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首晚歌》墨染无端霜

28、七窍玲珑06

　　乔莹蹲在地上，看着没了呼吸的墨凌，一阵苦笑：“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婉儿，可为什么他如此爱你，你却亲手杀了他，你口口声声答应我你会把他让给我的，可为什么你连他的尸体都没给我留下？我只恨，只恨没能早点儿下手。”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婆娑的泪眼中忽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即悔不当初，又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那金毛吼现了身，瞧着眼前的一切皆按照他的剧本走着甚为满意。浮生已化为七窍玲珑心回到白止体内，而墨凌也已死去，白止虽陷入昏迷，但时辰一到自会醒来，接下来便是取回天星杖了。

　　当主人死去，那天星杖便也成为了无主的宝物，可寻下一任主人。

　　金毛吼蹲下身子去捡被墨凌遗落在地的天星杖，刚触碰到，天星杖忽化作一缕青烟，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乔莹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死了，天星杖也消失了？”

　　金毛吼：“只有一种解释，他没有死。”说话间，金毛吼立刻检查了墨凌的身体一番。

　　乔莹：“不可能，我明明刺中了他的眉心，是你说的，那是他的死穴，而且他明明没有了呼吸。”

　　金毛吼：“那儿的确是他灵力最为充沛之地，也便是他的死穴，可是有人设了个结界，替他挡了这一劫。不过他虽然未魂飞魄散，却也魂魄离了体，如果我们现在立刻烧了他这具身体，那他也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亦或者再费时间去寻另一个宿主了。”

　　若是一个孤魂野鬼，人鬼殊途，他自是不能纠缠于白止；若是再寻另一个宿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那时白止也不会认得他。

　　乔莹连忙将墨凌的身体护在身后，“不行，我不允许你毁坏婉儿的身体，既然你说婉儿未入轮回，那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婉儿复生？”

　　乔莹很明白，浮生是回不来了，她只恨未能早点儿下手，如今婉儿便是她唯一的指望。

　　金毛吼道：“那婉儿早已入了因果轮回天机盘，转世投胎了，再也回不来了。”

　　乔莹立刻变了脸，怒吼道：“你骗我？”

　　金毛吼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搪塞道：“我怎么可能骗你，我说过乔婉儿因为这妖孽占了这具身体故而无法转世投胎，如今那妖孽已经离开了这具身体，那么自然的他也就投胎转世咯，九幽冥府的办事效率可是很高的。”

　　乔莹瞬间泪如雨下，无声哽咽，仿若乔婉儿再一次死在她的面前一般。

　　她紧紧抱着墨凌的身体，喃喃自语道：“对不起，阿姐没能保护好你，你放心，就算你真的投胎转世了，阿姐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阿姐答应过你的，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人世间流传着一种异界通灵类型的禁术，可将已死之人的尸体，变成任由施术者摆布的傀儡，而且这个傀儡会保持死者生前的一切习惯，除了没有自己的意识外，一切与生前无异。

　　金毛吼：“你若不信便随你吧，不管我可提醒你，再过一个时辰，他便会魂魄回体，届时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你这个杀人凶手？”

　　片刻沉默后，乔莹抬起头来，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放开了墨凌的身体，缓缓起身，冷冷道：“烧了吧。”

　　金毛吼嘴角扬起一抹幸灾乐祸般的笑靥，凡人呐，皆是如此的自私！

　　——

　　九幽冥府黄泉路上离道岸边，那株被洛冥浇灌了整整三百年的血色荼蘼终于悄然绽放，花香四溢，但凡是路过黄泉的游魂皆被其所吸引，驻足痴望，忘了投胎转世的事儿。

　　九幽冥府秦广王大殿内，白无常刚将那血色荼蘼花绽放的事情禀告完毕，洛冥那气宇轩昂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紧接着，黑无常便前来禀告，说有人闯入了九幽冥府。

　　洛冥非但不恼，反而笑逐颜开，吩咐道：“贵客来了，准备迎接。”

　　离开秦广王大殿后，白无常嘀咕道：“姐姐，那贵客是谁啊，我可从没见殿下如此高兴过。”

