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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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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睡的懵懵懂懂,只觉腰腹生疼。想要醒来,又忽然想到陈富他们,登时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待稳定身形,贾环才猛然发现不对。床榻对面不是粉墙,而是一堵青色巨石。环顾四周,身下躺的是一张石床,上铺着狼皮褥子。屋内四周除了一张青色石桌,一无所有。
这屋子仿佛是整块儿石头掏出来的,房脊高悬,郎阔干净。墙壁青石外漏,干燥整洁。地面平整,分为三层,尤床榻处向门口降低。门口传来亮光,照亮整个石屋,屋里没有窗子也不觉晦暗。贾环还有闲心想,这房子倒是野趣十足。
贾环捂着腰腹,忍者疼走了几步,渐渐听到鸟鸣。心中疑惑,副都统府哪里来的这么些鸟儿。
扶着石墙,走出石门,贾环不得不揉揉眼睛。
再睁开眼睛,贾环不得不问自己。副都统府呢?怎么面前是一片青山。
准确来说,贾环面前是一片青山围成的山口。
贾环猛地走出去,左右看看。屋外是一片石廊,两侧尽头隐没在山石中。四周的青山围绕着淡淡的迷雾,两面青山围绕的借口,露出隐隐约约的一条小路。四周鸟鸣起伏,清风微醺,带来阵阵凉意。
贾环面前一的道雕空石栏,往下望去,下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人来人往,有的生火,有的杀羊。全是皮衣粗布,不似中原打扮。倒有些像腊月去喝酒的那家黑斤族人,贾环瞧疑惑,忽而听到下面有人喊环儿。贾环一看,是陈富。
贾环要下去,又不知石廊两处该去哪头。倒是陈富,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
陈富看贾环,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登时把人搂在怀里。
“环儿,没事了,咱们没事了。”陈富眼泪汪汪。
贾环听见这话,一头雾水:“这是哪里,这话什么意思。赵国基他们呢?”’
陈富支支吾吾,贾环急的跳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说话。”
陈富叹气,左右看看,拉着贾环光明正大的小声说起悄悄话。
一日前,金镇把一只‘信号弹’塞到陈富手里。
陈富:?
金镇小心睁开一只眼,悄声做出个嘴型。
陈富:“?坏?完?坏了?完了?”
金镇皱眉:啧。金镇在地上,轻轻画了个圈儿。
陈富疑惑,慢慢撑过去,在金镇耳边道:“兄弟别打哑谜了,你不知道吗?按照惯例,你此时不把话说清楚,会惹来大麻烦的。你别让我猜了,快说呀。”
金镇恨的牙痒痒:“环,环,把环带走。”说完,满上闭上眼睛。
陈富仍旧轻声喊着兄弟,金镇似乎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陈富还待再喊,忽有人道:“他怕是已经死了。”
“哇!谁!”陈富回头一看,苏堪正立在门外。
贾环四周看看,没有一个守卫。
苏堪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已经打发了。我是来救你的,但救你之前,还有句切口要你回答。除暴安良,下句是什么?”
陈富心中莫名其妙,切口?这是黑话?除暴安良不是一句普通的话吗?下一句是什么?
心里胡思乱想,嘴上却忍不住道:“匡……匡扶正义?”
“好,”苏堪一拍大门,“你果真是我教中人,我这就来救你。”
“不,不是,什么意思呀你。”我怎么就成了你教中人,你什么教呀大哥,你不就是个炮灰吗?
陈富挣扎挣扎不开,想喊又不敢开口。挣扎间急的回头看金镇,却见金镇仍旧一动不动,一只手指着地上画的圆圈。
环儿!陈富福至心灵:“不管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带着环儿,他留下来就是个死。不带他,我就喊人了。”
苏堪一顿,点头答应扯着陈富就走。
牢里转过一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陈富看着四五个衙役,扑倒在地,身下铺开一片血红。
血气熏得陈富一阵欲呕,双腿直软。被苏堪夹着直接闪出牢房,三两步奔至墙角越过墙去。
黑暗无光的夜,似乎苏堪毫无阻碍。他在各方夹角来回穿梭,在一处假山将陈富放下。自己又蹿了出去,陈富光顾着像刚才的血腥气,一时未想起逃跑。等他缓过来,苏堪已经夹着卷被子过来,陈富迎上去。苏堪微微掀起一角,是贾环。
陈富看着贾环叹气:“就是这样,他把我们都带来了。我看他明日里不吭不响瘦猴子一个,居然能扛得动我们两个。”
贾环直觉不妙:“他这是做什么?”
陈富:“不知道。”
贾环:“为何要把我们劫持到这里?”
陈富:“不知道。”
贾环:“他到底是谁?”
陈富:“不知道。”
贾环:?!你来了半天什么都不知道?
“我睡了多久,你可记得从我昏倒,到你们来这里,过了多久?”
陈富摇头:“我半路上睡着了,醒来便在这里。”
“你还能睡的着!你也太没心没肺。”陈富一问三不知,贾环恨不得给他一个爆栗。
陈富忙摇头:“我也没想到我能睡着,我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刚见过死人,心里一团乱,不知道怎么一闭眼就睡着了。”
贾环嫌弃的看了陈富一眼,打算去找苏堪问个明白。
陈富赶忙阻拦,他亲眼所见苏堪杀人不眨眼,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好相与。
正说着苏堪,就见苏堪也从走廊尽头过来。笑对二人,步履款款,颇有些大人之相,不似从前在柏树庄那样默默。
苏堪向贾环拱手:“贾三爷,苏某给您请安了。”
贾环看着笑面虎一般的苏堪,真是一点看不出当初在柏树庄时的老实像。
贾环拱手回礼:“苏师傅,您教过我几月武艺,咱们好歹也算半个师徒。贾环这里有些话,要问问师傅。”
陈富:就这么直接问吗?
