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羡宇幸

19、你怎么不躲啊？

　　之后，接下来那几天。

　　“墨佳呢？”

　　“墨佳，过来帮我晒草药。”

　　“墨佳，过来帮我搬东西。”

　　“墨佳，在哪呢？”

　　左霁白天一直粘着墨佳不放，就连晚上睡觉也枕着他手臂，还不敢睡沉了。

　　这不，墨佳还没有意见呢，左雅就先看不下去了。

　　“阿霁，你别这样行不行？”

　　左雅正在厨房矮桌前剥花生，左霁找不见墨佳，听她这么说，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

　　“你指的什么？”左霁问。

　　左雅凑近来，问他：“你移情别恋了？”

　　左霁偷吃剥好的花生，听来一愣，末了，觉得十分无稽：“你胡说什么呢？”

　　“还不承认。”

　　左雅摆明了说：“整天墨佳前墨佳后的，晚上吧，明明有两张床，你非要和他睡一块。你之前跟我说墨佳其实是仲晟的人，这些仲晟要是知道了会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吧。”

　　“你就说吧，你是不是骗我了？你根本什么都没忘，只不过是移情别恋了，然后带墨佳回来避世过小日子来了？”

　　左霁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原装货和左雅是姐弟的证据了。

　　这脑回路是一模一样的清奇啊。

　　他现在盯墨佳盯得那么紧完全是为这村子的安危着想好吧。

　　他一张嘴，算了，懒得反驳。

　　省得吓到她，到时候吃不好睡不着。

　　眼珠子一转，他俏皮皱皱鼻子，煞有其事地对她：“嗯，对，还真被你看穿了，我现在就爱墨佳，只爱墨佳，你不知道，我可爱他了。”

　　刚说完，他感觉背后有异，回头一看是墨佳，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说很爱我的时候。”

　　左霁吃一惊，起手挡脸。

　　果然。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差点没把左霁瞪出窟窿来，墨佳火气得很，斥他：“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羞字怎么写？这是能随便乱说的话吗？”

　　骂罢，墨佳走了。

　　左霁挺窘的，真心尴尬，对被吓到的左雅讪讪一笑，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场好了。

　　这事一直到晚上都没能化解。

　　左霁几次想跟墨佳说话，墨佳都无视他。

　　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就开个玩笑嘛？

　　仲晟又不在这，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吗？

　　左霁越想越委屈。

　　这夜，他没跟墨佳睡一块，自己到一旁的床上躺去了。

　　睡到下半夜，外面乌云黑压压的。

　　人睡得迷迷糊糊，一声惊雷忽然把他整个炸醒了。

　　他“咻”地坐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感觉自己被这雷震得魂不附体，思维混乱，脑袋里不断有声音在交战，他抱着头弓着腰，跪在床上难受低嚎。

　　墨佳其实也被惊雷吵醒了。

　　不太在意的他原本打算继续睡，可一听左霁的声音，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他马上到左霁床前察看，看左霁痛苦抱头、满身冷汗，顿时很是莫名，急问：“你怎么了？”

　　左霁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整个身体发麻，人变得恍惚，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混乱画面。

　　搞不清自己在哪，是谁，他脑子里甚至有声音在不断逼问自己是否还活着。

　　屋顶上，闪电撕裂黑夜。

　　不安感自心中蔓延，黑暗在迅速吞噬着他。

　　他心越发地虚，怦怦失控，身体也越来越冰冷。

　　豆大的汗沿着脸颊滑落，滴到了床褥上。

　　感觉魂魄快要离体，他惊慌不已，抓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连头带人一起罩了起来。

　　墨佳看他这样也挺慌，赶紧上床来，追问：“你到底怎么了？是被雷吓到了吗？”

　　雷？

　　刚想到，又是一声惊雷在头顶上炸响。

　　这一下，左霁感觉自己的魂魄在身体里不断震荡。

　　他眩晕得很，难受大叫，墨佳见状，赶紧扒拉开他的被子，钻进去抱紧他。

　　看他情况挺严重的，墨佳眉头蹙得老紧，紧张：“你怕雷？你什么时候开始怕雷的？”

　　……怕雷？

　　是雷！！！

　　外面的雨瓢泼下起来了。

　　雷声好像也没了。

　　左霁忽然清醒了过来。

　　满身满脸都是冷汗，他喘着，被墨佳紧紧地抱着，感觉好累好累，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些事。

　　可是，又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考究。

　　“……他还在……”

　　有气无力的喃一句，他埋头墨佳的胸膛，软软昏过去了。

　　墨佳狐疑看了他很久，还是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左霁睡得死沉死沉的，墨佳几次探他鼻息，怀抱着他，根本不敢睡。

　　左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待有知觉时，朦胧醒来，一摸身边空空的，心一惊，他猛地坐起来。

　　他正惶，担心墨佳不知道去了哪，刚要下床，听房门口有动静，又立马倒回到床上。

　　他这才记起墨佳有晨练的习惯。

　　果然，他刚躺下不久墨佳就踱了进来，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墨佳进来，先到床边查看他怎么样了。

　　看他还在睡，墨佳挺放心的，放下东西，洗了把脸，再解了衣裳，又回到床上躺下。

　　背脊很快就感觉到了温度。

　　平日里总会刻意和他保持一点距离的墨佳此刻居然主动贴上来，这令左霁挺意外。

　　墨佳现在的体温挺高的，左霁颇为贪恋，假装无意识翻个身，埋头睡进了他怀里。

　　一开始，墨佳没觉得什么，无条件接纳了他。

　　可是，很快，就觉得不对劲。

　　“你是不是醒了？”

