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老妖怪》悯河

43、安乐死②

　　谭少泽请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环境和口碑都不错的客家菜馆，据说因为嫂子是粤城人，口味一向清淡，小孩也吃不了辣，定位子前他专门问过臣衍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得到否定回答后就顺势安排上了。
　　中端食府，在遍地黄金的帝都算不上什么难以企及的名店，因此生意火爆，臣衍等人进门时几乎看不见空桌。

　　环境实在嘈杂，像有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嚷嚷。
　　恶鬼先生脸色发青，臣衍关注着他的情绪，及时拉了他一把：“别走。”
　　邹黎蹙眉瞥了眼被拽住的手腕，不爽道：“吵死了。”
　　他是鬼，本就没有进食需求，平时吃东西完全是因为喜欢现代食物五花八门的做法，并非肚子饿，现下周围这么聒噪，再多待一秒都是对他尊贵灵魂的亵渎。

　　两姐妹在家追剧，这种“老婆孩子见家长”的场合她们也不感兴趣，因此今天并没有跟过来。
　　邹黎向来对臣衍的伺候水平存疑，臣衍没自信能照顾好他，内心深处也挺希望他麻溜滚蛋的；更何况恶鬼嘴毒，席间保不准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冒犯到嫂子就糟了。
　　只可惜少泽哥点了名要感谢这位出谋划策的好兄弟，叮嘱他一定要带邹黎过来。

　　想到这里，臣衍决定再哄哄：“给个面子嘛爷？”
　　那眼神瞅着有点可怜，邹黎顿了顿，艰难让步：“本王可以见他们一面，但见完你就别拦我了，你也不想本王把这破地方给掀了吧？”
　　臣衍闻言忙不迭点头，趁机抓了个服务员问到了预约编号，迅速带着邹黎穿过人群。

　　包间内气氛温馨，有位高挑的美女正在给旁边座位上的小女孩扎头发，谭少泽则拿着湿纸巾帮女孩擦手，画面颇为和谐，犹如一家三口。
　　臣衍未语先笑，抬手敲了敲门：“看起来我们来晚了？”

　　听到声音，谭少泽高兴地起身迎接他俩坐下，将菜单递了过去：“不晚，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菜已经点了一些，看看有什么别的想吃，不够再点。”
　　臣衍没跟他客气，照着邹黎的喜好加了道酿豆腐和东星斑，等服务员转身上菜的功夫他才想起来某位大爷不准备一起吃，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小声道：“来都来了，不然就陪陪我呗？我刚还特意点了你爱吃的。”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自家男孩都开始撒娇了，纵使铁石心肠此刻也得化成一滩春水，顺势也就答应了。
　　奈何邹先生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千金难买爷高兴，吃这一套，但吃得不多，懒懒接话：“陪你可以，但这里太吵，该走还得走。”

　　他说着平静地抬起头，随意瞥了眼谭少泽身边的一大一小，想了想直接离开好像不太符合皇室美学，便象征性往兜里一掏，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支双鸾衔寿果金簪，啪嗒丢向对面。
　　谭少泽下意识一接，等看清楚那是什么，笑容都僵了片刻，呐呐道：“邹黎你这是……”

　　邹黎挑眉：“份子钱。”
　　臣衍眼皮一跳，默默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谭少泽下意识瞅女朋友，耳根微微泛红：“这，我们刚在一起，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呢。”
　　邹黎无所谓，淡定改口：“那就见面礼。”

　　这是纯金的簪子，入手有些分量，款式也非常精巧华美，除了色泽稍暗之外几乎没有缺点。这种巧夺天工的技艺，光人工费估计就要花不少钱，更别提材质本身的价值了。
　　谭少泽为难地望着他：“但是这个也太贵重了，谢谢你，还是拿回去吧？”

　　“小玩意而已，又不是给你的，你怎么不问问你媳妇要不要。”邹黎不乐意应付这些人情世故，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捏着臣衍的手指揉了揉，起身道，“走了。”
　　他不等谭少泽挽留，从兜里又掏出一个长命锁，面无表情地放到小女孩面前，迈开长腿迅速开溜。

　　几人盯着恶鬼离去的方向，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臣衍尴尬回头，发现小乖好奇地伸出手准备拿起长命锁，赶紧起身拦住她：“哎等等！”

　　女孩被喝停，瑟缩了一下，露出茫然的表情。
　　臣衍不是有意吓她，忙温声解释：“对不起小乖，这个礼物坏了，臣叔叔送你一件别的好不好？”

　　他能看到锁头上缠绕的阴气，清楚这是跟着邹黎入墓的陪葬品，想来是某人没别的可送，忍痛从他那堆小玩意里专程挑出来的，本意只是单纯的见面礼。
　　但这古董精，正常人不可直接触碰，更别说长期佩戴了，今天要是收下，只怕孩子到家就会高烧不退，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臣衍呼出一口浊气，庆幸还好发簪不是。

