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一寸之鱼

22、第 22 章

　　放假她只带了一本笔记本回家，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十分理智，即使是高考在即，她也不会在假期里学习的，周骁骁一遍念叨着“人类的本性”，一边大声念着英国的气候特点。
　　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湿润，年降水量约1000mm，受北大西洋暖流和冰岛寒流影响，多雾。
　　过年的时候周骁骁收了好几个巨额红包，虽然都被妈妈收走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颇有些拨开云雾见天日的味道。
　　初八开学，周骁骁不负众望的迟到了，艾良夜更厉害，直接请了一周的假，要把元宵节也过完再回来上课，徐班竟然也准了。
　　“不准能怎么样？我不来，我爸妈也不想让我来。”艾良夜坐在余婧桌子上，把她的书都挤到了唐祈燕那边。
　　赵卫明撇过头冷笑，小声嘟囔着，“是是是，您厉害，也不想着有人记挂着您。”
　　艾良夜一脚踢了过去，“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周骁骁和唐祈燕对视了一眼，赵卫明喜欢艾良夜早已经是不是秘密，她们不当着女生的面，也会和赵卫明开开玩笑，也就艾良夜本人咋咋呼呼，一直和人家兄弟相称。
　　平日里闹腾不停，面对老师耍贫嘴，这样的赵卫明也怕戳破了窗户纸连朋友都做不得。鼓起告白的勇气自然也意味着做好面对失败的准备。
　　而勇气和所谓万全的准备，只是言者无畏。
　　年少时的爱恋与倾慕，像是学校门口左起第三棵树上那个蜂窝，不捅就埋下了隐患，捅却要冒着被蜇一身的风险。
　　这个时候，是不能向父母老师请求帮助的。
　　作出的那份爱憎分明的高姿态，只有在长大成人之后才感到它的可笑。那时候，只要能和你走上那么一小段路，后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与惋惜，坏结局也比没有结局好上千倍万倍。
　　梁静茹唱的太早，爱真的需要勇气。

　　周骁骁3月13日过17岁生日，从早上起就开始数礼物到手软，虽然这个年纪收到娃娃稍显幼稚，她抱着一只小狐狸上课还是非常开心。
　　政治课老师喊同学上去写材料分析题的要点，整个教室一时间闹哄哄的，周骁骁忙于拆各种包装，桌子一抖一抖，惹得旁边的姜斯言时时侧目。
　　他干脆放下书，看着周骁骁正把玩一罐子纸星星，“这有什么用处？”
　　女孩头也没抬，“没什么用处呀。”
　　“那为什么要送这个呢？”他很好奇。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要有用处的，好看不就行了？”周骁骁放下罐子，拆开余婧送的礼物，沉甸甸的，是一套王小波的书。
　　姜斯言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除了漂亮姑娘还有别的东西是不需要具备某种职能的。他扭过头从四楼向外望去，对楼无甚动静的教室里，有老师在讲台上踱来踱去。
　　窗台上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伸出的枝条搭在墙头，鹅黄色的星星点点坠在绿色的叶子上，“今天是个好日子。”
　　“因为我诞生了吗？”周骁骁开玩笑道。
　　“1781年的今天，英国人William Herschel发现了天王星。”他盯着那一丛迎春花，原来就在他毫无感知的时候，春天到了。
　　“迎春花什么时候开的？”他无视周骁骁“这你也知道”的蛋疼表情。
　　“上周…上上周吧，开挺久的了。怎么？”
　　姜斯言摇摇头，突然觉得身上的外套变得厚重了。
　　天王星和迎春花，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大课间不用出操，自然就成了高三学子最理直气壮的吃喝玩乐时间。纸飞机飞下来的时候走廊一片喧哗，一群男生站在六楼的走廊上往下飞五颜六色的纸飞机，上面写着歌词之类的文字，不说艾良夜、彭芃、宋子然那几个爱热闹的，连陈溪越和孟翩翩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周骁骁放下手中的书，坐到宋子然身边，拿起她桌上那几个纸飞机，什么“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周骁骁躺在宋子然肩膀上笑得喘不过气，“这也太矫情了吧？”
　　孟翩翩在一旁接话，“多美好啊，怎么是矫情。”
　　周骁骁还想反驳，被宋子然掐了一把大腿，“你就当人家给你过生日了呗。”
　　美好这个词本身就够矫情了。但人与人的观念不同，又何必去给别人添堵？周骁骁的性格算不上太好，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管不住自己，有时候把刻薄当有趣。
　　没人把茬接下去，几个人正尴尬，徐班走进了教室，后面灰溜溜跟着一群在门外看热闹的同学。
　　“你们这些人啊，还有三个月，就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咯。”他手上攥了一个从胡悬手上缴来的纸飞机，班上好几个同学偷偷背过手去，把 “闲书”藏进了书包。
　　“你们觉得现在大局已定了，学不学都没有关系了是吗？” 徐振华拆了这个纸飞机，看着上面写的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笑着摇头。
　　“你们得意吗？”他把李白这句诗写在黑板上。
　　“大局确实已经定下来了，你到底是考500分还是600分没有什么变数了，可是蔺华的分数线是划在630还是632还没定，你能考629还是633也没定。你考了510，一本线511，这些都没定。”
　　“这些尚未确定的东西都要靠这最后几个月来决定。”徐振华抚平纸飞机，递给郑真。
　　郑真低着头，看上去惭愧极了，当然周骁骁她们是不会信的。
　　孟翩翩也低着头，不过是不想和自己前男友对视罢了。她成绩不上不下，这个月排名掉的厉害，关键时期，徐班找她谈了几次话。
　　你要说早恋影响成绩是一定的，是好影响还是坏影响却不容易盖章定论。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早自习，姜斯言看周骁骁又一次流鼻血，问道。
　　这一周以来周骁骁频繁出血，让她有些手忙脚乱。
　　“你可别吓我。”她笑着摇头，“可能是太紧张了。”
　　“因为高考？”姜斯言不信，“我觉得你还挺想得开的。”
　　“为什么？”她最近睡得并不好。
　　“感觉你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姜斯言回答。
　　周骁骁撕开一张纸巾，卷成条塞在鼻子里，“很丑吧？”，她扭过头问姜斯言。
　　“你看你还有时间考虑这个，”姜斯言笑了，“在你身上没有急迫感。”
　　“怎么没有？我以前会觉得这样很丑，说不定会跑去卫生间。现在直接就这样给你看了。”
　　“这没什么关系吧？”
　　“嗯，姜斯言你是不在乎这些的人，可是我在乎。我想要保持一个…怎么说，相对完美的形象。”
　　“所以你不能流鼻血？”
　　“不是，是不能有丢脸的时刻。我一旦丢脸会非常非常窘迫，在心里记挂很久，甚至自我折磨。”
　　“可以理解。”
　　“所以我高考绝不能丢脸，这你也能理解吧？”
　　“周骁骁，你很优秀的。”
　　“嗯？”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说，但我觉得你很优秀。”
　　所以，你一定能考上想去的大学。
　　少年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白色的polo衫嵌着蓝红条纹的边，整整齐齐的掖在喉结下方，唇红齿白，头发微卷，谁说嘴唇薄的男人说不出好听的话？
　　我们都能考上想去的大学，成为想成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