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唱晚》石眉

6、第 6 章

　　次日阿桐和小艾到了集上，刚铺开摊子，卖豆腐的林婶就来了，“你们姑嫂俩又做了什么好东西了？让我看看。” 木家姑嫂编的草又结实又漂亮，当初买的那两个暖豆浆的暖罩子去年冬天可是给自己省了不少炭火钱，她就认准她们的草编买了。“这顶草帽怎么后沿这么大？”林婶有些奇怪，不过随即想明白了，“对哦，这样后脖子就不怕晒了！”林婶子当即买了两顶草帽，又买一对椅垫子，椅垫子上还配着花纹，大气又好看。阿桐笑着谢过了林婶，对她说：“婶子给我留两块豆腐啊，待会儿我去取。”林婶子笑道：“好，一定给你留着。”

　　集市上人来人往，看到她们家的草帽都会好奇的过来问问，虽然不是个个都会买，但二十来顶草帽还是很快就卖出去了，连带着草匣子和草垫子也都很快卖光了。阿桐收好铜钱，今天卖了将近两百铜钱了，揣在兜里沉甸甸的，高兴的对小艾说：“走，我们去买好吃的去。”小艾笑眯眯的说：“家里的麦芽糖吃完了，上回仲平还来问我要呢。”阿桐笑着说：“那我们再买几块回去，安安和仲平一人一半。”小艾笑着点点头，安安乖巧懂事，不像仲平那么活泼缠人，嫂子却总是记着她，有什么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

　　到了杂货铺里，老板娘刚送走一位客人，见到她们来了，笑着迎上来，“娘子今日要买些什么？”阿桐笑着说：“家里油盐酱醋都要添了。”老板娘问：“还是各一斤吗？”阿桐点头，老板娘就取了竹筒到缸里打起酱油了。阿桐问老板娘，“老板娘，可认的哪家铁匠实惠的？”老板娘回答说：“有啊！后面巷子里的郑铁匠就不错啊！你过去就看到他家铺子了。”

　　阿桐谢过她，一转头看到旁边有一袋米，一袋面，“咦，店里连米和面也有卖了？”老板娘笑道：“是啊，总有客人问，索性就进了些卖卖看。你们要吗？”阿桐一问价，和粮店里价一样，就买了二十斤米，十斤面，再多也背不回去了。这样一来，不用再跑粮店了，倒是很方便。小艾要了四块麦芽糖，阿桐又添了两块，“你也爱吃麦芽糖。”小艾笑了，嫂子细心又体贴，真好！

　　铁匠铺子很容易找，守铺子的是郑家婶子，听阿桐说要买铁铲挖蛏子用，给她找了把细长的铁铲出来，“挖蛏子用这样的铲子最好，太宽了白费劲，短了又挖不到深处，大蛏子洞都打的深，就得这样的铲子才行。”郑婶子解释道。阿桐想起那日挖蛏子，有些就没挖着，也许就是因为蛏子洞打的太深没挖出来的缘故。一把铲子二百铜钱，阿桐知道这是实惠价，自己和小艾编一个月草换来这一把铲也不错！小艾原本觉的贵，一听阿桐这么一说也高兴了起来，这铲子是嫂子和自己编草换来的!阿桐又要了把镰刀，家里只有一把镰刀还是少了，郑婶子拢共收了她二百四十铜钱。

　　到了林婶的豆腐铺子，林婶已经把两块豆腐包好了，还给了她们一筒豆浆，“卖剩的一点豆浆，你们拿去尝尝。”阿桐笑着谢过她，付了铜钱和小艾背着东西往家走。通常一个时辰的路，因为背的东西多停停歇歇，两人多走了两刻钟才到家。小黄狗看到她们兴高采烈的扑了上来，仲和出海还没有回来，今日海上风平浪静，他们可能会驶的远些。

