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老妖怪》悯河

42、安乐死①

　　臣衍从机场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迷迷瞪瞪往前走。
　　弱化梁高峰对他母亲的影响耗费了不少时间，一整晚没合眼，他已经要困死了。

　　邹黎瞥见他那副快要当场撅过去的模样，黑着脸伸出手：“你也不怕掉进下水道。”
　　修长的手指横在眼前，臣衍顿了顿，没有跟他客气，大大方方牵上去，下意识问：“你会让我掉进去吗？”

　　邹黎护着他穿过马路，冷哼一声：“爱掉不掉，答应本王的东西，你可得找时间兑现。”
　　臣衍茫然了一秒：“什么东西？”

　　“女装。”

　　臣衍：“……”
　　嘶，好像忘了这茬。

　　邹黎瞪着他，一字一顿：“你可别想赖账。”
　　臣衍笑了笑：“不会。”
　　女装而已，衣服不都是给人穿的。

　　择日不如撞日，一人一鬼回家吃完饭补完觉，趁着天还没黑抓紧开始准备。
　　由于两姐妹经常被要求穿着不同风格的衣服供主人摆拍，因此家里并不缺女装库存。
　　臣衍原打算随便穿两件得了，但邹黎兴致勃勃，一顿挑来拣去，半晌终于确定了一套。
　　本也是答应恶鬼帮忙的报酬，臣衍并不挑剔，接过以后研究了下怎么穿就迅速换上了。

　　那是一件皮纱混合的连衣裙，整体黑红交错，右颈处设计成斜领，遮挡住一边锁骨，另一边露出肩膀，却用丝巾包裹着胳膊，若隐若现的镂空设计将“纯欲”一词诠释到极致；腰线掐得极好，褶皱方正却不影响大开大合，裙摆足够长，以臣衍的身高穿起来丝毫不显得局促，还能挡住半截小腿。
　　邹二看得连连称奇，邹一也罕见地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唯独邹黎坐在沙发上，蹙眉打量了许久，不甚满意地啧了一声：“缺点东西。”

　　臣衍对着镜子捋了下刘海，赞同点头：“嗯，缺了顶假发。”
　　他腰细腿长，不是那种体毛旺盛的类型，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加上体态端正，肤色偏白，毫无扭捏之态，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绝色美人。

　　邹黎盯着青年默了片刻，挥手凝出一条红丝带，喊他过来，又偏头示意邹一拿起手机，打算拍张好点的照片给主页做封面。
　　“不弄顶假发吗？”臣衍听话地抬起右腿搁在他面前，方便邹大爷绑丝带，懒懒打了个哈欠，“这其实不如黑丝袜，你性.癖还挺有意思的。”

　　邹黎：“……”
　　他冷着脸给臣衍小腿系了个蝴蝶结，自动屏蔽了性.癖这两个字：“要假发做什么，又不露脸。”

　　臣衍其实不太在意这个，但能不露当然更好，毕竟在娱乐方面出名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可不想将来出任务的时候还没开口就先被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一番。

　　邹黎取回手机，垂眸瞧了瞧，对照片挺满意，随便调了下对比度就更新了自己的主页。
　　他账号不多，一个视频账号用来发姐妹俩的跳舞日常，一个微博账号用来发互动美图，通常不怎么配文字，据说是因为与庶民们交流不符合他高贵冷艳的人设，加个句号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按理这种不怎么运营的账号在当今流量至上的年代火起来非常困难。
　　但大抵是因为两姐妹确实漂亮，长相身材都远超许多明星，又经常被邹黎指挥着亲亲抱抱，那种不可言说的旖旎氛围非常吸引人，故而邹黎的两个账号粉丝都很多，更难得的是男女比例几乎持平。

　　今天他破天荒发了张跟姐妹花无关的图——应该是替换那张自注册起使用至今的初始背景后系统自动发送的，刚一发出去就被暴涨的点赞和评论卡了后台足足两分钟。
　　臣衍好奇地凑过去，见评论区进度条转了好一会才刷出来，由衷感叹道：“不愧是你啊，人气很高呢？”

　　邹黎勾唇：“本王天生就受人爱戴。”
　　“是是是你说得对。”臣衍顺从地夸了他几句，敛神瞧了瞧评论区，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这个锁骨这个腰这个小腿，救命哥哥踩我！】
　　【坦坦荡荡，慵懒随性，媚而不妖，我愿称之为X站女装博主第一人，关注了。】
　　【楼上搞错了，女装的小哥哥不是博主，博主是那双手！】
　　【我作证，指路6/23和6/30的两张图，博主不小心拍进过手的局部，那个关节，那个青筋，妈呀他在帮小哥哥系蝴蝶结，指腹贴着那节小腿肚，按出一个小小的窝，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脚踝，轻轻一捏就是一道红痕，这种克制压抑却随时随地将他牢牢掌控的感觉谁懂？！好涩好涩呜呜呜！】
　　【我这一生行善积德，刷到这张图是我应该的，这是官宣了吗绝对官宣了对吧？三秒钟，我要女装小哥哥的全部资料。】
　　【可恶，这个男人他太会了，我直接当场鸡叫到全小区以后只能靠助听器生活！】
　　【谢谢，以前我是普通人，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当社恐，因为我被小王爷社死了，斯哈斯哈~】
　　【我今天量体重，发现少了两斤，哦原来是小王爷给我的狗链忘记戴！】
　　【小哥哥，我吃过重庆面、陕西面、天津面、北京面，就是没有吃过宁夏面~】
　　【姐妹们苦茶子飞了，互联网上没有你们在意的人了吗？】
　　【有一说一楼上那几个都是男的……】
　　【……】
　　【……】
　　【恶心，恶意卖腐能不能去死啊？关注你是为了美女好吗，谁要看男人女装啊，取关了。】
　　【什么娘炮，吐了，现在是没有正常男人了吗？】
　　【流量和母亲你选择了流量。】

