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大风起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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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不是很行么？有本事你多打几下啊！”姬商捂着被突地打红的脸颊，磅地一声放下茶盘，他抬手扯住狱雪的领口，一挑眉喊道：“来啊！有本事，你再打个几拳来试试？”
被姬商扯来晃去地，狱雪终于睁开双眼，有些迷糊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又揉了揉双眼，疑惑地问道：“……我打你了？”
“……适才那是反射吧，姬商？”深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肩上披着蛾纹外袍的穆一芳，轻手放下酒盏，细细叹了口气道：“不过也好，这倒是让你给弄醒了。”
“一芳哥？”狱雪睁大紫眸，一把挥开姬商扯着袍领的手，诧异地说道：“……一芳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窗外已是一片浅浅朦胧的半明之色，暗夜将尽，狱雪从房室内部的物件摆设风格判断出，应当是在穗雀城中，蔺子歌诊疗处的一个别室之中。
回忆起前因后果的狱雪，霎时后悔自己对于穆一芳的提问，这不是明摆着是因为自己闯出的祸么？
“……嗯，我怎么会在这儿？”将银鸢环抛给狱雪，放下手中的酒盏，穆一芳一双凤仙花颜色的眼眸望着狱雪，不快不慢地说道：“……小十九……”
“……我……对不起。”收下银鸢环的狱雪抿起唇瓣，赶紧在床畔坐正，他垂下一双紫眸，又道：“……一芳哥，都是我不谨慎。”
“我并没有想责怪你的意思。”
穆一芳打了个呵欠，复又慢慢地说道：“小十九，你该明白，我们的行事作风最忌讳的，莫过于鲁莽、草率……从兰汀起至此回的事儿，我不问你，但鬼主还等着你……回北天瑕后悉数以告。”
“我明白的。”狱雪接过姬商递来的热茶，一颔首地应道。
“被牵连进六合七杀阵范围的人，都已顺利撤出。”姬商拉了把椅子，交叠起双腿坐在床边，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缓缓地啜着，边道：“我们跟九幽司命与千鸦门之间的关联已被暴露了，关键的奸细南湘君已下手追查。”
嗅闻着茶水氤氲飘起的浅香，狱雪侧头望向姬商，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这下子内心总算是安定了些许──看来朗漉等人应也是顺利脱身。
松开握着茶杯的左手，狱雪神色有些奇怪地，来回翻看着自己的手腕。
只见腕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看来朗漉貌似已经撤回了那奇异的金链，说来那究竟是什么缚术？狱雪浅浅皱起眉间，一时半刻还真是想不通，没有前置施术时间，与一定灵力波动征兆的情况下，朗漉哪来能这样不着痕迹地缚住自己的术法？
“你让小骨给齐天陵送去的信笺，着实派上了用场。”穆一芳的话打断了狱雪的思绪。
“……是？”狱雪抬头望了过去。
“齐地确实出了些异事儿，幸亏你提醒得早，现下应是稳住了，没有甚么岔子。”穆一芳抿了口薄酒，指尖轻转着酒盏，道：“你跟姬商的判断是正确的，在兰汀封印天邪不净之镜一事，着实无法再耽搁……”
闻言，狱雪握着茶杯的指节一紧，紧张地问道：“师尊他……”
穆一芳抬手安抚似地轻摆了摆要他冷静，半敛起眸子，缓道：“眼下，狂炎已回归常态，刀圣想来自是无碍。”
“你终于醒了，十九哥！”
打开房门的殷小骨放下盛着热粥的器皿，娇小的身躯扑上狱雪，一双隐隐闪现红泽的黑眸瞇起，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将脸庞蹭上狱雪的脸颊：“你好坏，小骨找不到你……怎么能骗我呢？十九哥？”
“……傻瓜，我还能怎么？”狱雪蹙着眉，想起自己在六合七杀阵中的状态，一时之间不禁有点儿心虚，他拍了拍紧抱着自己的殷小骨。
“嗯！”从狱雪身上抬起头，殷小骨恢复了黑眸，道：“哥儿，你真是吓坏我了！来，这是药草粥，每个人都有一碗，蔺大夫特意料理的，一芳哥哥说你快醒了，让我先去热来，快趁热吃了吧！”
