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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夜离鬼云 ...


  •   从一刀破开的冰层向下,狱雪将符纸卷起的灵熄珠压在舌底,开始潜入水下,碎冰顺着水流的推挤涌过身畔,冰冷得人发麻。

      狱雪瞇起浓紫色的双眸,在水中吐出一串气泡,一袭象牙色的长袍上,暗蝶纹隐隐折射着水波中晃荡的光线,与他一头薄紫银白的长发一同在水中漂动着。

      冰湖之中冻寒的气息融入狱雪灵脉,与其中寒魄般充沛的灵力交融,流动在他四肢百骸之中,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很快地他顺着过往留下的术力标记,在越发暗淡的水中下潜到湖底的一块巨岩之前。只见巨岩足足有十数人高,看上去像座小山一般。

      狱雪取下足链注入灵力,巨大化的蛇骨链鞭,在他在身前横手一挥之下,尖锐地扎进了巨岩底部,他抿紧唇角,紧握着链鞭的右手青筋浮起,抬起左手结印。

      霎时燃起的白炎如蛇似箭蜿蜒着链鞭,眨眼间钻入巨岩下。

      调动着周身灵力,狱雪开始缓缓破除巨岩下的封印,十数组阵纹犹如万花镜般在水底之下乍现,微光中白紫炎花绽放又消逝。

      狱雪缓缓闭起双眼,在他左手结印展开之际,巨岩上出现了一道从顶直下的裂缝,阵纹与炎花都已不见踪迹。

      他回身一把扯出蛇骨链鞭,水中暗影一闪,那链鞭的尾段从巨岩之中卷出了一个黑铁匣,深黑玄铁打造的长匣,长方而略为扁平,足有近乎一人的高度,只比狱雪还稍短上一截。

      收回链鞭,转手解下腰带上的细皮革带,狱雪将沉沉的铁匣缠在背后,返身游回水面。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前额颊畔与后背,与一身长袍在出水没多少时间便结上冰霜,狱雪吐出灵熄珠,坐在湖边望着刚从湖底取出的黑铁匣,沉默地眨落睫毛上堆着的碎雪。

      比起冰也没暖上多少的指尖摸上铁匣边上开启的机括,复又收回了手。

      正午白蒙的日光映照着,鬼云州的风雪一如既往,早早冰封了自己藏着铁匣的湖水,狱雪将指尖抵在前额上,回过神来之后才终于有了些寒意,他蹙眉浅浅地叹了口气。

      回了鬼云州熬过禁闭惩罚后,狱雪借故在北天瑕宫里来回探寻两次,找到了六合七杀阵中,神魂动荡之际,自己在幻影中见到的物件……

      当时师尊太叔梦与父亲狱不退会面时,所穿着的浅紫琉花长袍,以及紫玉金冠,甚至两人当时对弈的棋子与棋盘,都让狱雪给翻了出来。

      当时狱雪强压下颤抖的指尖,冷静地将袍服金冠与棋子,一丝不苟地放回原处,但却是连自己是如何走出北天瑕宫的都忘了。

      ──那果真并非是单纯的幻境。

      ──这份记忆,却又为何会存在于自己的神魂之中?

      狱雪从找到证据之际起,便陷入迷惘之中,对于狱笼院的末局,始终是他心中的禁忌,亦是他不欲碰触的过往,几番思索后他决定抛下,这任凭风雪与冰瀑也涤不尽的心乱如麻。

      眼下他预备去做的事情很明确,彻底不须迷惘。

      他侧过脸望向北天瑕之外,凝目望着一片没有边界无声燃烧的狂骨炎海,狱雪想起自己的誓言,他是暗鬼阵牙的刺客,所有身缠罪孽业火者都是他的敌人。

      凡是妄图碰触邪器,影响天道平衡者,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狱雪在风雪中闭起双眼,他会守护这神州中土之上的封尽大约,如同封印冥鬼的父亲嵚岩宰辅,以及自己的两位兄长一般。

