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唱晚》石眉

3、第 3 章

　　第二日起床，阿桐见小艾没有穿袄子，问她她却说：“嫂子，我待会儿就把袄子还给你。”阿桐急了，“你这傻姑娘，那件袄子是给你的了！快去穿上！”不由她分说把她拉进她屋里，一眼看到了挂在床头的袄子，给她套上了。小艾的屋子也和自己那间屋子一样，除了一架木床就什么也没有了。昨日给小艾编的草匣子，小艾放在床头，床架上还挂着几件土布衣裳，都已经洗的发白了。

　　阿桐和小艾做好早饭的时候，仲和也把水缸里挑满了水。三人刚吃完早饭，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叫，“阿和，小艾！”小艾对阿桐说：“是小叔来了。”阿桐和仲和，小艾出了灶间，院子里站着个壮汉，看着不到三十岁，还有位圆脸的温婉妇人，牵着一女一男两个孩子，女孩儿大些，应该就是小叔阿全，小婶王氏，安安和仲平了。昨日小艾已经跟阿桐说过家里的几户亲戚，阿桐都记在了心上。

　　“仲和，听说你在永安城里成了亲了！也不说一声！”小叔摘下身后的背篓递给仲和，“小叔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家里的一点土货，给你们道个喜！”说着对阿桐笑了笑。小婶也笑着温声对阿桐说：“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就说一声，别和小叔小婶客气。”

　　阿桐忙道了谢，看安安和仲平怯生生的躲在小婶后面看着自己，阿桐对他们招招手，“安安，仲平，嫂子给你们编草蚱蜢好不好？”安安和仲平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羞怯，小艾过去把他们拉过来，“别怕，我嫂子可好了。”阿桐对他们一笑，抽了几根稻草，手飞快的动了起来，三两下就编好了一只草蚱蜢，头上还有两根长长的须子，安安和仲平又惊又喜。

　　“这只草蚱蜢给谁呀？”阿桐问道。安安犹豫了一下，说：“给阿平。嫂子你再给我做一个好吗？”安安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的阿桐心都要融化了。“当然好了！安安真是个好孩子！”阿桐把草蚱蜢给了仲平，仲平兴高采烈的举着草蚱蜢给娘看去了。阿桐又抽了几根稻草编了起来，很快一只草蜻蜓成形了，翅膀上还有花纹。阿桐把草蜻蜓递给安安，“安安喜欢吗？”安安开心的直点头，拿着草蜻蜓爱不释手。

　　仲平见到姐姐得了草蜻蜓，跑回来对阿桐说：“嫂子，你会做纺织娘（螳螂）吗？”阿桐说：“会啊。”很快又编了只纺织娘出来。不光安安和仲平，小艾，堂叔他们也都惊叹不已，仲和却没有惊讶，在他心里，阿桐本事大着呢。阿桐的手艺让她很快赢得了安安和仲平的心，两个孩子围着她叽叽喳喳，很快就熟了。王氏见阿桐心灵手巧，对孩子也很有耐心，并不像仲连说的那样娇滴滴什么也干不了，就放心了。

　　小叔他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安安和仲平拿着一手的玩意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小艾和阿桐去收拾小叔他们带来的贺礼，五张黄鱼鲞，一小坛黄泥螺，还有二十只鸡蛋，好厚的一份礼！“小叔他们自己日子也不怎么宽裕，还老贴补我们。这次又送了这么重的礼！”小艾说，“嫂子，我们给小婶也编个暖罩子吧？”阿桐哪有不同意的，“好啊，待会儿就编。”

　　过不一会儿，院子里又来了人，“二哥！”是仲启来了，拎了一篮东西，见他们出来，憨笑着说：“我娘让我给你们拿过来的。二哥，大哥说待会儿去摸黄泥螺，问你去不去？”仲和点头：“去。仲启，帮我谢谢二婶！”仲启羞涩的对他们笑了笑，“我娘说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她不能过来，还要你们别见怪。”

　　阿桐忙道：“是我们该去拜见二婶的！阿和，我们现在能过去吗？”仲和连连点头，自己对于人情世故所知甚少，家里人虽说不见怪，但终究不好。现在有了阿桐提点自己真是太好了。小艾说：“我也去。三哥，二婶的腿怎样了？又起不来了吗？”

　　仲启无奈的点点头，娘的腿常常不好，肿胀起来又酸又疼，看的他也很难受，但也没有办法。村里许多老人都有这个毛病，据说是长年下海落下的病根。四人出了院子，沿着村里的石板路往下走了几家就到了仲启家了。当年仲连，仲和，仲启的爹他们出海遇上风暴，无一身还，仲连的娘和仲和小艾的娘去世的早，小叔阿全年纪又小，木二婶乔氏几乎是一人把这五个孩子拉扯大，又给阿全娶了媳妇。阿桐听小艾说了，心中对这位坚强的二婶很是佩服。