　　这次草帽卖的好，仲和从仲连那里要了不少稻草来，小艾还继续编草帽和草垫子。阿桐把清好的苇秆用开水加草木灰泡一天再晒干，这样处理好的苇秆洁白柔韧，编起来好成型，虽然费事，但成品却是大不一样的。仲和回到家时，看到阿桐还在泡苇秆，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活，“阿桐，我来做。”阿桐笑眯眯的让他接手，“今天出船顺利吗？”

　　仲和一边干活一边回答：“今天不错，网网都不落空，打了四十多斤黄鱼，十几斤梭子蟹，三十斤虾。还有一些虾蛄，小叔让我拿回来了，他们都不耐烦吃。”阿桐没有见过虾蛄，好奇的去仲和的背篓里看，长的一点也不像虾，身上还有很多尖刺，看着挺吓人。小艾听说有虾蛄，跑出来看，“这还不少呢！嫂子，你别看它长的不好看，可鲜了。就是海货贩子不爱要。”也到了做晚饭的点了，小艾拎着虾蛄进灶间去了。

　　仲和掏出一串钱给阿桐，大概百来个铜钱的样子，阿桐去屋里收好。家里的钱放在床下的一个陶罐子里，现在里面有四串钱，还有一块碎银，大概一两的样子。比起阿桐刚来的时候，钱虽然没有攒了太多，但家里的用具添了不少，吃的也好了，小艾和仲和的脸色都比从前好了。阿桐盘算着该给自己和小艾屋里各添些家具，这里产不了好木料，家具的价钱可是贵的很，最简单的樟木衣箱也要两百铜钱。听村里人说，有时有行商的人会运些木头和家具到灵江码头上卖的，通常是卖给这里的商家，不过有时候碰上了也会零散的卖。可是灵江码头离这里颇有些路，也不是时时都能看着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桐一直在加工苇秆，仲和搭了个简易的草棚子，晒好的苇秆堆在草棚里，这样就不怕打到雨发霉。这天仲和出海回来，对阿桐说：“仲连晚上过来吃饭，他在灵江码头上谋了个管事的差事，明日就走。”阿桐喜道：“那可要恭喜他了！”仲和把手中提的一根筒骨和一小包卤肉递给阿桐，“今日没什么收获，每个人不过分得二十多铜钱。我买了骨头和卤肉就剩三个铜钱了。”说着从腰间掏出三个铜钱给阿桐。

　　“正愁家里没什么菜呢，多亏你想的周到！我去菜园里摘些菜炒了，炖个骨头海带淡菜汤，再蒸个黄鱼鲞。”阿桐说道。仲和连连点头，小艾手里编着草说道：“大哥爱吃酱油鸡蛋。昨天小婶拿了十个蛋来，可以煮了让他带到路上吃。码头上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吃的呢。哥，那以后大哥就住在码头上了吗？”

　　仲和说：“听他说是要住在码头上的，要他带着那些搬货的人呢。他说要我们帮着照看家里，他那片菜园子就给我们种了，稻草也都给我们了。”阿桐忽然想到自己正想买家具呢，如此一来岂不正好！和仲和说了，仲和说：“让大哥帮忙看着点就是了，只是到时候怎么捎信回来呢？”阿桐一思量，“要不我把钱先交给他，他看到合适的就帮我们买下来。”仲和点头，“这样应该可以，你和他说清要买些什么。他脑子灵一定能给办好的。”阿桐笑着点点头。

　　仲连一进门就说道：“好香啊！今天我能吃上一顿好的了！”小艾笑道：“大哥你成天不见人影，我们做了好吃的也送不到你嘴里！”仲连笑道：“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不这样跑你大哥能寻到这份差事吗？”确实不容易，这十里八乡也没听说谁在码头上谋到管事的差事的。仲和把砂锅端上饭桌，“大哥，饭好了。”仲连和小艾说笑着进了堂屋坐好。阿桐不一会儿也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饭，脚下小黄狗急的呜呜叫，小艾扔了块骨头给它，它才息了声，叼了骨头趴到一边去啃了。