      在这已无嵚岩宰辅的世间,鬼云州更是这狂骨炎海侵蚀的第一线,亦是自己重要的羁绊所存在的地方。

      狱雪睁开的眼眸中,澄澈地倒映着鬼云州天地间的冰霜狂炎,冷冽得近乎残酷。

      他平摊着双手的掌心,默默望着寒风中的雪花回旋如一阵细小的龙卷,在他手心上染上紫点星芒,而后长刃雪宵焉漆黑的刀鞘落在他手中。

      紧握长刃刀柄转眼间利落出鞘,他一刀劈向湖面,寒刃之风切地而出,冰晶碎开又冻结的声响回荡着,狱雪瞬时将湖面彻底冰封,冰面上已不见他下潜时的破口。

      他轻吐一口气,收刀入鞘,转身背起沉重的铁匣,走上一旁满是雪白冻草的山坡,一吹口哨召回在附近游荡的坐骑。

      狱雪略为揉碎拍落身上的冻霜,马蹄声很快地传入耳中,纯黑骏马奔跑而来,他翻身上马,黑马有如在抱怨主人寒冷的身躯般,发出嘶鸣吐出一缕白雾。

      “……黛星,听话。”狱雪轻轻一笑地用指节轻抚过黑马侧脸,而后执起缰绳一夹马腹,黑马便四足急奔,如风地往北天瑕去了。

      长刃雪宵焉之中,含有一把天魔脊骨,与狂骨炎海系出同源,却截然相克。若是能锁定鬼云州边界,狂骨炎海最薄弱处,雪宵焉可暂时劈出一道缝隙,容人通过燃不尽的狂骨炎海。

      因此狱雪身为雪宵焉所选定的持有者,可说是能够最自由地出入鬼云州的人之一。

      “那时候……抱歉了。”骑在黑马黛星之上,狱雪低头伸手拨开竹皮斗笠边围的黑纱,露出雪白的容颜,一双紫眸望向姬商。

      兰汀城一役最终,若非姬商在最后关头硬吃下西匣子的反噬,强硬地停下杀阵的攻势,只凭当时强弓末弩的狱雪,即使倚靠着雪宵焉强逼出最后的力量,怕是勉不了被骨刃几番穿刺的结果。

      “难得有自觉啊,要我夸夸你么?”姬商叉着双手,青蓝狐目浅敛,一脸委屈地说道:“既然你明白造成我的困扰,那我双手让你,我们打一场。”

      “……少蹭鼻子上脸了。”半透黑纱掩去面容,浅薄风雪中狱雪冷冷一笑:“鬼才想打你。”

      与师尊太叔梦道别后,狱雪染黑发丝,换上一身黑袍,整备好行装,算准时间来到狂骨炎海的预计突破口,眼见此处的炎海如浪又稍稍退后了些许。

      姬商从炎海上收回目光,指尖一弹抛了个铁符给狱雪,虽不知能起到多少作用,还是开口嘱咐道:”切莫追得太深,一旦有掌握到情报,优先传给一芳哥,我这儿的要务处理完再和你会合。”

      “……我知道,我不会冲动的。”狱雪将铁符收到怀里,回头道:“小骨暂时交给你了。”

      狱雪灵脉的伤势保守估计恢复有八成以上,神魂的状态亦已稳定,此际从炎海中开道的负荷已不在话下。

      在姬商的目送下,一袭黑衣黑马,深暗夜色中挥刀劈开狂骨炎海,刺客黑琥珀踏上了再度前往神州中土的窄道,黑马黛星毫不畏惧两侧魔炎的浪卷,蹄踏间奔驰远去。

      “师尊。”

      狱雪从湖边回来后将自己洗刷干净,这才前来拜会太叔梦,只见他的面容上有些紧张,将双手负在身后,笔直地站在了门边。

      随手阖起阅读到一半的书籍,太叔梦抬首望了过去,一张人间难寻的美丽容颜上,展露出温柔如花的笑靥,他向狱雪招了招手。

      见状,满脸心思的狱雪凑到了太叔梦床边,寻了个软枕坐下。

      太叔梦伸手摸了摸狱雪头上柔软的发丝,像是看破狱雪心里话一般地,轻声说道:“……别担心我,你师尊可没你想象得那般脆弱。”

      雪白的及踝长发垂落在床畔,太叔梦倚在软枕上慵懒地支着下颚,前额上的赤红新月被滑落的发丝遮盖些许,他浅浅地勾唇一笑,红墨勾勒的莹紫凤眸中,连赤红竖瞳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狱雪垂下眼眸的目光,正好落在左手背上的红墨凤蝶纹上,他顿了顿才又抬起头,望向师尊太叔梦。

      他想起二哥狱清雨将自己送到鬼云州,太叔梦打着红伞来接他的那一日,从自己九岁至今,师尊太叔梦的样貌不曾改变过,除却传授刀法的时刻外,总是待自己如此温柔。

      从狱雪身高还不及师尊的腰,到了今日还高上了师尊一小截,太叔梦待他都不曾改变过──他能容许狱雪去尝试任何事,从未干涉过他的自由意志。

      “师尊……徒儿这就又要离开鬼云州了。”狱雪抱着膝盖,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浓紫眼眸,凝目望向太叔梦。

      “师尊知道。”太叔梦眨了眨眼,此事南宫澈是早早前来告知了的,他抬手轻弹了下狱雪的额头,温声道:“你自有分寸就好。”在太叔梦眼里看来,狱雪是个好徒儿,也是个乖巧的孩子。

      狱雪伸手抓住了太叔梦还不及伸回的手,将额头抵上,倏地太叔梦身上长年不离的药香漫上鼻尖,让他心中不禁起了些眷恋……

      缓缓松开师尊的手,狱雪俯首应道:“……是,师尊,徒儿明白。”

      碎雪夹冰顺着风打落在肩畔,雨夹着雪不知何时溽湿了一身衣袍,狱雪骑着的黑马黛星甩了甩头,持续奔腾在狂炎间的一线□□之上。

      马蹄铁踏声中,稍早前别离的回忆至此,交错的思念无以为继,狱雪已决定亲赴神州中土调查鬼影的真貌,与地下异变的痕迹。

      ──传言齐地生异事,乍起便往他处蔓延,现下邪异之事四起。

      又且与巴氏间尚有恩怨未了。

      一人一骑的身后,狂骨炎海燃烧密合而起,隔开了与鬼云州之间相连的最后一丝细线。

      被风吹开的黑纱间露出狱雪瞇起一双紫眸,那冷冽的目光是身为刺客杀手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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