　　左霁没动静。

　　可墨佳却确定他是真的醒了。

　　醒了还往他怀里钻，墨佳没好气，想要推开他，却听他可怜兮兮：“……我好冷。”

　　听他这么说，墨佳打消了推开他的念头。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左霁又没了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他回应，墨佳想起身来着，忽然听到一声惊呼，转头一看，见左雅掩脸跑出去，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左霁也听到声音，支起脑袋来了。

　　左雅在房门外慌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见墨佳进来，以为你们都起来了。”

　　面对左雅的尴尬，左霁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俩不过是躺在一块，又没做什么。

　　他坐起身：“你找我？”

　　“是，阿霁你能出来一下吗？”

　　左霁眉一挑，看墨佳一眼，爬下了床，出了房去。

　　本以为左雅是有什么秘密事情要对他说，怎知，就只是告知他今天是旺伯的生辰，让他去小溪那边摸几条鱼回来晚上加菜。

　　这么小的事哪需要他出马啊。

　　左霁连连点头答应。

　　然后，把墨佳指派到了小溪边上。

　　这事对墨佳来说也不是事儿。

　　可他是客，却在水里站着，而左霁是主，却在溪边扇凉，他挺无语的，很有意见，问：“你好意思么？”

　　正坐在石块上悠哉扇着风的左霁动作一顿。

　　他转过脸来，说：“我昨晚都那样了，这水这么凉，你忍心让我下去啊？”

　　墨佳没好气别过脸去，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

　　看他还知道心疼自己，左霁嘴角满意一提，把手上的大叶子一丢，卷起袖子别起衫尾挽起裤腿也往溪里下来了。

　　这山水比一般的水要寒上许多。

　　透心的冰凉冻得他一哆嗦。

　　溪面宽，却不太深，水挺清澈，他只走出了几步，低头去看，发现鱼还真是不少。

　　鱼从他腿边游过，奇怪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他猛地一收脚，一个趔趄跌到了水里，站在不远的墨佳看见了只得过来捞他，他被拉起来，一个不稳又连同墨佳一起带了下去。

　　两人一下全成了落汤鸡。

　　他推开压着他的墨佳，突然感觉自己坐着了什么会动的东西，抓出来一看，竟是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立马就把鱼扔到岸上去。

　　“第一条。”他得意对墨佳邀功：“我的！”

　　墨佳嗤笑，踉跄爬起来，又再把他拉了起来。

　　既然都湿了，抓起鱼来就没必要顾忌了。

　　他们很快就弄到了一大篓的鱼。

　　回到岸边，墨佳拾来木枝，堆起来生了火，空气中有了热度舒适了许多，左霁赶紧凑前来烤衣服，末了，说：“要不我们先烤两条吃吃？”

　　墨佳赞成，捞了两条，到溪边洗去了。

　　左霁想帮忙搭个烤架子，起身去找大条的木棍，沿着溪边黑色的山壁走了一圈，忽然注意到这也有一处蔓藤，伸手一拨，竟看到里面有光，心里好奇，他进了去。

　　往里也就走了个十来米，他从另一头出来，呆住了。

　　面前是一片花海。

　　绵绵的,金黄色一大片，一直延绵到很远很远。

　　他踏出去，站到了花丛中，花香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在湿气中弥漫，这感觉，就像在梦里一样。

　　往前走挺远的一段，回过头来，他看到墨佳从石缝中钻出来，赶紧朝墨佳招了招手。

　　墨佳原本是一脸着急的，可一出来，看到远处的他，眉头缓开来了。

　　“你走开都不知道说一声么？”墨佳对他高声。

　　他不以为然，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好开心。

　　摘了朵黄花嗅了嗅，他随手往耳朵上一别，然后又摘了一株大的，打算拿回去送给左雅。

　　不过他没打算立刻回去。

　　他晃着手里的花，继续往前，想到尽头去看看还有什么，墨佳见状，只得也下到这花海中，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花海里，一直没走到尽头。

　　天上忽然隐隐有虺虺滚雷声，左霁一听心惊，脚步一刹，抬头看看这乌压压的天，想到昨晚，怕了。

　　他不敢再往下走了。

　　想要回去，他猛一转身，跟来的墨佳差点被他撞上，迅速一退。

　　又来了。

　　见墨佳这么躲，左霁眉头一蹙。

　　至于么？

　　百般嫌弃他，像他会传染似的。

　　很不高兴，左霁刚要抱怨，可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鬼主意。

　　他暗笑。

　　“这花的香气很特别。”左霁走近他，把手里的花送到墨佳面前，对他：“你闻闻。”

　　墨佳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可听他这么说，花又已经递到跟前了，他只好配合着闻闻。

　　只是没料，他刚一低头花就撤了，左霁忽然引颈上来，在他唇上亲了一记。

　　这一亲到，心漏了一拍，就连左霁自己都惊怔了。

　　他摸上自己的唇，很惊诧，对墨佳：“你这次怎么不躲啊？”

　　“无聊。”

　　墨佳面无表情丢下这句话，转身那一刻连耳根都红透了。

　　左霁没发现。

　　因为他太震惊了。

　　回过神来，看墨佳走得那么快，他赶紧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