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只想捂紧马甲[仙侠]》藻白珩

110、火烧九幽般若寺[二更]

　　戚珣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巧木牌，却见雕刻着的九宫格上，出现一道裂痕──正是代表着戚练持有的假身。

　　狱雪道：“那个方位……”

　　又一次爆炸的声响，西南方位，冲天的烈火更盛了。

　　戚珣道：“是般若寺，出事了。”他蓦地想到，此次路经逸城，戚练在路边小摊吃面时，顺手请在面摊一旁卜算的道士算了一挂，结果似乎不大好……真是个点背的家伙。

　　狱雪唤出银亮细长的骨笛，手腕一翻，却是将骨笛又收了回去。

　　……不行。

　　鬼云州在神州大地之上的兵力配置，系以镇守封界之争的魔封裂隙为重，辅以神阵宿位，其间更与九幽司命、界境御者联盟有着严密的划分，各司其职，坚守其位。

　　而在这与鬼云州距离遥远，并无接壤之处的青司州逸城，为九幽司命与界境遇者联盟的地盘，狱雪不好妄动暗鬼阵牙的兵力进入。

　　若是单单狱雪一人，在身分不曝光的前提下进行查探，并不会影响到鬼云州与九幽司命、界境御者联盟的势力划分。

　　眼下，鬼云州本阵营仍是肃清的时期，靖和君掀起的风浪，刨出了鬼云州之中藏有异心的势力，长久以来，至高的武力与符令镇压下，潜藏暗伏的祸端并不曾少过，狱雪跟着乌翎行动的时日里，便见过他数度进行肃清的任务。

　　而沧海一战，可说是将深埋的祸根给挖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么，九幽司命和界境遇者联盟呢？牵连而出的内忧尚未解除，同属于水面之下的势力，必须让不必要的摩擦降到最低。

　　半空之中，一波接着一波漫开的神识，向着西南方位而去。

　　城中各路势力皆在查探现状。

　　般若寺方向上空已见交战之势，少说为两个以上的势力参杂其中……至少二十名高等境界的术者，已经形成规模不小的区域战。

　　一阵灵流波动窜过──看来逸城的城主，有意要展开守城结界了。

　　可倘若牵扯到邪器……？

　　思及巴若水的传信，狱雪浓紫色的瞳眸神色一凛。

　　──那鬼云州必然动手。

　　况且，对于那奇异的水晶石坠，狱雪尚还有话要问巴若水──那绝不是寻常的物件。

　　在清查过后，沧海一战中缺失的邪器封匣已罗列成册，据穆一芳的推测，此为靖和君刻意引导之下的结果。

　　无论是哪一项邪器，皆是即便被开封，亦不会过度影响到狂骨炎海，并能免于像是天邪不净之镜解封之际一般，大量魔星作乱，邪器难以封印，造成大量的伤亡的情况。

　　邪器终究亦是有等级高低之分，这已是尽可能降低了灾祸的可能性。

　　狱雪听闻西玉门在让龙卫封锁之前，已先交出了墨翠留下的书信，其中对于机密多有交待，然那并非狱雪需要知晓之事。

　　他是专司邪器封印，暗杀之责的蛇组之首──是暗鬼镇牙锋利的刀刃。

　　需要用上刀刃的地方，即会有他，仅此而已。

　　脑中思绪流转不过一瞬，狱雪偏过头，正好见到戚珣将木牌收回袍里：“派出去的人出事了？”

　　戚珣摇了摇头：“以他的身手，应当不至于无法自保。但确实遇上袭击了……”戚练点背归点背，行事上却是很靠谱的，不会无端用上假身，这点戚珣还是能够保证。

　　但若是前往查探情况，那么朗漉……狱雪收紧按在窗边的指尖，若是朗漉本即是在可能陷入如今模样的状态下，与戚珣共同行动的……他能够相信朗漉的判断，将他交给戚珣么？

　　戚珣的遁术之强，哪怕三荒境中暴/乱的灵流，加之三荒神兽的蹄踏都无法击破之，而六角银阙则更是银山戚氏血脉流传的秘法。

　　若是选择相信，狱雪即需要立刻出言拦下戚珣才是。

　　否则戚珣若去追查名为戚练那人的下落，狱雪明白，自己绝对无法离开眼看毫无自保能力的朗漉……

　　一个呼吸过后，狱雪开口道：“戚珣，我问你几个问题……”

　　“……。”戚珣神色有些古怪，顿了顿，道：“好……你问。”

　　狱雪问道：“你与朗漉，原先是否可姑且算是同行的？”

　　戚珣道：“勉勉强强吧……”

　　狱雪问道：“朗漉他这样，一时半刻…还撑得住么？会有什么危险么？”

　　戚珣回道：“……撑住是没有大问题，但还是尽早与九幽司命的医者……”

　　狱雪问道：“好，你身上有那个戚练的信物，能找到他的所在之处么？”

　　戚珣道：“有是有……可是……”

　　狱雪抬手打断戚珣的话，问道：“时间宝贵，我必须前往查探般若寺的情况，这逸城之中可能有我要寻之物……我问你，你能将戚练的信物交给我么？我承诺，会尽可能让医者与戚练都来到此地。”

