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62、十二月的决堤 8

　　“您好，单据请出示一下。”
　　钱萌在前台里存放单据的抽屉了翻找了一阵，将订单递了过去。

　　“您拆开看看有没有损坏的，没什么的问题就在这儿签下字。”

　　钱萌注意到箱子上并没有标明运送的具体物品。他将箱子拿到柜台后，用钥匙划开顶部的胶带封口。检查了一下包装数量，并没有缺漏。他又伸手往深处掏了掏，只听得塑料纸摩擦发出的细碎响声，并没有昨天那个人所说的“装备”。

　　大概是运进来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钱萌在验收单上签了字，有些失落。

　　“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还有一大堆货等着我送呢。”这才一大清早，快递员就已经忙出了一身汗。

　　“我给您倒杯水吧。”
　　自己的父亲也是送快递的，眼前的这个快递员的年纪看起来和父亲也差不了多少。

　　快递员在前台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钱萌从招待室里拿了纸杯，正往开水间走。

　　“喂，对，我是。您是哪里的快递？东西不就在袋子里么，您再找找？每个都找了么？……噢好好，我就东西怎么会丢呢。这算您自己的问题啊，可别向上头投诉我。好嘞，那多谢您了。”

　　“辛苦了，我们这儿才第一家吧。”

　　“哎哟，您是不知道，这寄错了、多了、少了都得来我们，这要光送送货跑跑腿还好，就怕他们自个儿出了错，还把锅扣我们头上了，您说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
　　他很快就喝完了水，麻利地在工作服外头套了一件大袄。
　　“看着您有些面生啊，新来的吧？”

　　“嗯。我也不是很懂，就帮着打打下手。”

　　“我帮这家送了两三年的快递了，一回生两回熟么，干什么都是这样过来的。小伙子，好好干哈，我先走了。”

　　钱萌把箱子搬到里面的货仓，将琴弦按照乐器种类分类排好。由于这次采买的并不是同一个品牌，包装袋的颜色也不一样。一阵挑挑拣拣过后，箱子里只剩下最重的贝司琴弦了。等他把其他弦都垒进了柜子，才单独把箱子里的东西倒到桌子上。

　　贝司的弦又粗又硬，这次他倒是没听到什么声响。钱萌用手捏了捏，摸到了一块海绵状的东西。刚才箱子角落里填补空隙的海绵都已经被自己拿出来了，更需要防止磕碰的小提琴弦袋子里也没有这样的东西……

　　就在袋子里……每一个袋子……

　　他拆开包装纸，除了四根琴弦，果然还有一个用海绵纸包着的塑料袋。
　　钱萌将每一个袋子里的东西小心地收好，再检查了每一包贝司琴弦的开口，好在这些封口都不是一次性的。

　　“都到了吧，你核验过没？”

　　李师傅刚刚打来电话，告知他这学期期末必须交一篇一万字的研究论文，具体要求下周学校会统一公布，这一来胖哥是彻底睡不下去了。他一开门就见对面的货仓亮着灯，就猜小钱已经替他收了货。
　　“对过了，和单子上的数量一样，没错。”
　　钱萌正趴在墙上填写最新的库存货单，没想到张盟这么早就起了。

　　“我看看你记的……”胖子凑近瞄了一眼，“诶哟我这脑子，昨晚忘了给你说了。你得把这些一整套的都给拆了，按一二三四弦分。墙根那儿的塑料筐你看到了没？上面有标记，你按上面写的放进去就行。这些不能这么记，单根的有另外的册子，左边第二个抽屉，你把这次新进的加上就行。”

　　“我这就去分。”

　　“另外几个新来的都陪老李到展览上摆摊了，今天库里就你一个。不然一起去吃个早饭？这些东西够你忙活一上午的。”

　　“没事儿，我来之前就吃过了。学长您先去吧，这儿有我呢。”

　　“噢对了……这两天乐展，工作室不营业。前台的人也都放了，明天会有师傅来装仓库的摄像头，你帮着接待一下。前台的那个高清的试用的不错，师父想要都安上。”

　　“嗯……”钱萌手里攥着一小袋绿美人，透明的薄膜上升腾起朦胧的雾气。

　　他不禁开始怀疑工作室内部是不是早就被安插了那个人的眼线。很明显他对公司内部的具体运作了如指掌，可貌似对方又不单单只对仓库里那些价格不菲的乐器感兴趣。
　　小钱猜测，凭借他的实力，花上两个小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所有的货架搬空。

　　既然不贪财，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盯着这家工作室呢？到底谁才是他的真正目标，李师傅，还是张盟？

