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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瓦罐 ...

  •   杨老汉一看惊了,“蓁蓁,这马野性强,我都不敢骑这匹,你看,牛娃常骑的那匹黑马怎么样?”
      那匹黑马也是健壮的很,杨蓁却问,“爹,这匹棕马没人骑,是不是常年都拴在马厩里?”

      “你爹我就好骡呀马呀,这些牲畜都是择优汰劣来的,虽然个个都算好马,但是许多马一年来也不曾牵出去过几回。这棕马野性强,不善亲近人,并且总拴在马厩里它就会踢伤咬伤别的马,我就派牛娃定期领了它任它出去跑,它从来也不曾走丢过。”

      杨蓁拍拍马的额头,“马呀马,我和你一样。出来吧,让我牵你走一圈。”

      杨蓁解开绑在槽口的马嚼,棕马鼻子里喷出一股热烫的气流,马很聪明,它听得懂人说话,知道它要从这个地方出去,铁蹄咚咚地敲在地上。

      要是往常,杨蓁根本不敢独自牵一匹马,她话出了口,就逼着自己必须做到,当下她大着胆子匀着力牵它往出走,刚到杨家门口,棕马就顽劣地冲出去,杨蓁被带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粗硬的缰绳将她的手拉出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杨白氏急忙拿出药给她敷上,杨蓁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不后悔。棕马跑了出去,只要它不死,就总会再回来,总还会到她手里,只要到她手里她就会有办法。

      黄昏笼罩了这片大地,杨蓁挎着篮子和母亲又走上了土路,篮子里多了各类杂豆和些小米,要比晌午时分的重,可是人奇怪就奇怪在这一点,心里有志气,身体上就不知不觉的硬朗,杨蓁走了一大半路也不觉累。

      收包谷这项重活,黑间收最为宜人,后晌最热的时候人们根本无法收获更多的粮食。于是要早起五更和午起傍晚,这才是人们最忙最累,收获也最多的时候。

      包谷要加紧收,才能早些耕地,越早耕地,把土地耕的越软越松,来年麦子长势才喜人。

      棕马甩着尾巴出现在杨蓁的眼界里,杨蓁惊喜道,“马,你到这来了!”

      棕马听见她的话,朝她慢慢步来,杨蓁欣喜地拍他的身,“走,跟我去地里。”
      棕马悠悠地跟在她旁边。

      杨白氏朝两边的田地里呼喊,李相王相牛娃到了包谷地深处听不见,不过他们心里也估计着到了饭点,于是一个两个慢慢走出来走到地边。

      地边上杨白氏生了一堆火,包谷秸秆是很好的燃料,一只扁肚瓦罐就放在秸秆上,里面的稀饭已经煮沸了。这瓦罐平时就埋在地边的大树下,等到农忙时节将它挖出来去溪边清洗一下,就是现成的锅。树下还埋了四只碗。

      “大大,蓁蓁呢?”火边只有杨白氏一个。

      “哈,蓁蓁非要骑马,在那牵着棕马耍哩!”杨白氏指了一下路那头的大树,树下一人一马很是亲昵。

      牛娃中午没吃什么,他喝了一碗稀饭,一口气吃了四个黄黄的包谷馍。

      他后晌掰包谷掰得心不在焉,他想,他为啥就那么轻易说出那些话,他是魂丢了还是魔怔了?

      “大大,再来半碗。”

      一只细嫩的手接过他的碗,盛了半碗后又送到他面前,牛娃顺着那手看过去,宽口袖子下露出一截玉腕,她那红缎子嘴唇开开合合,牛娃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赵相呀——”

      杨蓁擩了半天手也不见他接,他眼睛一转也不转地盯着自己,她觉得奇怪就推了下他的胳膊,牛娃方梦醒似的将碗接过来。

      他有点慌慌的近乎于夺,满是茧子的大手就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她的手指。就这一下,他就像避野物似的浑身都跳了一下。

      “赵相,你急什么呀?”

      牛娃定了定心神,“没什么。”

      杨蓁看他低头喝汤,又要不理她,她心里奇怪他晌午说的话,可是她懒得再问了。

      “婶儿,你觉得朱进德大小子配得起我们蓁蓁吗?”王相随便问了一句。

      杨白氏自然先夸朱人杰,说他随和,为人处世不激烈,挺有文人气,还总记挂着蓁蓁,然后她就谈起杨蓁的优缺点来。

      “……蓁蓁,虽说你以后是当女先生的料,可是家务活很多都做不好……也就除了做饭还可以之外。哎呀蓁蓁啊,娘借记你以后嫁了人受委屈。”

      杨白氏不无忧患地说了这些,杨蓁被说得抬不起头来,一个女子最大的美德是一手好针线绣活,以及对各种家务事的熟练程度。媒婆媒汉上男方家门说道的,第一就是这些。杨蓁显然不具备这些应有美德,她赶紧转移话题,“娘,那你就中意好朱人杰啦?”

