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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雪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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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俺和俺爹来,其实是为了给赵相尝尝这刚捉到的野兔肉呢!”杨蓁从大氅下拿出一个用泥包着保温的泥包,“这不,还热着,我去后面寻寻他,要趁热吃才好!”
“你一人去可不行。二弟!陪你蓁蓁姐去!”赵钱氏叫来二弟,让他为她领路。
二弟在前走,杨蓁在后跟着。不多一时,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在一片白色中走动,二弟呼喊了一声,牛娃在那边就应,杨蓁听到他的声音也挥着手呼喊,牛娃朝她大步走来。
杨蓁都忘了二弟还在身边,她向前迈了几大步。雪地松软,其实是很危险的,她路也不熟,这下陷在及腰的雪坑里,怎么也挣扎不开。
好在这只是一个浅坑,并不是雪洞,牛娃和二弟合力把她像拔萝卜似的拔出来。强壮如牛娃,这一番力气下也止不住地流着热汗。
牛娃把二弟打发回去,杨蓁刚被拔出来腿脚都是木的,只能倾着倚着他。牛娃又好气又好笑地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
杨蓁扑到他背上去,牛娃把她两腿一掂就起身来。山中空旷无人,牛娃挑着雪浅的道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杨蓁抱着他的脖子,止不住地笑着。
“赵相哎。”
“嗯?”牛娃稍稍侧了脸,因为用力所以微微喘着。
杨蓁靠着他的脖颈,嘴边升起一抹狡黠的笑来,吧唧一大口亲在他的脸颊上。
牛娃朝前行进的步伐顿了一下,杨蓁瞅着他的耳朵根慢慢红了。
“你——”牛娃有点惊讶又有点无奈,稍稍低了头去,小小声说,“你干啥呀……”
杨蓁格格地笑出声来,抱紧了他脖子一本正经地道,“赵相我想你了,可想可想咧。”
牛娃笑得那个嘴都要咧开露出后嚼牙来。杨蓁瞅着他的侧脸问,“你想不想我啊?”
牛娃不应,杨蓁揪他耳朵,“想不想啊?想不想啊?”
牛娃还是不应,杨蓁就咭咭呱呱地说,“你不仅是个木头疙瘩,还是个闷葫芦,你说,你是不是就没想我!?”
杨蓁在他背上又扭又挣的,耍着脾气不给他好好背,忽然牛娃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着跑了一截,把杨蓁往地下一放,就压下去狠狠地亲她。热烈程度让杨蓁想起三伏天的太阳。
杨蓁被亲得心里发迷。两人滚了一身雪,杨蓁被他这热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却是开心得很,牛娃迟疑了一瞬要放开她给她喘息空间,可是下一刻杨蓁抱的他更紧了,回应的似乎比他还热情,他怎么能放?
白白的雪地上两个人抱成一团,除了偶尔飞过天空的鸟,谁也打扰不到他们。
杨蓁靠着他的胳膊躺在雪地上喘息,山野都安安静静的,天空很明净,太阳当头照着,两人就这么躺在一处傻笑着待着。
“赵相,你咋不问问我来是为啥?”
牛娃很羞涩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想我?”
下一刻杨蓁就挺起来戳他脑门,“哎呦赵相,你想什么呢?”
牛娃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问,“为啥?”
杨蓁从大氅下拿出那块烤兔肉扔到他胸前,牛娃两手接住,两三下剥了,撕下一块兔肉扔到嘴里嚼着。
“好吃?”
牛娃点点头,把她拉下来还跟他一处躺着,他把她抱在心口前,用下巴蹭她的发髻。天知道他有多悦意她,语言能说出口的喜欢实在太有限,他能做到的只有这种只会对她显露的亲昵。
他早就打算好这辈子都要对她好,她好就他就好。
雪地纯净无暇。
杨蓁靠着他歇息了好久,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待着,谁都不去打破这种宁静。可是忽然一声轻轻的“噗”,让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向不远处,原来是牛娃晨间就设好的捕鸟箩筐捕到了东西,箩筐扣倒雪地上。
两人依旧懒得起身去查看,杨蓁很好奇,开了话头,“赵相,捕到了什么?过去看看?”
“应该是只大鸽子。不急。”牛娃抱她抱的紧紧的。
杨蓁支着耳朵听着那只大鸽子在箩筐里扑腾,好奇心仍旧不减,她想起另一桩事来,“你们是怎么捉到兔子的?赵相你说说。”
牛娃脸上浮起微笑,她这种好奇劲像个孩子,别人看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可在他这里都变了,他很悦意守护她这种好奇。
忽然他想起在地窖里她学猫叫那件可爱的事来,就伸出一只大手捏住她的鼻子,杨蓁果然就乱扑腾着打他的手,他正色道,“猫叫是怎么叫的?”
杨蓁被他捏着鼻子,说话就尖声细气的,“不叫!”
