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傅临霄

4、第四章

　　林轩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这么和林奕亲近了。两个人并排靠在床头，谁也没看谁。
　　“比赛怎么样了？我记得都结束好几天了吧？”林奕慢慢的开口，顺手拉开了旁边叠好的空调被盖在两个人腿上。
　　“你记得啊？是结束了，最后那个人挺厉害的。”林轩有点意外，还以为林奕的脑袋里没多余的地方装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又微妙的有点得意，“不过还是败给我了。”
　　林轩没听到回应，于是侧着头朝旁边看，见林奕只是低着头微笑着，翘起的嘴角，微眯着眼睛，睫毛垂下来盖住了下眼睑。许久不见他这么笑了，林轩想。
　　仿佛感受到林轩投过来的视线，林奕也侧过头看了过去。林轩慌忙又把头转了回去，不自觉的摸了摸有点烧的耳垂。
　　“毕竟是我林奕的弟弟。”林奕突然开口。
　　林轩一怔，又觉得新奇，“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林奕问。
　　“就…反正不会这么自恋啊！以前都没见你怎么夸过我，”林轩虽然嘴里这么说着，还是有点开心的，“不管拿什么奖也没见你说过自己多厉害。”
　　林奕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想了几秒才开口，“那是因为我都知道，所以觉得不用说出来。我自己的弟弟，哪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然也看得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对林奕的这番说辞，林轩觉得无法反驳。不就是这样吗？看起来是没人比对方更了解自己。可是还有一些东西，想更清楚，等到想要开口，林轩又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
　　林轩对自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有点无奈，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没办法控制，甚至模模糊糊的连自己也不明白。所以根本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这种情绪的迷宫里面徘徊，四处碰壁。
　　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回过神来发现旁边的林奕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靠在床头也能睡着，是有多困。
　　林轩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林奕的腹部。自己也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林轩看了眼手机，下午五点半。
　　甩了甩发晕的脑袋，突然想起之前林奕好像说过有什么事要问自己。
　　林奕此刻在书房看着家教用邮箱发过来的物理模拟试题，左手撑在额头上，右手拿着碳素笔飞速的写下一大串公式和数字，就像是不需要思考似的。
　　门被悄悄的推开，林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书桌前的林奕，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灰色的睡衣上，挺直的背和低垂的脖颈，以及额前那几丝柔软的发。
　　“哥，有空把头发理一理吧。”
　　尽管林轩的声音刻意的放轻，林奕的手还是抖了一下。转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轩。
　　“头发有点长了，你没觉得吗？”林轩关上了门，径直走到书桌旁边，拉开了另一把木椅坐了下来。
　　林奕用手指碰了碰额前的刘海，冲林轩笑笑，“好像是有点，明天就去剪。”
　　“你…题没做完吧？那等会再说。”林轩看了眼桌上的草稿纸，起身就要离开。林奕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最后一题了，你等等马上就好。”
　　林轩又坐了下来，看着在白纸上飞舞的笔尖沙沙作响，意外的动听。
　　“做完了，找我有事？”林奕放下笔，换了个面朝林轩的姿势坐着。
　　“啊…也没什么，你中午那会儿不是说要问我事情，也没见你问就睡着了。”
　　“那个啊…是季珊，她说你想考我们学校？”
　　季珊是和他们一起被领养的一个姐姐，说是姐姐，其实也就比林奕大一岁，赶巧的是领养人也和齐文山同一个城区的，再加上季珊的成绩也很不错，自然就进了林奕所在的高中，林奕因为初中跳了一级，高中就和季珊同级了。对林轩来说，季珊并不是算得上朋友的存在，差了三岁，加之季珊优等生的清高性子，林轩不是很愿意接触她。不过季珊对林轩倒是不错的，林轩把这些都归结于季珊想借自己接触林奕。
　　要考他们的高中这句话，林轩其实也就是提了一句，自己都不太记得了。自己本来想着初一的时候，林奕刚好上初三，能待在一个学校里，没成想这个太过争气的哥哥一声不响的跳了级，还完全没跟自己提过，因为这个林轩对林奕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性子，后来时间长了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慢慢的不再折腾了。现在自己初二刚结束，不到一年就要初升高，考哪个学校，其实没什么所谓，上面有个靠谱的老哥，还有个有钱的老爸，自己怎么样好像都改变不了什么。林轩是这么想的。
　　再加上林奕来年高三，他就是考上了，也还是追不上林奕的脚步。林轩觉得挺没劲的，如果自己初一也跳级的话，这么想着，林轩又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林奕也不会回头看一眼自己。干脆破罐破摔吧，他又不会不要自己这个弟弟。
　　“她话真多…我就是提了一句，考不考无所谓。”提到季珊，林轩的语气从来就没好过。林奕觉得有点好玩，也不知道季珊哪里让自家弟弟看不顺眼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你现在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来准备，如果真的想考，我可以帮你。”林奕一脸认真的说着。
　　“帮我？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高三那么紧张，你哪来的时间，还有你那些比赛…”
　　林奕其实从来没管过林轩学习上的事，毕竟自己就够忙了，再加上林轩也从来不问他。林轩的严重偏科并没有体现在哪科成绩非常差上面，只是他不喜欢的学科，从来不去听，喜欢的一看就懂，像是从来不需要在这个上面下功夫，成绩也能达到中等偏上水平，更没有林奕那种非要做到尽善尽美的苛求。他只是任性的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从小就是这样，以前哥哥对自己没有要求，现在的爸爸也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奕突然跟自己提起了这些，还看起来挺上心的。
　　“林轩，有些事你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如果以后我帮不了你，爸爸也帮不了你，你就只能靠自己了。”林奕越发严肃的脸让林轩有点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情他不能帮我，哪来的这种事情，从小不都是为自己准备好一切了吗？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你有点不明白，你也不需要想太多，就算不是因为这个，早点走到高处也是有必要的，如果将来你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要有那个资格才…”林奕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又想着现在对林轩说这些是不是真的太早了，可不说的话…齐文山也是不会说的，就只有自己，才有这个立场，只有自己的话，林轩才会去听。
　　想了想，林奕还是换了个角度跟林轩解释着，“你想想，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人，她比你优秀，比你努力，眼里自然只有和她一个高度甚至比她更好的人，那个时候，你不会不甘心吗？现在开始就完善自己，有我帮你…还有爸爸，要比以后容易的多。如果你现在不想的话…晚几年也行，我还是能…”
　　林轩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话？难道以后长大了他就不管自己一个人去生活了吗？还是说干脆现在就想离开？
　　“这就是你这两年没日没夜学习的原因？因为想去更高的地方？因为有想要配得上的人？还是因为想早点离开我？离开这个家？你是怕自己走了以后没人管我这个废物吗？还是怕我自己没本事离不开你？”林轩已经站了起来，肩膀不由自主的发着抖，脚下也快要站不稳，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林奕，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去把人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