　　黑无常曲起手指，在白无常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道：“你这什么记性，能够让殿下如此高兴的除了那位大人，还能有谁？”

　　白无常：“墨凌大人不是去了人界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肉身又陨落了？”

　　黑无常耸耸肩道：“谁知道呢，先去看看吧。”

　　黄泉路奈何桥边，一抹俊秀的身影不紧不慢的由远及近，男子神色平静，握着无幻笛的手骨节分明，红色的披风似他本人那般邪魅。

　　桥上幽魂皆纷纷让道，这究竟是何人，竟带着如此强大的气场？为什么他一靠近便觉生无可恋，所有负面情绪皆涌上心头？

　　男子不为周围的指指点点所动，淡然自若的朝前走着，每一步轻盈而平缓不迫，末了，终于停在了奈何桥头。

　　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悠悠然行了个礼，然后道：“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秦广王殿下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男子继续往前走去，孟婆在一旁有些傻眼。

　　三百年间，她曾见过这位大人许多次，他总爱四处闲逛，每次见她总爱说些笑话，要么戏弄她的幽蝶，要么送她血色荼蘼花，还会偶尔给她的汤里加点料，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平淡的模样，静静的有些可怕。

　　墨凌踏入秦广王殿内的时候，洛冥正瞧着面前的花盆中的那朵开的正艳的血色荼蘼花入了迷。

　　他等着它开花，等了整整三百年，如今终于开了。花一开，那人必来。

　　墨凌清脆的声音响起，眼角眉梢皆是一股说不出的漠然：“花开了？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听到动静，洛冥抬起头来，那人迷离双眸清冷如月，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又妩媚夺目，就如同面前的血色荼蘼花一般妖艳邪魅。

　　三百年前，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这般看似平静却又难掩那百感交集。

　　他立刻上前拉着他那冰冷的手邀他入座。“是的，花开了，你也来了。”洛冥忽蹙了蹙眉，“你流泪了？发生了何事？”

　　墨凌垂下眼睑，难掩那满眸的悲伤，“在天星城，本王遇到了一个人，本以为他是紫薇帝君一缕幽魂，可没曾想他便是你口中所言的七窍玲珑心，然后他死了。”

　　洛冥安慰道：“一切不过早已注定，节哀！”

　　墨凌轻抚上眉心那点朱砂，眸子清淡的看着那株血色荼蘼，“这儿曾有人设了一道结界，护住了本王的死穴，也封印了一段前尘往事。现在本王想知道那是什么，你知道的。”

　　洛冥叹了一口气，一双风眼墨瞳中看不到任何感情色彩，“你不会想知道的。”

　　墨凌厉声道，“本王瞧着这血色荼蘼甚为熟悉，血色荼蘼，若是褪去了所有的怨气，加以修炼，待羽化成仙之日便可摆脱魔道，成为可肉白骨活死人的白色荼蘼。”

　　洛冥也是此刻才知那眉心一点朱砂竟是为了封印那段前尘往事而存在，既然封印已消，那记忆终将复苏，他是再怎么也瞒不住的，倒不如索性直接道出。

　　洛冥：“在这三百年间，你不止一次问过本王，黄泉路上八百里血色荼蘼，为何偏对这一株如此上心，只因它是你的曾经一世，也是本王为你重聚的肉身。带着它去那孽镜台吧。不过本王再次提醒你，考虑清楚，因为忆起那些事儿或许只会让你痛苦。”

　　——再痛苦也没有亲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而死更难以接受的了吧。更可悲的是，他竟是直到他不在了才惊觉原来他早已走进了他的心里。

　　孽镜台，乃天地灵气所洁而成此台，凡人魂魄到此，即可照耀其本身面目，丝毫不能隐瞒。它位于秦广王殿内右首之处，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

　　墨凌手持那血色荼蘼，立于孽镜台前，在镜子里幻化出一行大字：“凉国国师之子，于血色荼蘼花满开之时，即幽明镜分开之时，为其魂魄，安息于白玉楼中，可能的话，望不会再次遭受痛苦，永久忘却轮回转生。”

　　血色荼蘼再次开放，三百年前的前尘往事亦就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