口，让人辗转反侧的告别说出来的刹那也不是很难。

　　“周骁骁！”姜斯言从身后追上她们，“你和我来一下。”
　　周骁骁一头雾水，她看了看同样茫然的宋子然和陈溪越，“你们先回去吧。”
　　“我们等你。”陈溪越抢先道。
　　“花不了多少时间。”姜斯言冲她们点点头，示意周骁骁到一旁的巷子里。
　　“干嘛？”神经兮兮的，要不是知道姜斯言对她没兴趣，她都要以为这是要表白的节奏了。
　　毕业了，负担尽数卸下，光是今晚就有五个女生来她们聚会的酒店找姜斯言，有抱着玫瑰花的，也有拿着不菲礼物的，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得来的消息。
　　看来七班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周骁骁当晚也喝了酒，整个人处于超常的兴奋状态，她跟在姜斯言后面蹦蹦哒哒，等到她站定下来，听着他说“左晔让我转达一声对不起”的时候，整个人还不太清醒。
　　姜斯言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和左晔同桌近一年，只能说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是这个人突然就消失了，又突然莫名其妙的联系他，托他帮一个没头没尾的忙。
　　周骁骁从来没和他提起过左晔，貌似和他的这个前同桌并没有很好的交情。
　　就是这样，左晔突然让他替她给周骁骁道歉，也没解释原因，只是强调要真诚。
　　这能真诚得到哪里去！他整个人一头雾水，只能把整件事按照时间顺序理清楚，和周骁骁一一说明。
　　然后是一句有些别扭的对不起。他努力把自己想象成左晔，对周骁骁犯下了堪比杀父之仇的大罪。
　　周骁骁一开始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后来又把头低下去。完了，姜斯言想，要是她哭了，自己这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眼前脸色潮红的女孩吸了吸鼻子，然后抬起双手，抱住了他，轻轻的，一秒钟就放开了手。
　　“谢谢你。”
　　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这声谢谢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左晔说的。
　　“不客气。”他有些无措地拍了拍周骁骁的肩膀，“她就算…冒犯过你，也退学了，大学都上不了，以后就是高中学历的渣渣，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骁骁笑了起来，这声道歉姜斯言不懂，周骁骁却是听懂了。
　　在这一刻，周骁骁终于能理智地，至少是冷静地接受，在那大半年里，左晔是精神失常，或者是人格分裂。
　　她之前都是走了岔路，等她意识到错误的发生，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路。周骁骁不傻，也不是丝毫不懂男女之情，她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理由，这声对不起无疑是最好的句号。
　　两人相处时，左晔理智的说，“你还只是个小姑娘。”
　　难道你不是吗。当时周骁骁不服气地想，侧着头看她，她微微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真的喜欢过左晔吗，周骁骁扪心自问。
　　效仿着她穿衣的方式，用她的方式记笔记，有意无意地学习她的字迹。在她突然其来的示好面前手足无措，小鹿乱撞，肆意地展现自己不成熟的一面。
　　就只是因为左晔“好看”而已吗，还是有一些复杂地、她也难以明晓地情愫在其中。
　　模仿是爱的形式。

　　今天她还是没搞明白爱是什么，但是现在她也不害怕交出白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