　　吃完饭，仲连拍着仲和的肩，“仲和，等我立稳了脚就把你也接出去。我们哥俩一起闯，不信闯不出个富贵！”仲和笑呵呵的说：“大哥，我的脑子你知道的，也就能打打鱼，种种田，可是做不了什么大事。就怕拖累了你呢！”仲连看看他，也是，仲和憨的很，仲启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仲平像自己，可是他才九岁呢。仲连叹了口气，“行，你放心，大哥富贵了，也一定忘不了你们。”

　　仲连要走了，仲和叮嘱说：“大哥，你别忘了阿桐托你买的家具。”仲连笑了，“放心，忘不了！”小艾递上一包酱油蛋，“大哥，给你路上吃的。”仲连一看，笑着摸摸小艾的头，“小艾知道疼人，是大哥的好妹妹！”跟他们挥了挥手，出门走了。

　　四月里，院里的玉兰花开了，幽香浮动，小艾和阿桐索性到院子里编草，编苇席，闻着花香，姑嫂俩有说有笑的干着活。阿桐已经编好了两张苇席了，洁白平滑，让小艾很是惊叹，仲和也没想到那些苇秆能编出这么好的席，阿桐可真是心灵手巧！

　　阿桐和小艾采了许多凤仙花来煮汁泡苇秆，把一些苇秆染成了红色，阿桐这次编的就是双色拼花苇席，只是做了一角地方就让小艾大开眼界了。“小艾，下回我们去赶集你剪些玉兰花苞下来，以前在永安城里常有卖玉兰花和茉莉花的。”从没见过集市上有卖玉兰花的，不过试一试有何妨？

　　“我们家没种茉莉花，小婶倒是种了好几丛茉莉花，每年都开好多花呢。”小艾说，“没想到还能卖的。”阿桐说：“茉莉花苞晒干了茶行都收的，听说北方人喜欢喝茉莉花熏的茶呢。”小艾听的新鲜，该让小婶知道的，“我告诉小婶去，让她把茉莉花苞晒干。可是我们这儿也没有茶行啊。”阿桐想了想，“可以让你大哥帮着问问。码头上来了茶商，或许会收也不一定。”小艾高兴的说：“我待会儿就告诉小婶去，让小叔去码头上和大哥说一声。”阿桐笑着点了点头，“不如你再煮些酱油蛋给大哥送去。”今日刚好从住在下面的戚婶那里换了二十只蛋来。小艾高兴的点点头，编好手中的草帽就去。

　　仲连见到小叔来找自己吃了一惊，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一听是这个事，笑着说：“没问题，最近茶商来往的多，我都问问。”小叔笑着谢了他，“仲连，这里都好吗？”仲连说：“都好，现在手下的人也都听话了。”小叔拍拍他的肩：“好！仲连出息了！”从背篓里掏出一大包酱油蛋，递给他，“你小艾妹子和小婶给你的酱油蛋。自己保重身体！”仲连接过来，“这么多，怕不有三十只蛋吧！”小叔笑了，“她们怕你在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仲连也笑了，“这是我小婶和妹子心疼我！”

　　看着小叔的背影，今天小叔说的事倒让他动了心思，在码头上做了管事，对这里面的套路也有了些了解。这码头上来往的商人这么多，好几次都碰到货出不了手贱卖的事，若是自己能把那些货买下来，再转手卖给当地人，那就能赚上一些银钱。还有一条路，就是帮当地人搭搭线，直接把那些干货卖给走商的人，也能赚些利钱。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得罪镇上的商户和那些海货贩子，那些人可不好惹，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先悄悄的小干几把。

　　忽然想起了自己手中不过四五百铜钱的积蓄，能干什么事？以前赚的钱都用来谋这管事的位子了。不对，还有仲和他们给的一两买家具的银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家具商，这生意先做着，赚了钱补上就是了。仲连定了主意，哼着小曲向码头上搬运着货物的手下走去，“兄弟们，来吃酱油蛋！”让这些人服他，仲连靠的可不是这个管事的名头，该罚的罚，该给甜头的就要给，仲连心里明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