望着殷小骨拿来的药草粥，狱雪盛情难却地接下了，一想这还是穆一芳交待他热的，越发难以拒绝……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或许苦？又或许不……？
看上去挺正常的，闻起来很香，狱雪默默地拿起小勺，从边缘稍稍挖起一些放入口中。
望着狱雪小心翼翼蹙着眉吃药草粥的模样，坐在一旁的姬商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哪天一定要偷偷在狱雪的甜食掺上些黄连，狠狠整他个一回。
吞了一口下肚后，狱雪一脸意外地点了点头：“没想…还……挺好的。”
薄酒滑过喉头，穆一芳用指节支着额头，目光望着狱雪与姬商，他满脸倦意的容颜上，忍不住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他是真的没有打算追问狱雪任何细节的，对于这个亲手带出的后辈，穆一芳的心中明了，狱雪他自有行动的底线与分寸。
──策略上能够互相理解，个性上能够相互牵制，能力上亦能互补。
这便是最初负责出鬼云州最终试炼者的穆一芳，提案鬼主让此二人搭档行动的原由，现在看来虽然尚还有得磨合，但应是没有大问题的。
因着蔺大夫与穆一芳还有事要相谈，一方面是让狱雪的伤况稳定，在穗雀滞留了几日这段时间，狱雪始终很安份地待在房里，眼见启程在即的日子也快到了。
沐浴后的狱雪听着传来的被风吹动的竹叶声响，便走到了竹林想吹个风，夜色里月光如水，却没想还有一人，早先一步身在别院的竹林之中。
狱雪踏入竹林之际，颈子上的银鸢还折射着月光，闪过一丝银芒，正好让回过头的朗漉给看见了。
“……言雪。”朗漉开口喊道。
被喊住狱雪愣在当场，微微湿润的黑发披散着，他沉默地望向朗漉。
同样沉默地回望了片刻，朗漉偏过头，瞇起狭长的浅金眼眸，清俊的面容上，浅浅一笑地问道：“……我们还会碰面么？”
“你……为何……我……”狱雪别过头，足尖轻踩着碎石子地，倏地有些想不分明，自己想问些什么，又或者还能问些什么？
朗漉小小地笑出了声，轻声问道：“你觉得？……可能，我会想你？”
“……你？！”心头一跳，狱雪抬起头。
伸手轻轻拦开被夜风吹动的黑发，朗漉敛起浅金的眼眸，叹道：“我开玩笑的，只是……既已相识于江湖，总归是点缘分……往后若想找我，就到辰州旭月宫来吧。”
──如果可以……不，不可以。
狱雪咬住下唇，眨了眨浓紫色的瞳眸，他静静地压下思绪。
朗漉静静地望着狱雪，将手在袖子里拢了拢，忽地吹来一阵回旋的夜风，幽幽地在这婆娑竹林之中带起一阵又一阵的竹叶细响。
两人无声地倾听这一阵夜风，只闻风来又走。
“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狱雪抬手抚过颈子上的银鸢环，偏头望向朗漉，他一勾唇角地淡声应道，便回过身举步离开竹林。
如果可以，他希望离朗漉远远的，越远越好──哪怕远到天涯海角。只要自己身上的暗影与鲜血，永远也不要与这个人牵连上关系。
──只要朗漉可以好好的。
狱雪感觉那就彷佛还有一个部份的自己，那个存在于最美好时日里的自己，还能好好地活在世界之上一般，哪怕即便这只是一点点妄想般的自我满足。
这回出鬼云州与朗漉的重逢本就在预料之外，是狱雪想也不敢想的，更别提这之后的交集，自己甚至让他牵连进险境之中。
狱雪对于在贪狼阵谷的山道时最后的记忆，以及是如何离开六合七杀阵的，可说是完全没有记忆，然而他并不想再向朗漉询问更多……
不为什么……只因朗漉哪怕不管说些什么，都让他的心底隐隐躁动着。
对于朗漉，狱雪始终很难冷静，每每设下的心防，却往往不知何时又让他给越了过去。曾经的自己，太过于熟悉有朗漉相伴的日子，太习惯将他推心置腹地往心头上放去。
──匹练飞光，你眼里纳进了不止半湖明月，尚还星光点点。
心如乱麻地狱雪想起兰汀城中的那一夜，自己鬼使神差地伸手揭下朗漉的面具，在望见他双眸之际，当真是心头一阵疼痛。
没有人可以告知他，世间有这样断不去思念，一别经年直至重逢方才知晓……竟是灼热得令人心头生疼。
狱雪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深深地望了朗漉一眼。
只见他清俊深邃的容颜上，投着月色下的竹枝叶影，夜风中影影绰绰，而一双缀着泪痣的狭长浅金眼眸，也正好望向自己。
一如往昔，凝铸在他眼里的金色，是冷冷温柔的月色，犹如水中之月那浅淡明亮色泽。
──月漉漉，波烟玉。莎青桂花繁，芙蓉别江木。
──不敌你一眼，融却我一身寒冰刃，冻霜甲。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