　　虽然担忧不同，但谭少泽和臣衍奇异地对上了脑电波，也迅速接道：“对呀对呀换个别的吧？”
　　他觉得簪子就算了，邹黎一番好意，女朋友看起来也挺喜欢，收下就收下吧，以后总要回礼的。但这长命锁，纯金打底，上面还镶着大块的宝石，比簪子更贵重，实在不能再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小乖察觉到叔叔们为难的情绪，歪着头思索片刻，听话地嗯了一声：“好。”
　　她还小，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只觉得闪闪的很漂亮，但漂亮的东西有很多，不是非要它不可。

　　臣衍收走长命锁，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不仅长得可爱还非常善解人意，这是哪位小公主呀，哦原来是我们小乖。”
　　女孩被夸得咯咯直笑，害羞地钻进小姨怀里，红着耳朵偷偷瞅他。
　　恰好这时服务员进屋上菜，凝滞的氛围终于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花店老板是那种气质干练的御姐型，说话不急不缓，咬字清晰，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但也非常懂得照顾他人情绪，情商极高，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谭少泽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偷偷买单，留下三人收尾。

　　臣衍一边喝汤一边思考稍后要去给小乖买点什么，忽然听到嫂子笑出了声。
　　臣衍：“嗯？”

　　“不好意思。”女人含笑看着他，温声道，“今天过来之前，少泽跟我说多亏了你们教他追人小妙招，我俩能成都是你们的功劳，所以我对你非常好奇。”
　　臣衍默了下，也笑了：“追人小妙招，你指那些油腔滑调吗？”

　　女人挑了挑眉：“但我们聊了会儿，感觉你不太像会喜欢这种东西的人。”
　　臣衍耸肩，倒是没觉得奇怪：“嗯，我其实没做什么。主要是邹黎教的，我原以为绝对不会成功，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还尝试过阻止来着。”
　　毕竟那可是土味情话。

　　女人勾起唇角：“浪漫往往没有定式，一个在感情上稍显笨拙，平日里正经严肃的人，为了得到某个人的青睐，去努力尝试，学习完全不擅长的东西，那种认真与反差萌，挺可爱的不是吗？”
　　臣衍无端想起邹黎，片刻后点了点头：“确实。”

　　不一会，谭少泽买完单回来，几人的话题已经转到了小学生趣味二三事。
　　小乖正手舞足蹈地给臣衍描述着暑假前的最后一次运动会，说起自己是啦啦队队长时，糯糯的声音都不由自主提高了三个度，而臣衍含笑应着她，给予了足够的耐心和尊重。

　　阳光很好，屋外是喧闹的烟火气。
　　女人瞥见站在门口发呆的男朋友，勾唇笑道：“怎么不进来，想什么呢？”
　　谭少泽回过神，缓缓垂下眼眸：“我在想，我真幸运。”

　　.

　　臣衍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今天正好是周末，小乖又特喜欢他，收到他补送的芭比套装后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了，拉着他去游乐园逛了一圈，最后又一起吃了顿晚饭，快七点半才放他离开。

　　臣衍前脚刚踏进客厅，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恶鬼先生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人家女朋友呢，吃个饭能吃一整天。”
　　臣衍：“？”

　　他默默掏出长命锁，面无表情地递过去：“这个还你。”
　　邹黎一顿，不爽道：“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做什么。”

　　臣衍盯着他瞧了片刻，解释道：“他们很喜欢，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个阴气，你一番好意，要是因此出现什么意外，那不是得不偿失吗？放心，我已经补了其他的礼物，咱俩一人一件，这才像一家人嘛，也挺好的不是？”
　　“谁和你是一家人。”
　　臣衍耸肩：“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

　　邹黎：“。”
　　邹黎：“你知道就好。”

　　臣衍挨着他坐下，懒懒打了个哈欠：“睡觉吗爷？”
　　邹黎冷哼一声，良久，终于纡尊降贵道：“准了。”

　　臣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乖巧地伺候他洗澡，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臣衍刚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接到了谭少泽的电话。
　　对面的青年难得露出急吼吼的情绪，语序有些混乱，臣衍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忙安抚道：“哥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一边的大床上，邹王爷懒懒靠着床沿，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冷淡地凝着他。
　　臣衍顿了下，温声报备：“小乖好像撞鬼了，我去看下。”
　　邹黎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嗯了一声。

　　臣衍蹙了蹙眉：“你昨天看到他们，有发现因果线异常吗？”
　　邹黎勾唇：“你猜？”
　　臣衍：“……”
　　我猜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