　　……

　　“老马，今天当班啊。”张盟叼着半个糍饭团，跟在快递车边理货的马建国打了招呼。

　　“刚刚到你们那儿送货，怎么没见着你？又把活儿都推给新来的了吧。”

　　“这不是为了工作么，日夜颠倒。你也懂做我们这行的都特容易秃头，您瞅瞅我这头发油的，顶上就没剩几根了。”

　　“没空跟你在这儿贫，我还得养家糊口呢。”老马连着扫了四箱货，一齐搬上车。

　　“诶等等，我有个东西要寄，劳烦您中午下班过来取一下呗。”
　　后天是宋菲菲生日，他估摸着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东西人家也不会收，自己这星期也没机会回校。好在寄件人可以匿名，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行行行，知道了。你起开，挡我道了。”

　　……

　　“喂，下午几点在家？我手上还有点活，完了就过来。”
　　中午张盟叫钱萌点了外卖，两个人正一人捧了一碗焗饭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我一会儿先得去给段可艺弹个曲子，估计过了四点才能回，四点半见吧。”
　　狄颢刚下鉴赏课，主楼里攒动的人流就像是快要把竹管塞爆了的鳝鱼，张盟只听得到开头的几个字，剩下的全都只是“滋啦”、“滋啦”的噪声。

　　“这教学楼里的信号真够呛的。你出去了给我发消息吧，先挂了。”

　　“您下午要出去？”

　　“嗯…… ”张盟低头看了眼消息，“四点，一个朋友的踏板出了点问题，我去他家里看看。”

　　“学长您一个人去？需要帮忙么？”

　　“你走了工作室就没人了。虽然这两天不营业吧，这种私活我也不能跟你算工时费。”张盟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儿，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在这儿也只是多坐一个小时的班。我专业就是钢琴，跟着去看看也能涨涨见识。”

　　“那就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吧，我去请示一下师父，没什么问题就一起去。你现在是住学校吧？”

　　“嗯，22号楼。”

　　“那就好。我那朋友住得离学校不远，完事了你直接回去就行。”

　　……

　　“你试试，现在是不是可以踩到底了？如果还觉得不舒服我就再调。”

　　张盟盘腿坐在钢琴底下，因为太长时间盯着脚底那几个微小的零件，说话的时候已经涨红了脸。仰起头只觉着天旋地转，脑袋都快和颈部脱离了。

　　狄颢刚刚给小钱推荐了几首曲子，现在正给客人展示自己这些年来收藏的黑胶。胖子探出了半个脑袋，才发现刚刚一直在身后递工具的人都已经走了。

　　“喂，狄颢！我这儿给你修琴呢，你不来拉你爸爸一把？”

　　“胖哥，不是我说，你真得减肥了。我记得上回见你，肚子还没这么大。听说你整天在李教授那儿起早贪黑的？不应该啊。”

　　“你别叉着手在那儿给我说风凉话。我腿麻了，快他妈扶我。”

　　钱萌赶紧上前一步去扶了他起来。谁知张盟还没站稳就直接给了狄颢一脚，拉着小钱两个人一起摔了个大屁股蹲。

　　“都跟你说了，该运动运动了。你说你摔个跤还拉了个垫背的。”狄颢努力绷住自己快要笑到分崩离析的五官，拉了钱萌起来。两个人扶着胖哥坐到沙发上。

　　狄颢上琴试弹了一会儿。
　　“总算是舒服了。咱胖爷今晚想吃些啥啊，我请客。学弟如果没什么事，就一起吧。”毕竟欠了胖子的人情，两个人又用不着上纲上线地算计劳务费。狄颢的意思还是按老规矩，带他们一起出去撮一顿。

　　“不用了学长，我得回去练琴。这两天的任务还没完成，马上要还课了。”

　　……

　　“这个能撑多久？”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类装备，监听设备的清晰效果还是让她颇为吃惊。

　　“电池是新的。在他们有所察觉之前，我们可以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这样有必要么？就凭我和小颢的关系，你们真的不用做到这样……”
　　马上林弦就要回国了，万一他……
　　宋云溪没有想过吴默真的会在国内明目张胆地监视狄颢。

　　“你的效率实在太令我失望了。那还能怎么办呢？你早一天拿到我要的东西，我就什么时候停手呗。”
　　“狄颢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吧，又是一个人住的。我这不也是以防万一么，听不着什么隐私的。”

　　“你明明早就知道他和林弦……吴默，你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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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最近有点忙…不能再日更啦。努力两天更一章，谢谢大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