　　臣衍：“。”
　　现在的网友虚空对冲强度已经这么离谱了吗？

　　很平常的照片啊，邹一甚至故意从他下巴开始拍，赤脚搁在邹黎胸前的部分都贴心地截掉了，小王爷只露出一双手和小半边衣角，两个人的姿势一坐一站，并没有太亲近。
　　他默了片刻，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感觉画面确实有些暧昧，耳根隐隐发热，好在并不明显，没人看见。

　　邹黎刷着评论，原本心情极好，没一会脸色就越变越黑，忽然生起气来，把那条最新动态咔嚓删掉了。
　　臣衍怔了怔，不知道是谁又惹大爷不高兴：“怎么删了？”

　　恶鬼冷冷瞪了青年一眼，沉声道：“就这一次，下一份报酬换成别的。”
　　臣衍不明所以，但乐见其成，乖乖点头：“好嘞，那我能去换衣服了吗？”
　　邹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臣衍当他默认，迅速走进卧室。

　　寂静的客厅里，两姐妹屏息盯着黑脸的主人，半晌，听他幽幽说道：“这些庶民简直狗胆包天，连本王的人也敢骂。”
　　邹一思索两秒，温声道：“主人不如关掉评论区？”

　　她虽不玩这些，但经常和主人一起刷动态，很清楚当今世界部分男人的畸形心理——他们肆意幻想网络上那些年轻女性，仗着匿名发出一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对待同性时却极其苛刻，别说女装了，就是稍微护个肤化个妆也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人往往生活在重压之下，三观早已扭曲，现实里唯唯诺诺，网络上重拳出击，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嫉妒什么。如引发噪音的苍蝇，如打不死的小强，没办法完全杜绝，只能眼不见为净。

　　邹黎却不是息事宁人的主，他天性高傲，哪里能忍受这种委屈，阴森森道：“关什么关，本王还怕他们？你俩去把网络脏话三千条背下来，今晚用我号给他们挨个骂一遍，要是还有不闭嘴的，去外面抓几只野鬼塞他们家去，嘴这么臭，想必胆子都挺大的，吓不死就给本王往死里吓。”

　　邹一默了默，觉得略有不妥，邹二却乐呵呵直点头，美滋滋道：“主人你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邹一瞧了妹妹一眼，笑眯眯行礼：“诺。”

　　.

　　答辩已经结束，臣衍等拿完毕业证和学位证打算回老家一趟。
　　考古学和其他专业不太一样，这个学科冷门，可就业的选择有限，无非就是做古董鉴定、去各大博物馆研究所当学者、或者留校做老师。
　　臣衍对进编制不感兴趣，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纯粹是因为可以合理合法下墓驱鬼——为了追上老爸的脚步，他可是很努力的。

　　邹黎坐在餐桌前，让邹一给他整理袖口，懒懒瞥了青年一眼：“本王倒是无所谓，你别再因为赚不到钱向我哭穷就是了。”
　　臣衍：“……”
　　这怎么说得他跟即将成为无业游民似的。

　　电话那头，谭少泽已经习惯了邹黎这种时不时嘴臭一下的个性，乐呵呵道：“那正好，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找工作也不急于一时，下个月大姐要把小乖接回去住一段时间，你嫂子有空，咱们一起回去给奶奶扫墓啊。”
　　三句话不离嫂子，臣衍笑了：“当然可以，之前就答应你了嘛，不过你们才刚确定关系，嫂子同意了吗？”

　　“这你放心，还要多亏了邹先生的指导，这周末我俩想请你们吃顿饭，记得来啊。”谭少泽喜气洋洋，没忍住把自己告白的场景又描述了一遍，“我跟你说啊小衍，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海边落日很美，小乖在旁边玩沙，我伸出手的那一刻，你嫂子歪着头笑我傻，顺着胳膊给我抱了个满怀。海风轻轻地吹过来，她的头发扫过我的下巴，我感觉自己也跟着风一起飞起来啦……”
　　尽管这段他今天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但臣衍依然耐心听着，偶尔温声应和两句，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他由衷为少泽哥感到高兴。
　　爱情这东西总有种神奇的魔力，它没有规律可循，却浪漫到不可思议，就像泛着焦糖气息的彩色泡泡，轻飘飘地簇拥而来，不管你置身其中还是遥遥相望，都能品出一丝令人怦然心动的甜味。

　　餐桌旁，恶鬼不动声色地凝着臣衍，片刻后极轻地哼了一下。
　　“啧，笑得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