      “也倒不是中意他。不过说来这十里八乡,哪一个和咱家门当户对的男娃比他更适合你?就说庞家寨的大财东大小子吧,虽说有钱,可是他也没上过几天学,就凭着商人的吝啬骨头攒下家业,再说花坪村长的二小子,他就是个土窝窝,还比不得你见世面多。娘一想这些就操心得很,还是朱人杰这小伙子比较好,再说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娘放心。”

      李相也夸开朱人杰了,“人杰这孩子,对长辈很尊敬的,尊敬他杨大伯先不说,那天登门来,还给我、王相、牛娃带了一些好药,真是有心。蓁蓁,我看你以后跟他绝对不受委屈。”

      杨蓁一看形势不对,再想转移话题就会变得更难了,突然听得赵相往地下重重地一掇碗说,“我吃饱了。”

      他站起来就向包谷地里走去。

      杨蓁不想呆在这儿听她娘唠叨,就赶紧说,“我去看看棕马肚下是怎么了。”

      牛娃走了一截,扭头回看,杨蓁已快走到马那里。黄色背景里她是天地间唯一一抹鲜艳色彩,因为这一点色彩好像什么都变得生动有趣了。他瞅了那个背影一会儿,心里思想怎么以前不曾注意到她走路这姿势,又扭腰又扭屁股,连摆手迈步那动作都是种鲜妍风姿,真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她。

      他联想到那日河畔之事,她的粉绫子和红绫子的抹胸就荡在他思虑中挥之不去。

      杨蓁蓁,你话说得很好听,很能打动人,所以我才说等你嫁出去再寻别家成亲,就是如此。

      ……

      包谷收了整整六天才终于收完,王相李相被指派拉着牛去耕地,牛娃则跟着杨老汉杨白氏收地里的地豆和山药。

      当然主力是牛娃,杨白氏干了一会儿就腰疼,杨老汉虽然身体不错,但是也不经累。牛娃一个人刨完山药,三人便协作着把山药装进麻袋,直装了一整辆牛车。这一牛车等送到家,就要卸下来好好储藏在温暖的地窑里。山药和地豆虽然本是土里长的,但是一点都受不了土地上的寒潮。装好了山药,三人就在地埂上坐着稍休息一会儿。

      “牛娃子,像你这么勤快的娃子,再过十年也能成一个小财东”,杨老汉呼噜呼噜抽着水烟袋,烟雾腾在他面前,牛娃辨认出他脸上的笑意。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杨白氏脸上也有笑意。

      牛娃拿过搁在一边的汗褂擦了擦头上脖子上的汗,他想到什么,就问,“咋看不见蓁蓁?”
      杨白氏“哈”了一声,“蓁蓁非要学骑马,你大伯教了她两天刚会上马慢慢走,这阵子估计还在村口那官道上练呢。”

      牛娃眉头有点皱,她那么胆小,那么高那么野的一匹马,她恐怕会受伤。

      杨老汉瞅见牛娃眉间的忧虑,叭叭吸了两大口烟,他凝视着刨了一遍的地,黄土和绿叶搅在一起。

      “蓁蓁这女子,看起来乖乖的,其实数她最不听话。为什么我想让她当女先生,要是她实在没有这个志向,我就是扶烂泥也扶不上墙。蓁蓁娃既然想学骑马,那她肯定是下了决心,拦也拦不住。她要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去。就算是男娃,第一次骑马也是怕的要尿裤子,前日我教她上马,她和你一样,上去了竟然也不觉一点害怕,一声哭也无听得见。”

      杨老汉精明睿智的眼里放出些光芒,“就让她一个人试试去。”

      “呀呀呀,你就是太惯这女子。蓁蓁从小也没让她干过什么重活,要是摔一下下——哎呀不行不行,得赶紧回去看看她,这摔一下子可真害怕——”杨白氏说着就起来,杨老汉喊她止步,杨白氏反而责怪起他让蓁蓁一个人练马。

      牛娃心里也是担心,他也站起来朝牛车走去,这时候从道上传来一声马嘶,马蹄吧嗒嗒踩在坚硬的土地上,一个清亮的女声喝住马。

      不要谈涧河村,就算是到镇上,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女子骑马。杨蓁刚出现在地边的时候,就连杨老汉也微微惊讶了。

      “蓁蓁,你骑马过来的?”杨老汉连水烟袋都不抽了,到跟前握住杨蓁的手。

      杨蓁笑笑,“我不敢跑,就让它颠着来的。”

      杨白氏惊奇地打量着杨蓁,前两天杨蓁说出骑马宣言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现在杨蓁在她眼里好像换了个人,她像听皇帝讲话一样听着自己女儿说话。杨蓁下马,拍拍马头将它拴在树下。自己神采飞凡地坐到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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