　　仲启家也是一样的黄泥房，进了乔氏的房间，见到一位苍老的妇人蹙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咬着牙没有喊痛。见他们进来，乔氏强打精神，笑着对阿桐说：“你就是阿桐吧！过来让二婶看看。真是个标致的姑娘！”乔氏拉着阿桐的手，“二婶的腿不中用了，要不该给你们办桌酒的，委屈你了。”

　　阿桐忙道：“二婶好好养着，不用摆酒的。阿和待我很好，我一点也不委屈。”乔氏听她这么说，笑了，“阿和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们好好过日子，二婶就高兴！”阿桐点头说：“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仲和也在一边重重点头，把仲启和小艾逗的偷偷笑。

　　从二婶家回来，阿桐翻出了自己的铜手炉和包铜手炉的毛套子，“仲和，你帮我把这个给二婶拿去。我看她很可能是得了老寒腿，把这铜炉子装上碳灰，包上毛套子焐在腿上，或许能好过一些。”仲和应了声就给二婶送去了，要真能让二婶舒服点，那就太好了！

　　仲和他们去摸黄泥螺了，这东西吐了泥用盐和酒腌好，很是鲜甜，又能保存，可以运到很远的地方也不会坏，所以很得海货贩子的青睐。就小叔送来的这一小坛黄泥螺，差不多两斤的样子，能卖到十个铜钱呢，特别是现在近年关，运气好的时候价钱还能再高一些。只是这么小的黄泥螺，冬天摸起来却很不容易，光着脚在烂泥里摸上半个时辰，也不过能摸个七八斤而已。再久了，人也要冻的受不了了。

　　今日的风很大，阿桐一边编着暖罩子，一边担心仲和他们，尤其到了午后，天降大雪，狂风暴雪，阿桐更是心焦。小艾安慰她说：“嫂子，别担心。哥哥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可能卖货耽搁了。”说话间，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阿桐和小艾出去一看，果然是仲和回来了。阿桐见他眉毛，头发皆被冰雪冻成一团，忙去灶间打了备着的热水，让他擦洗。

　　仲和高兴的从口袋里摸出十几个铜钱，递给阿桐，“今天摸了八斤多黄泥螺，换了三十个铜钱。正好看到卖肉的，我就买了些，用了十六铜钱。”阿桐递上热手巾，“快擦擦吧！可别冻着了！”仲和见她心疼自己，心里暖暖的，咧着嘴一边擦着脸一边说：“今天运气好，还捡着了两只梭子蟹。我用海带缠着在背篓里。”

　　小艾说：“我去收拾。”把背篓拎进灶间，“啊呀，这两只蟹还不小嘞！”这么大的蟹能卖几个铜钱了，哥哥留了下来，应该是想给嫂子尝尝的。背篓里还有二十几条海带，阿桐和小艾一起清洗好，挂起来风干。

　　背篓里有一条五花肉，还有两根猪筒骨，“肉贩子要收摊了，就把两根骨头搭给我了。”仲和解释道。阿桐却是一向爱喝骨头汤的，笑道：“晚上给你们做个骨头干菜汤，包管你们爱喝！”听的仲和和小艾都是眼睛一亮。阿桐把五花肉抹了点盐挂好，现在天冷，放到过年也不会坏的。这些事阿桐好多年没有做过了，幸亏还记的怎么做。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风大的连开关门都费劲。灶间里热气腾腾，阿桐煮好了骨头干菜汤，三人吃着地瓜饭，喝着汤，浑身热乎乎的。“嫂子，这汤真好喝！”小艾赞叹道。阿桐细心的从骨头里掏出骨髓分给仲和和小艾，“小艾，吃了这骨髓骨头才有劲。”仲和见她把骨髓都给了自己和小艾，分了一大半回去给她，阿桐却不肯要，“你今日下海这么长时间，一定要好好补补，要不伤着了怎么办？我和小艾可都指望你呢！”仲和憨笑着说：“我壮着呢，这点不算什么！”坚持拨了一半给她，心里琢磨着，这骨头汤原来这么好喝，下回卖了海货再买两根回来，阿桐说喝这汤对小艾也好呢。小艾长的比村里的女孩都要瘦弱，仲和一直想把她养的壮实一些。因为脸上的黑瘤，小艾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现在阿桐和她处的好，这两天她笑的比往常一个月都多，仲和看了很高兴。

　　雪很大，仲和临睡前爬上屋顶扫了一次雪，要不半夜就该把这茅屋顶压塌了。下来时，又成了一个雪人，幸亏阿桐有了准备，用热水给他擦洗了。第二天一早，阿桐是被屋顶的扫雪声吵醒的，等她起身梳洗好，仲和已经扫好了雪，从屋顶上下来了。小艾起的早，早早的烧好了热水备着。大雪封山，挑不了水了，昨晚仲和就扫了许多雪倒入水缸里，化了一晚已经成水了，小艾就是用雪水做的早饭，烧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