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羡宇幸

51、为什么

　　夜深人静，别的人都打发去睡了。

　　只有左霁独自一人倚靠在床头边上，守护着仲晟。

　　左霁的心很不安。

　　他还在想之前在武昱房里发生的事。

　　后面虽然张老有说武昱其实还没醒，有动作只是肢体神经反射。

　　可他明明看到武昱抬起了手。

　　又不是诈尸，哪来的那么大的动作反射。

　　他不信。

　　他在想，说不定是武昱授意张老，要他骗他们。

　　只怕是醒了也听到了一切，但是因为身体虚弱还不能言语，为了保命，假装还没醒。

　　“我该怎么做？”

　　他盯着仲晟的睡颜，声音幽幽。

　　说真的。

　　他说不清自己对眼前男人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心里，是有一份好感在的。

　　但，他不否认，这里面参杂更多的是同情和感动。

　　所以，他愿意为他做很多事。

　　包括，接下来的这一件。

　　眼帘垂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下，暗光汹涌。

　　他静默坐了几秒，起身走了出去。

　　武昱的房间门口有仆人把守。

　　他小心开门，尽量不弄出声音，藏在门板背后，观察门外周围，在确定没别的人经过之后，用袖里针把仆人弄晕了过去。

　　蹑手蹑脚摸出来，带上门，把仆人脖子上的针拔掉，他又再察看了周围，这才悄悄地退进了武昱的房间。

　　放轻脚步走近去。

　　灯火昏暗的房间里，武昱静静躺在床上。

　　周围，特别地死寂。

　　左霁冷着一张脸，走前来打量他。

　　末了，伸手朝他脖子探了去。

　　刚掐上，左霁忽然被人往后拉一大踉跄。

　　脚步一刹，惊慌站定，他眼眸一抬，见是墨佳，顿是一怔。

　　墨佳的双眼里满是愠怒。

　　他二话没说，直接抓过左霁手腕，把人拽出了武昱的房间。

　　被强行钳制的手非常的痛。

　　他被粗鲁推进仲晟的房中，刚要开骂，就听墨佳：“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好吧？”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要不是我及时制止你，你现在已经是弑君杀父的千古罪人了吧！”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我不承认这个父亲！”左霁也是气愤，抓狂：“其次，我刚才只是想探他的颈脉，而不是掐他的脖子！”

　　墨佳不相信他。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说话半假不真的家伙。

　　“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撒谎？”

　　“我哪里撒谎！”左霁瞪着他，怒：“是你先入为主，是你觉得我人怎么怎么样，一切都是你自以为的！莫说我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我真有这个心思，我想杀他，怎么样？你要为他干掉我吗？哈？忠君护主？来啊！”

　　墨佳被他的挑衅气得不打一处，拳头对他捏得咔咔作响。

　　互瞪了许久，对峙了半晌，墨佳最终还是把火气硬生生压下：“你一直都觉得这件事可以皆大欢喜、两全其美，那是你在做梦！”

　　“你知道这件事牵涉有多广吗？你了解过背后的本质吗？”

　　“你认为他情深义重，你觉得他很可怜，可是两人的鹣鲽之情能抵得过即将逝去的几万条人命吗？”

　　“什么？！”左霁瞳孔震动。

　　“只要东窗事发，死的不仅仅是仲晟，不只是左世成一家，所有姓左的、亲左的都会被人连根拔起、株连九族。上至朝堂上的老爷们，下至门客、家仆、马夫及其亲眷，大到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妇老叟、小到嗷嗷待哺的新生婴儿，甚至连十几年没打过照面的亲戚，通通都逃不掉！多少人会被灭门，多少家族会因此从这世上消失，牵连之广，相比之下，你的一番好意、他的一往情深又算得上什么？”

　　这些话，如同重锤，生生把左霁逼退了一步。

　　他想起了梆子被屠村的事。

　　他忽然意识到，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的前身是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从来没去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在成全没错，可更多的是什么？他知道仲晟根本没得选择，他不忍仲晟双手沾上自己的鲜血，这份心情，你懂吗？”

　　“连他都知道自己赌不过，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活到最后呢？”

　　墨佳看得出，他动摇了。

　　“崇妃早就知道仲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还是极力假装不知，继续栽培他，对他好，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否足以让她依仗。”

　　“如果你这次输了，她依旧是那个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崇妃娘娘，而仲晟，依旧是她的乖儿子，是皇储。所以，事实上，你能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你懂吗？”

　　左霁很沉默。

　　他想要的，是规避争斗，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他太自信于仲晟对自己的感情。

　　更以为自己不争就行。

　　却从没把自身与刀子划上等号。

　　墨佳说得没错。

　　熟悉仲晟的前身都认为自己必死，他又哪来的自信能从仲晟手里活下来。

　　“……这么说，我和仲晟注定了只能活一个。”认清事实，左霁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里，遍体生寒，道：“……而且如无意外，他一定杀我……”

　　“……为什么……我要杀你……”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令两人一怔。

　　他们猛地回头，惊诧发现仲晟已经醒了。

　　仲晟的气色很差，人蔫蔫的，爬着坐起来，盯着眼前的两人：“……为什么……”

　　左霁心猛地悬起，惊惶看向墨佳，墨佳也是心惊，一时间也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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