　　般若寺查探需尽早，医者也不能拖延。

　　狱雪望向朗漉的睡脸，半敛起眼眸藏匿起情绪──先有自己设下的结界，加之戚珣留在此处，虽说逸城情况不稳，但总归朗漉应当算是安全。

　　戚珣皱眉道：“你是要我和朗明深，留在这里？”他取出木牌信物，放到狱雪伸出的手上。

　　“是。”狱雪推开窗，已是一脚踏出窗外，他敛了敛眸，倏地回过头抿唇笑道：

　　“再怎么说……两位之间的交情，可比与我，要来得深厚了，不是么？我不过是一个专司邪器封印的刺客，照顾人可就不在行了，失陪。”

　　狱雪随即身法施展而开，幻影一闪，乍时无踪。

　　。

　　戚珣上前将飘落雪花的窗扉阖起。

　　陷入一片空白的脑中，却是浮现了在风满楼里，打开衣柜的时所见之模样……朗漉与黑琥珀言雪，一瞬间像是往日里，宰辅府中捉迷藏的游戏。

　　那模样，与曾经的两张脸孔重叠在一起。

　　──小主没有死。

　　──黑琥珀，就是狱雪。

　　“朗明深……真的是他？他怎么能……”戚珣缓缓坐在地上，望向小芒兽黎星，问道：“坠入天海悬里的那口棺……里面葬的又是谁？”

　　小小芒兽敛起眼眸，轻一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棺已落入天海悬，想要再查，也太难矣。

　　戚珣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发话道：“你多久能恢复过来？怎么这回……会突然这么严重？”

　　不过他前前后后打碗粥时间，朗漉竟是说倒下就倒下了……。

　　小小芒兽摇了摇尾巴，碰上戚珣挽起袖襬的前臂，朗漉的嗓音顿时传了过去：“三荒境里，为牵制刀龙护符，宝器镜花颜碎了……但不碍事，就是需要多些时间，你别管我，快随他去般若寺。”

　　朗漉听上去相当虚弱。

　　戚珣不禁皱起眉头：“你当人的神魂是陶土？天海悬之际，你说镜花颜是你碎开魂魄的一部分，因此分/身才能有二识连合……这面具碎了，能够不碍事？”

　　小芒兽摇了摇尾巴，似是困扰地在斟酌着话语……

　　戚珣盘起手，正色道：“朗明深，你听清楚了，他要我和你待在一起，那我就和你待在一起……除非你恢复过来，真的‘不碍事’，不然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眼前戚珣这份一如既往的死脑筋，令朗漉忍不住忽地一笑，他从芒兽的主意识上退了下来，沉落进芒兽的识海中，重新试图回到自己的身躯之中。

　　戚珣望着芒兽动了动嘴角，而后一愣，然后抬起后脚抓了抓后耳毛，便知道朗漉是专心地休息下去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嘲讽朗明深的，只是为着一张相似的容颜？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黑琥珀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修罗门边，当朗漉抱着黑琥珀，从三荒境回到阿苏洛殿域，戚珣哑口无言地走近，只见被明镜之海褪去掉伪装，黑琥珀银白长发上流转着浅浅的紫光，正是雪螳蛇族的血统。

　　鬼云州的人来来往往间，黑琥珀在朗漉的怀中，就将失去意识，却还是抓着朗漉的衣袍，戚珣没有听漏，他染着血的唇边喃喃吐露的话语：

　　──“……鹿…鹿。”

　　黑琥珀确实是他。

　　那一剎那间，戚珣的耳边听不见别的声响，他看见朗漉落在黑琥珀脸上的目光，而后察觉他视线的朗漉抬眼望向他。

　　望着朗漉一双浅金眼眸，戚珣忽地感觉，某一刻起凝固停止的时间，又再度开始流动。

　　戚珣今夜看见狱雪之际，着实心里过于慌乱，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孔，面对眼前这人……

　　──他向来不擅隐瞒。

　　多年以来，也唯有刻意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和朗漉不对盘之事，还可算是得心应手……结果这下子，他连带着不知道，和朗明深在狱雪面前，又应该如何相处？

　　兰汀城那时，他未曾见过鬼云州压制邪器的手段，见邪器已腾空现行，戚珣下令落下九星煌火，虽说是违反和朗漉的计划，但当时他只觉别无他法。

　　穗雀城中再逢，戚珣如今想来也难怪其后朗漉会这般生气，不说别的，想起那时说出的话，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身为护卫狱氏的戚氏，更曾是狱雪的近侍，他可真是没有脸见父兄了。

　　逐渐地，戚珣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主的身分绝不能曝光。

　　这片大地之上，还有着要狱氏血族性命，乃至于尸身也不肯放过之人，此事没有人比朗明深和他更为清楚……

　　孩童微弱的呼吸声中，室内一片宁静，城内防守结界展开，城中的骚动已平息一阵，城郊般若寺的动静，则传不进城中。

　　戚珣忽地开口问道：“这下子，你总算是……可以不用再急着找死了吧？”

　　一片沉默间，朗漉依旧沉睡着，就连小芒兽也爬到床榻上，倚着小小模样的主人，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