“敢问苏师傅是不是尤显达所说的红莲教反贼。”
陈富:还真就直接问呀,可以直接问的吗?你就是问了人家也不会说的吧
“是”苏堪笑笑,毫不避讳。
陈富:还就真的直接说了,你们这些反贼这么好说话的吗?
贾环看看廊下,时不时望过来的人,这才发现问题。
“苏师傅”,贾环一抬下巴指指楼下的人,道,“这些人,编发,左衽。身着皮衣,手佩弯刀。我听说库勒族人、红莲教、罗刹国、朝鲜国相互联合,渗透北地。打算一举颠覆我朝,恢复前朝统治。他们是库勒人还是罗刹国人。”
陈富看看楼下的人:是的耶,这些人脸格外大,衣服也不是中原装束。北地人大多这个打扮,我居然忘记了。
苏堪楞了一下,笑笑:“真是没看出来,贾三公子一双眼睛不光好看,还能识人。他们是库勒人,贾公子这些人不过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马分散在各处山林之中。北地山脉广博,连绵不断。多亏了狗皇帝封禁北地,这里荒无人烟,就算在林子里藏个万把人也没有人发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我们的大业,近在眼前。”
贾环犹豫再三,问道:“苏师傅,贾环实在不明白。苏师傅武艺高强,年纪轻轻能在伯都纳身居要职,为何要谋反。你是从前便是个反贼,潜入伯都纳。还是本在伯都纳好好的做着高官,让人蛊惑了。”
苏堪笑笑:“贾公子猜的不错,我生下来便是个反贼,一生都在反青复明。不过我做反贼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天下百姓。
满人入关以来,大肆屠杀汉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流成河,尸骨成山。那街道上青石夹缝里,现在还能扫的出我们汉人的血肉。
满人视汉人为牛马,为低等奴隶。吸食我等汉人血肉供养那些走鸡斗狗,不事生产,懒惰成性的八族子弟。说什么满汉一家不过是诓人的谎话,像你们这样的人家看着显赫。在狗皇帝面前,也要跪下来自称奴才罢了。跟祖父、父亲在皇帝面前跟你家的管家、长随在主子面前也无甚区别。
异服改制,妄图断绝汉族传承,忘记自己的祖宗,把他们当做主子。设文字狱,大肆捕杀文人,使天下文人都成了阿谀奉承的巴狗儿,只知道对着皇帝歌功颂德。
这是一个王朝吗?这是一个家天下,狗皇帝是一家之主。你们这帮臣子都是跪在地上的狗奴才,善良的视百姓苦难不见,可恶的比主人家更狗仗人势。天下百姓就是皇帝蓄养的牲畜,缺钱的时候就宰杀两个吃肉。开心了就唤两个喊一声万岁取乐。千年以来从未有这样的朝廷视哪个人种为猪狗,若是有这样的朝廷,天下百姓必定起而覆之。”
苏堪道:“贾家先祖,枉顾人伦大义,数典忘祖。投靠外族,杀我汉人,灭我江山,对着外族溜沟舔腚。比之那些屠戮中原的満人,更是该杀。贾公子出生富贵,也一样是喝着人血长大的。如同喝人血的蚊蚁。蚊蚁哪里能懂被喝血之人的苦痛。我也不要你懂,只是你问了我才说,平日里我是不会跟你这样的人费口舌的。”
贾环看着苏堪,静默道:“真没想到师傅有这样的豪气壮志,倒是让我开了眼。”
苏堪又是一愣,后又道:“怎么,贾公子该不会被我一席话说动了吧。”
贾环忙摇头:“自然没有,苏师傅都把贾家上下骂个够了,我怎会赞同你的话。只不过我以为你们这些反贼都只是为了恢复前朝统治,好封侯拜相罢了。如今你们既然有这样的大志向,倒是让我觉得自己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富:……你们这么和谐的吗?不打起来吗?不破口大骂,热泪盈眶吗?
苏堪:……。苏堪等了半晌,不见贾环再说其他有些迟疑:“贾三爷既然能体谅我等,难道就没有别的话?”
贾环学着苏堪笑笑:“苏师傅说笑了,我一向不太会跟人家争辩。要说起老国公当年为了一家子,失手杀了催逼家人的恶吏,索性起兵反抗,那又是一车子的话。苏师傅听了一定会感慨万千,可一定不会为了我家老国公当年的苦楚,就放弃谋逆。就如,我也不会听了你一席话,就抛家舍业跟着你去做反贼一样。”
苏堪看着贾环,这才真心的哈哈大笑起来。道:“贾三爷真是个妙人,哈哈哈。”
说着苏堪甩甩袖子,又下去了。
陈富:???
“我说,你们这半天废话什么呢?唉,你们就这样直接说的这么开吗?他是个反贼的身份揭开了,然后呢?”陈富急道:“你要是假装不知道,咱们还能虚与委蛇一番,趁机逃跑。或者博他的同情,让他饶咱们一命,现在都说开了,他们怎么都不会饶了你呀。”
贾环看着陈富,拍拍他:“我可不愿意装傻,太累了。更何况,更何况,我就是真的只是问问。没想到他一咕噜全说了。”
贾环接着道:“你说他是因为你才把我带来的,而你是听了金镇的话,那金镇怎么知道你要被带走的?”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