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69、十二月的决堤 15

　　“她想见你。”

　　“我知道了。”

　　“那我去安排。”

　　“等等……把她接回来吧。我让圆圆把地下室清理一下，之前的房间翻修一下也用不了几天。”

　　要在房子里瞒着男主人藏一个活生生的人，吴默觉得满小奕这次的想法有些过分夸张了。圆圆在两人面前的陶瓷杯里添了茶，就捧着壶去外头倒渣。

　　“你先生那边，打算怎么说？你不会就打算一直就这么瞒下去吧。虽说他平时也不着家，可梦梦现在正是好动的年纪，万一哪天撞见了什么，你怎么跟他们父女解释？”

　　“林弦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五年，掐头去尾也比我多了三年。连他到现在都不是到自家地下室有一间密闭的空房，更不知道他的好父亲曾经在里面干过些什么勾当。”
　　她抿了一小口茶，青绿色的杯沿染了一抹殷红，浸入纹理，在温热的催化下练成一片，像是眼白上的血丝。
　　“既然一开始就是林竹自己精心设计的，就没有比这里更隐蔽的去处了。现在整栋房子都是我的，还自带一个现成的密室，我为什不拿来用？”

　　“你这么做一定会刺激到她的……让她重新回到林家，你不怕她逃跑么？”

　　“林竹比我更希望她死，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况且她那点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呢，虽说林弦在他爸那儿一直都是受优待的，你觉得她会傻到直接跑去林弦那儿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亲妈，现在陪着他爹一边还给他发着邮件的那个女人是个冒牌货？”
　　“她但凡有过一点想要揭发的打算，早就站出来了，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她怕的不是林竹，是已经替林竹做了这么多事完全丧失了主见的自己。”

　　“你以后……拿她怎么办？”

　　吴默知道她对于旁人的态度都单纯得有些极端，唯独对待宁希玲，满小奕从来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想法，也许在这一阶段她们两者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在他的印象里，宁希玲只是一个早早就嫁给名教授的漂亮女人，煮得一手好菜，她总是在笑。只不过他能见到的这部分都是假的。

　　“……她的确没有动手打我。但教鞭是她从楼上拿来的，绳子是她绑的……我叫的的时候她也在叫，我哭的时候她也在哭…… 有的时候她也会被连带着被踹一脚，然后捂着肚子给我擦药……”
　　这是林微的版本。

　　至于现在的满小奕对于这个女人是否依旧抱有期待，吴默不敢妄下定论。

　　“不知道。”
　　她没有表露出抗拒的情绪，只轻轻应了一声，语气也不似先前的笃定……吴默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模糊，第一次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关于她……Janet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我会替她完成。”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吴默耸了耸肩，将杯子放回茶几上。

　　“接头已经谈妥了。钱萌同意加入。”吴默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手下发来的信息，将内容传达给满小奕。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这两天就别再让她睡着了。宁希玲肯定也不希望自己错过这出好戏。”

　　“狄颢那边我们要不要盯一下？”

　　“还没轮上他呢。他底子干净，我们做事反倒方便。你不是说那个和他感情最好的师姐都不知道么？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亏你一开始会挑人。”

　　“自己送上门的诱饵，我看他倒也乐在其中。没想到林弦这么快就接受了他，我们也不用再大费周章给他们安排机会了。”

　　“老夫人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要不要先向宁希玲透露一点儿？”
　　毕竟宁希玲才是那件事最无辜的受害者。既然他们想让她没有顾虑地为自己所用，就必须先用这件事击垮她的意志。她对林竹，只可以是彻彻底底的恨。仇恨，才是他们这类人最锐利的凶器。
　　林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宁希玲才是他这辈子最伟大的杰作，然而最后是他自己选择毁了她。这正合满小奕的心意。

　　“这件事我会亲自通知她的。你安排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要在她面前多嘴。”

　　……

　　“喂，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俩已经出门了，我这就往那儿赶。”宋云溪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键。

　　“你先回去，白天系里不是还要找你问话？晚上我派人来接你。”

　　“是楼道监控出了什么问题么？派人接我？什么意思？还有人和我一起？”

　　“他到了就会给你电话。你听他的安排。”没等宋云溪回答吴默就挂断了。

　　监控的事，林竹的人自然会替他们解决。

　　……

　　“一会儿怎么说？”
　　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黑色的口罩，一个单眼皮剪着寸头的中年男人——这是宋云溪能从他身上捕捉到的所有信息。

　　“我破门，你负责找到东西，交给我。走之前别忘了取走你上次留下的监听器。你只需要完成我叮嘱的这几件事，我会护送你安全撤离。记住，无论你中途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我们的计划都照常进行。”

　　宋云溪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明明是自己趁着没人要到林弦家偷东西，怎么说得跟有人要来抢劫他们似的。

　　“知道了……”

　　“那个……大哥，你看我现在这样行么？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吧？”
　　男人将车停在江边，竟然趴在方向盘上打起了盹。宋云溪用前置摄像头重新固定了一下鸭舌帽，确保帽檐完全可以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你随意。如果这样的装扮能让你更有仪式感的话，我不做评价。”

　　宋云溪从前哪里干过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她不安分地用力搓了搓手，又扫了好几次仪表盘上的时间。
　　“已经四十分钟了，你看我们这……”

　　“拿上后座那个黑色塑料袋，跟我走。”
　　男人直接将口罩扔到驾驶座上，单手提起一个黑色的皮质背包，大摇大摆地从小区侧门的监控前走了过去。

　　男人将背包里一个黑色的长条黑盒在密码锁前扫了一下，门就自动弹开了。宋云溪跟在男人后面进了林弦家。她垫着脚，一个没站稳就带上了大门。
　　“这个……这个还能打开么？”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闯祸了。

　　“刚刚让它强行断电了。现在跟普通的机械锁没什么差别，应该已经锁死了。除非你有钥匙。”
　　“罢了，也不从那儿回，我原本也是打算关的，还能替我们拖延点时间。这样的烂摊子就留给老头子的人收拾吧。你只管继续做你的事，教鞭放在哪儿了？”

　　宋云溪打开书桌下的抽屉，东西果然还在。男人将绒布袋里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的教鞭小心地装进密封袋，塞进背包。
　　“把袋子里的东西按照之前的次序放回去。”他示意宋云溪打开她随身携带的黑色塑料袋。

　　吴默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过计划里还有调包这一出。既然这么做可以一时瞒过林弦，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自己的嫌疑，宋云溪干起活来也麻利了许多。

　　“你有没有听到楼下的大门在响？”两个人刚走出书房的门，宋云溪就觉得楼下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他们今晚不回啊……不会是真的正好被我们赶上家里进贼了吧？”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总之，不该你听的就不要听。”
　　男人直接拉她去了一层的阳台，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两套类似于影视剧里吊威亚的绳索，三下五除二就将她裹了个结实。

　　“走吧大小姐，楼下的邻居等我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