牛娃沉着声音威胁她,“不叫就亲你!”
“你亲就亲!!”杨蓁气呼呼地用嘴呼吸。
此时不同往日,他满心怜爱,抱着她在雪地上亲吻打滚。杨蓁快要累死了,她推开他喘匀了气,就听得他慢慢地给她讲如何捕兔子。
“兔子跑得快,不容易被捉,但是兔子走的小路都是固定的,只要在小路上设一个离地一寸半的铁圈子——铁圈的打法必须是活结。一旦兔子跑到圈子里,绊住了后腿,就会拼命地挣扎,越挣扎圈子收的越紧。第二天可捉到活兔子。慢慢养着,可以养一窝。”
杨蓁趴在他胸膛上静静听着,忽然“哎呦”一声,忙从大氅里摸着掏出一双绑在一块儿的鞋来。
“赵相,你试试!”杨蓁眼里放着光。
牛娃接过来一看,好不精致!滚的是韭菜边,布料是黑绸,把手伸进去一探,兔毛蓬蓬的,柔软致密。
他换下他娘为他做的那双粗布棉鞋,穿上这双漂亮的鞋,杨蓁问他喜不喜欢,他当然点头。他还没有穿过这么好的鞋。
他心里忽然有一点酸涩,这种酸涩其实是一种无奈。这么好的鞋,他哪里能穿着它干粗活!牛娃把鞋脱下来,在杨蓁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把鞋揣进怀里,然后倾过去抱紧了她。
“你很好。”她是除他娘之外第一个给他做鞋穿的女人。牛娃心头聚集了千言万语,可是话说出口来也只有这么几个字,他执着她的手看她那被皮绳勒出一道道红印的手指。
“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牛娃这么想着,他说出来了。
杨蓁要缩回手去,听到他这话,就笑着拍他的脸,“这怎么叫苦?”
牛娃默着亲她的手指。
杨蓁没有管他,又偎在他肩上耍笑了半天,就远远地望见二弟来叫。牛娃要背着她下去,杨蓁却因为当着二弟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就只扶着他的小臂慢慢走下来。
“大哥,午饭好啦,娘喊吃饭!”
几人下了山,走到赵家窑洞门口,听到他们爹和杨老汉推杯换盏的声音。
二弟在前面走着,杨蓁在后面走着,趁着没人看见就拉起他的手,牛娃朝她看过去,杨蓁嘿嘿一笑,往下一拉他的手,同时自己往上一跳,吧唧亲在他侧脸上。
做完这一切后杨蓁迅速撒开他的手,装作啥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朝前走。杨蓁余光瞟到他都呆了,她心里快要笑死。
二弟扭过身来,跟他大哥说,“大哥,你先领着蓁蓁姐到炕上坐一桌,我去给娘帮忙。”
牛娃摸摸脸,“额?啊。”
他看了杨蓁一眼,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含着笑,他冲她皱皱眉,又别无他法地呼了口气。二弟还没走远,瞅他还在这边杵着就喊,“大哥,快进去吧!”
杨蓁背对着二弟,拼命忍着笑。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终于稍稍抬了抬下颌,提步撩开棉帘让她先进。
杨蓁作为客人,自然坐在炕头上跟她爹一块吃饭。赵家这个窑洞很是宽敞,盛了这么多个人也显不出拥挤。
炕桌是一张依稀可辨的黄杨木桌,已经被人手磨得光亮古拙,桌上摆了七碟菜,先不论菜品如何,这么满满当当一大桌就让人觉得很是隆重热情。
杨蓁刚坐下,棉帘就一撩,小妹蹒跚着端着一大碗与她身量甚不相称的豆腐烩菜走进来,杨蓁忙得下地去接。
“小妹,告诉你娘,这些菜足够啦!不要忙活了!”杨蓁又不放心,直接抱起小妹来,出去走到赵家低矮的厨房里,跟赵钱氏说了一会儿话拉扯了一番才好。
她抱着小妹坐在炕头上引逗她,小妹一会儿好奇地摸摸她的耳坠,一会儿又扯扯她的衣角。趁着饭菜还未完全上完,杨蓁解下一段头绳,给小妹扎了两个漂亮的抓髻。
牛娃敬了杨老汉几大杯酒。天冷,酒壶都是放在炕头最热的位置暖好了才呈上桌的,火辣辣的高粱酒一入喉,驱散了在雪地里行动的疲乏,浑身都泰然舒展起来。
杨老汉此次趁兴而来,就是打算着兴尽才返,所以对推过来的酒丝毫不推拒,不多一时已有醉意,赵家汉子忙让婆娘烧山药水,一番来去,酒席已杯盘狼藉。
杨蓁抱着小妹觉得有个目光火辣辣地盯着她呢,她抬头一看,三人不知不觉间饮了许多酒,她爹这样的酒量都歪在炕桌上了,只有一个人还稳稳坐着,眼睛炯炯地不加任何掩饰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