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归来之后》武陵秋

2、第 1 章

　　第一章
　　同一天，早上九点多，老城区，四十多平米的单身公寓里顾言舟睡得正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怕遗漏来电到而特设的粗糙电音持续切割着耳膜。

　　顾言舟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脑袋。从昨晚到今早，他一直在窥屏，直到江岩开车上了高速才睡下，前后时间不超过半小时，这会儿脑袋瓜子突突地疼，眼皮子像粘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开了震动的金属机身固执地砸着床头柜，十秒钟后，电话自动接通，扬声器打开，孔昭在另一头怒吼：“顾言舟，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顾言舟像条死鱼一样躺着：“没有进水。从医学角度来讲，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水”，学名叫脑脊液，脑就是浸泡在这种无色透明的水样液体中……”他说话时有气无力，平铺直稳中不带丝毫情感，讲得又极其专业，给人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电话一直躺在床头柜上，顾言舟耳朵里也没有塞蓝牙耳机，通话的内容却一字不落全传到了孔昭那边。更让人惊奇的是，屏幕上的声音图标也凭空跳了出来，音量一路调低，等到孔昭暴龙似的怒吼传来时，听在顾言舟的耳朵里就像隔着消音玻璃一样没什么杀伤力了。

　　“老子没那闲工夫陪你扯淡!你现在人在哪儿？”孔昭那边很吵，通过看不见的信号传输，顾言舟能准确地捕捉到一堆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他觉得新鲜，还特地区分了一下每种脚步的频率。那个一重一浅，硬底皮鞋稳稳扣住地面的是孔哥的助理，另一个每隔零点八秒踩一脚跟钟摆一样准确的是前台有强迫症的陈姐，还有一个脚步凌乱，重心放在脚掌前面将地板踩得咚咚响一听就知道是刚入职场的新人……

　　“不管在哪儿，马上给老子滚过来。”吼完，干净利落地挂断。

　　顾言舟这会儿困得厉害，毛茸茸地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又要睡着了，却突然预感到机会来了，一下子有了精神，搓了搓因熬夜而紧绷的脸皮，手脚利落地爬起来，按照以前的习惯将自己收拾得白白嫩嫩的，又换了身据说是时下最流行的西装小马甲，算好时间，出门。

　　两小时后，太阳爬到合适的高度，华娱影视门前几棵高大的景观树投下斑驳的影子，生生将这一片名利场从闹市中隔绝出来，营造出几分田园牧歌式的宁静。不过孔昭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情享受，他是华娱的经纪人，除了顾言舟另外还带着四个小明星，在公司地位不高不低，有些时候还能说得上话，手底下的艺人也干净，其他经纪人身边常见的撕逼事儿也少，总之，在今天接到陆洪波的电话之前，他对自己这几年的工作状态都还算满意。

　　孔昭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搞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顾言舟。

　　他带了顾言舟七年，从他二十一岁出道至今，一直都是他的经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雇佣关系，不如说是朋友或者家人，甚至还要更亲密。

　　他见证了顾言舟意气风发的出道。电影史上最年轻的影帝，三大电影节大满贯，换在今天，随便哪一个奖项都能让流量们营销出天价来。

　　顾言舟崛起的时机太好了，七年前的娱乐圈，影帝影后相继封神隐退，各路流量鲜肉还没有成气候，营销手段虽然高超，却还没形成今天资本掌控全场的局面，他就像是一阵风，迅速地卷进娱乐圈，将每个人都带入了一个名叫顾言舟的怪圈里。微博粉丝一路暴涨到六千多万，那段时间各色访谈节目无论大小，只要能请到他收视一定破纪录。

　　可惜，就算是这样的盛名也扛不住长达四年的封杀。

　　按孔昭的话来说，顾言舟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心眼。娱乐圈这块地方，孔昭看得特别透，表面上演技粉丝，装乖卖萌，各个都是遗世独立的霸王花，暗地里迎来送往，钱色交易，多得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言舟吃亏就吃在他是朵真霸王花，孔昭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顾言舟这样的。拿了影帝不炒作不营销，老老实实挑本子接戏，按说，以他当时的名声就算躺着糟蹋也不至于将自己作贱到今天的局面，说到底，还要归功于他那张过于妖孽的脸。

　　顾言舟生了张高级脸，这话不是粉丝吹的，而是某知名导演在他试戏过后亲口说的。吃娱乐圈这碗饭的人，天生底子不错，再加上妆容和微调，几乎就没有丑人，不过稍微接触过电影圈的都知道，大荧幕才最是最挑一个演员颜值的地方。平时图修得再精致，滤镜用得再厚，一到了电影镜头下，高清成像，成倍的放大，一张脸是不是天然，骨骼走向是不是流畅，五官是不是有灵气，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于是也就有了大荧幕脸这一说法。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流量鲜肉在电视镜头里颜值逆天，一到了电影院就各种别扭的原因。

　　顾言舟这张脸，没能为他后续的发展保驾护航，倒惹来了各路妖魔鬼怪的觊觎。他要是识趣，估计也能借此一步封神，站得更高，也不看看圈里多少影帝影后为了“嫁入”豪门而挤破脑袋，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小人物出身的人，软硬不吃，脾气又臭又硬，惹急了也不跟你哔哔，直接轮拳头动手。

　　有段时间，公司一旦让顾言舟出去陪导演和投资人吃饭，孔昭都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倒不是怕他被人占了便宜，而是怕哪个不长眼的又让顾大爷给打了。

　　得罪的人多了，自然有人收拾他，一时间“新晋影帝打人风波”“被男色贿赂的某评委独家爆料——揭密影帝大满贯背后的真相”“顾姓男艺人夜会黄姓富豪，疑似陷入包养丑闻”一个又一个耸人听闻的爆料将顾言舟推向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