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53、堕落的大卫之星 30

　　宋云溪抿了一口焦糖玛奇朵顶端飘着的浮沫，原本胀大的白色泡沫一沾上她的嘴唇，体积立即就缩小了几倍，传出自己才能听得到的“滋滋”声。她的目光被吸引至此处，试图越过鼻尖看到些什么。

　　“大小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狄颢用牙齿撕开一次性叉子的包装袋，用前端敲了两下她面前的餐盘。

　　“啊？我有在听啊……”宋云溪飞快地在脑内搜索三十秒前的记忆片段，“昨晚你和林弦闹得不愉快，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弟的右手现在成这样了。刚刚让你帮忙拆一下叉子，喊你半天都没动。”

　　宋云溪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平放在桌上的右手。

　　“受伤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情况怎么样？严重么？”宋云溪撩起他的袖子看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前天演出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就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过聚会别到处瞎疯。”

　　“不是，就在演出之前摔的。帮他去取东西的时候。”
　　狄颢并不打算瞒着宋云溪。

　　“摔了你怎么都不吱一声？你说你跟自己开什么玩笑，我跟你……”

　　“演出结束就去过医院了，没什么事，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恢复了。你想说得话我已经听过两个版本了，这次是我不对。”

　　“林弦也是因为这事跟你闹矛盾了？他怎么说？”

　　狄颢将后续在林弦家的谈话转述给她。

　　“说开了对你们双方都好。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把所有都担在自己身上……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既然他下了决心要和你在一起，他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我并不想用单方面付出来作为和他谈判的筹码，你了解我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心意，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你们皆大欢喜啦，这几年的跟屁虫没白当。只是你自己对专业也得上点心，老爷子对这学期的期末排名盯得紧。”

　　“在他手底下我哪儿敢放松……再怎么着也得把这个年级第一给保住。对了，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还不知道。我家里有点事，年前还走不了，已经去跟学校请假了，不知道批不批得下来。”
　　宋云溪叉下一小块慕斯蛋糕，掏出手机低头查看了一下最新消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他觉得今天的宋云溪有些心不在焉，毕竟从前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条关于他和林教授的八卦的。
　　“这次回来又看上谁了？”

　　“嚯，我宋云溪离了男人就没法活吗？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上次那个小学弟纯属意外。再说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一个个纠结过来还要不要活了？”

　　既然对方不想说，狄颢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和宋云溪延后回国有关。

　　“我一会儿有课，一起走吗？”狄颢拿起没有喝完的咖啡。

　　“不了。我今天没开车，这里叫车还方便点，你先去吧。”

　　宋云溪望了望窗外，确认狄颢已经在路口拐进了岔路，在通话界面输入一串数字。

　　“我们聊完了，你下课了？”
　　“在活动中心咖啡厅。他正往西乐楼去，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换个地方。”
　　“也好，一会儿见。”

　　宋云溪检查了一下手提包里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白风的工作室在经茂大厦副楼的一层。林弦直接把车子停在江边，拿起后座的手提袋。除了那根不知出处的教鞭，他还带了上次林竹让宁希玲转交给他的指挥棒。

　　白风生前的助理在前台接待了他。白先生的事故实在突然，工作室压了好多单子都没来得及处理。若不是宁希玲和白家的关系，这件事怕是要一拖再拖。

　　“林先生您请稍等，预约的设计师还在地下室的工作间，再有十分钟就上来。”助理带他去了接待室，“您喝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不用加糖和奶，谢谢。”

　　林弦扫了一眼四周的墙面，上面陈列着工作室这几年较为出名的珠宝设计成品图。其中也包括父亲的那根纯金指挥棒。
　　他嗅到不远处陶瓷杯里冒着热气的苦味，又打量了一番室内考究而不失风雅的陈设，坐回沙发上。他端起杯子，将下唇贴向温热的杯壁。

　　“林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刚才下边临时出了点情况，就赶去处理了一下。”
　　来人是一个很难判断出具体年龄的中年男人。他五官生得很是端正，戴了一幅银色镜架的无框眼镜，从镜片的厚度来看度数不是很深。暗红色的工作服领口露出了黑色的高领毛衣，上面还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白色污渍。

　　他快速脱去了自己的工作服，向林弦递去自己的名片。

　　“林思翔，我入行就跟着白先生，一晃已经块二十年了。之前您父亲的项目我也参与了设计和制作，白夫人说您要咨询这方面的事，就安排我和您见面。”

　　他说话的时候体态显得极为不自然，不过这种情况在这些整天蒙在材料堆里的设计师上也很常见。不出林弦所料，很快林思翔的个人助理就替他解决了这一尴尬的境况。她熟练地给林弦介绍了林思翔的专业范畴，展示了他今年的几件作品。

　　林弦注意到他今年还做了好几件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几件华贵的珠宝外，他发现还有人委托他设计了手铐和指甲刀。
　　“这次过来主要想修复一下我父亲之前定制的指挥棒。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看表面都有点磨损。”
　　林弦将绒布展开，递给设计师。

　　“这个简单，一个星期就可以搞定。这些售后加工都是免费的，您接到通知就可以来取。”
　　林思翔将指挥棒放回盒子，没有再触碰。
　　“这个一会儿帮我拿下去，记得标记林先生的名字。”

　　“还有这个，想麻烦您帮我看一下。”
　　林弦将裹在教鞭外围的绒布一层层捋了下来。
　　“这里面的内芯像是纯金的，你们有没有接过这样的订单？”

　　林思翔接过教鞭，注意到已经被林弦隔开的那个缺口。

　　“我可以拆开来看一下吗？我会尽量保证它的整体完整度。”

　　“您请便。”

　　林弦跟着他去了同一层的办公室。林思翔用专用刀具的利刃在底端划了一圈，将内芯完整取了出来。
　　里面的纯金内芯依旧保持着外观由粗到细的过渡，只是底端有明显别切割过的痕迹，应该是后来被人刻意削去了一截。
　　除去受损的那一部分，拿在手里也算是一根完整的教鞭。

　　林思翔有些疑惑地望了望一旁的木制外壳，用绒布擦了擦终于重见天日的本体。出于职业的缘故，他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被强力清洗过的味道。主人进行这一过程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清除自己使用过的痕迹。加上这些年他接触到那些富人们见不得人的癖好，他不禁开始联想曾经有人会拿这跟奢侈的教鞭做些什么。

　　秉持着职业道德，林思翔没有询问这跟教鞭的出处，不过此时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名……他跟这件东西一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的东西……我自己是没有见过的。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到隔壁的资料室查询一下公司的汇总，看看有没有同事设计过这个。”

　　林弦望着桌上的纯金内芯出神。
　　木制外壳明显是被人后期强行嵌套上去的，被削去的手柄上必定留存着更重要的证据。他留意到金属表面并没有任何指纹，应该在加工之前就已经被处理过了。

　　既然使用者不想让人觉察到自己的身份，同时也试图抹去教鞭的真正用途。林弦可以肯定这根教鞭不仅仅是指指黑板、打打手心那么简单。

　　从它的重量和硬度来看，完全具备伤人的可能。

　　这根教鞭极有可能会是一件凶器。

　　不过他现在能够联想到具有这种偏好可能性的人，只有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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