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润玉续集”—青风伴夜人如玉》捌贰漠

46、相思深重

　　李家有女初长成，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晃我已满十四，媒人开始络绎不绝的上门递帖子，娘亲将各府公子相貌家世人品细细告知与我，任我来选择。无奈春去冬来，我一一回绝了去，眼见要及笄，也未能许下人家。爹娘开始着急，来说亲的不乏青年才俊，在他们看来有几家公子，与我甚是相配，偏偏我一个也瞧不上。

　　今年初雪之日，我与贴身丫鬟在院子里玩雪，一时笑闹声不断。

　　”小姐，表少爷正看着我们呢。“铃兰忽然扯了我衣袖说道，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院子那头栽了数十棵梅花，此时正迎了风雪盛放，隐有暗香浮动，花色如朝霞，红得明艳，花尖坠着一点雪白，更是美不胜收。而那裹着狐裘的少年立在梅花树旁，墨发半束，面容玉白，嘴角挂着浅笑朝我们这边瞧着。

　　这个表哥是在京城做官的姨丈家次子，长我两岁，我只在小时与他见过，一别十年，往日那个圆滚滚的胖小子早已长成翩翩少年。因姨母身子不适，想回家乡休养，他便随着一起回到梁州，这几日暂住在李府，待老宅收拾规整了才搬走。

　　我冲他挥了挥手，他折了一小枝梅花缓缓而来。众丫鬟停止了打闹，偷偷瞧他，一个个都红了脸颊。

　　他走到我跟前，笑着道：“都快及笄了，还这样贪玩。”

　　“表哥要不要同我们一起？我还想堆个雪人呢。”

　　他抬了手将梅花别在我发髻之上，双眸柔亮：“这花虽美，却不及你。”

　　铃兰和玉兰捂了嘴吃吃的笑，一脸的促狭。

　　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他蹲下身来抓了一捧雪道：“我陪你堆雪人。”

　　他许是从未玩过雪，不晓得如何堆，我便也蹲下来，一边教他，一边动作麻利的滚着雪球。好不容易滚了大的雪球当身子，小的雪球做脑袋。

　　“铃兰，把石子给我。”我伸了手说道，等了片刻没有反应，转头看去，四下早已没了人，只剩我和表哥。

　　他从袖中掏出石子递给我解释道：“方才她们将这些东西给了我便退下了。”

　　“定是怕冷，躲起来烤火去了。”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丫头竟比我还娇气了，接了石子给雪人安上眼睛和嘴巴，顿时憨态可掬。

　　“青溪，听姨母说你.......你还未许下人家。“表哥轻声说道，脸颊蓦得有些泛红。

　　我点点头，关心道：“你脸都冻红了，可是太冷？不若我们回去吧。”

　　“等等。”我正要离开，他忽然扯了我的衣袖，面色更红，“你，你觉得我如何？”

　　”表哥对我很好。“

　　”那，那你可愿嫁我？“他说出这句话后，便一脸紧张，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吃惊得看着他：”表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寒风裹着雪花落了他满身，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落寞得低了头：”是我唐突了。“

　　我一时有些无措，便与他静静站着，片刻后，他又扬了头神色恢复如初：”回屋罢，雪大了，莫冻着了。“

　　我跟在他身后踩着雪一步步往回走，眼前忽然浮现那年元宵节，皎月下的清雅身影。那日后，我便时时会想起他，总想再见他一面，斯人若明玉，遇见方知有，从此他人皆路人。

　　压在心底数年，相思未曾转淡，反而愈渐浓厚。他是神仙，我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与之相配，自知无望，却无法自拔。

　　过了十五岁生辰，我的婚事被搬上了日程，成了李府的头等大事。娘亲与嫂嫂每日苦口婆心劝说我，莫要任性贪玩，早日嫁得良人，做个贤妻良母才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我这边拖延着，终于姨母带着表哥来提亲了。

　　爹娘甚是喜欢表哥，夸赞他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最重要的是对我一片痴心。俨然已将他当作最佳人选，我若还不愿意便是无理取闹了。

　　春分之时，我与表哥的婚事定了下来，无论我如何反抗都已无用。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照着记忆里的样子一遍遍画着梦中的那个人，眼泪止不住的打湿了纸张。

　　“我知你就在附近，为何不愿现身？”每一次的逢凶化吉，每一次身边忽而飘过的清冽竹香都告诉我他在看着我，为何一直守护我，为何不愿意让我见到他？

　　哭得累了，便沉沉得睡了去，恍惚中感觉到有人轻柔得抚摸我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带着令我痴迷的触感。猛地睁开了眼睛，烛火摇曳，面前皎洁如中秋圆月，温润如千年美玉的男子正望着我。

　　我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再捏了捏自己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清亮如山间泉水般的眸子盛满了笑意，取了桌上的画细细看着，眉梢眼角情意渐浓：“这是你第一次画我。”

　　他似乎十分欢喜，将画小心的折好放进衣袖中。

　　我的手在袖中捏了拳又放开，如此反复几次，终是鼓足勇气抓了他的手：“我不想嫁人。你带我走吧。”话一出口，顿时脸烧的通红，求着男子与自己私奔，着实令人羞愧，却又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他轻笑出声，反握住我的手：“莫怕，我们很快便能相聚，无须伤神。”

　　我不甚明白他的话，却又隐隐感觉到他对我也是有情意的，顿时喜不自禁，看着我们相握的手，心里的伤感全都散去了。

　　那夜后我便一身轻松，爹娘见我恢复如常，以为我想开了认了这门亲事，便也放了心，开始筹备我的婚事。

　　”青溪，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自从定了亲，表哥便没来看过我，听闻我不再伤心，忍不住又来寻我。我们坐在莲池凉亭中，他表情庄重，一脸真挚的同我许诺。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别了脸去瞧一池开得正好的莲花，他并无过错，无奈我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他的一番情意了。

　　他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是害羞，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忍，可一想到那个人，好似全世界都可以抛在脑后不管不顾。

　　七月盛夏，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扰得人心烦。院中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甚是热闹，李府内却哀戚一片。眼见下月便是李家小姐大婚，偏她无端端的病倒了。

　　寻遍名医皆摇头叹气：已是药石惘效，准备后事吧。

　　青纱帐遮了我的身影，表哥站在屋内远远看着我，他双手握了拳微微颤抖着。

　　”表哥，你我此生无缘，切莫伤心，来日方长，你定会遇到伴你余生之人。“我劝慰道，因身子太弱，声音便轻得虚无缥缈，好似梦呓一般。

　　他闻言走近了两步，双目已泛了泪光：”不许说这种话，我会找人医好你的。“我苦笑着不再说话。

　　虽是将死，我却觉着是解脱，脑中一片清明，似有什么在召唤着我，令我丝毫不眷恋这个尘世。

　　表哥走后，我沉沉睡去，醒来时，爹娘正坐在床榻边抹着泪。

　　”女儿不孝，未能报答养育之恩。“我唯一的不舍便是爹娘，娘亲听到我的话眼泪愈发汹涌，扑到我身上痛哭：”我的儿啊，老天无眼，竟待你如此狠心。“

　　爹爹轻拍着娘亲的背安抚着，两眼通红。

　　眼前忽然亮起一道白光，周围安静了下来，我嘴角漾起笑容：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