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47、堕落的大卫之星 24

　　返场曲目结束，狄颢走到林教授跟前和他一起面向台下鞠了躬。
　　“结束了你先回，我和张盟他们几个约了局。”
　　趁着观众离席的嘈杂声，狄颢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好。你也别太晚，到了家给我发信息。”

　　“得了得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想丢也丢不了。”狄颢又向他跨了一步，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度，“还是，你要查我的岗？”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在台下叫了林弦一声，两个人立即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之前带过我的孙教授，我去打个招呼，电话联系。”

　　狄颢走回钢琴前捋了捋谱子，用左手抚了抚微微鼓起的右袖口。

　　希望不要太严重。

　　宋云溪陪着王青川来了台上。老爷子没有对他今天的表现作出过多的评价，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被几个学姐拉着一起拍了几张合照，待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狄颢在台上左等右等也没看到他们哥儿几个的影子，想到自己的手机还在化妆间，便直接回来后台。结果段可艺和李欧都已经在了。

　　“我还在台上傻等呢，你们倒跑到这儿来了。”狄颢摊出左手，“老子的花呢？”

　　“我就说他会问咱们要吧，人家现在可跟个小姑娘似的。”段可艺靠在李欧身上，吹了声口哨。

　　“也就你们俩心！有！零！犀！了！我胖哥才看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张盟瞥了瞥身后的临时储物柜，“按照段公子的吩咐，都备好了。”

　　见没有人动，李欧识趣地把花束捧了出来。是一大束淡粉色的绣球配蔷薇。

　　“刚刚菲菲说舞台那边已经有人送了，就没拿上去。你就在这儿凑合着接吧。”

　　四个人从散场门径直出了学校，狄颢给林弦发消息汇报了一声，就勾着胖子的脖子去了停车场。

　　“胖子，你开车。”
　　张盟自从上个月拿了驾照就一直在打段可艺跑车的主意。在他用李师傅的车展示了一下自己“惊为天人”的驾驶技术后，段可艺为了躲避他的死缠烂打，甚至主动跟李欧学了自行车。

　　张盟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丢下狄颢就坐进了驾驶室。

　　“小欧欧，你坐前面。”

　　李欧一言不发地坐上副驾驶，破天荒打开了手机上的单机游戏。

　　“想干嘛？”
　　胖子把车载音响开得震天响，段可艺开了点窗户，呼呼的风声将噪音的分贝又提高了几度。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跟你谈？”

　　“没事你会把李欧晾一边？有什么事赶紧说，风吹着怪冷的。”

　　“我给你的口袋巾呢？”

　　“啊？不就在这儿呢……”狄颢惊呼了一声，掏了掏胸前的口袋，“我就没拿出来过，怎么就没了……”

　　段可艺叉着双手，没有再盯着他。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慢慢找，找到了告诉我。”这演技也太假了。

　　“可能是给林弦取琴的时候丢在路上了。今天风大，还骑着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出去了。我买条新的赔你。”

　　“那你最好是丢了。”

　　“什么意思？”
　　狄颢觉得自己像是刚往肚子里偷偷塞了一串钻石项链的嗅嗅，生怕段可艺伸手来扯自己的袖口。不过这个时候再缩回右手便徒增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心虚，甩给段可艺一个人畜无害的眼神。

　　“亏你干的还是靠手吃饭的活。受伤了就去医院，你当它是医用纱布？”

　　“你都看出来了干嘛不早说，演了我一身汗。诶等等，林弦不知道吧？”

　　“放心，我还没来得及通风报信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告诉他？没必要吧。”

　　段可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拍了拍前座的李欧，小欧子竟然也学会了闹脾气，自顾自继续飞快戳着屏幕，头都没有抬。

　　“喂，我上周末去张教授那儿好说歹说才延后了这次作曲作业的截止时间，你还没谢谢我呢。”

　　“你去求的？你答应帮他们夕阳红合唱团写曲子了？”

　　“不单是写曲子，钢琴都没人弹。下个周末开始还得去和他们排练。”

　　“你这又何必呢，之前她提了那么多次你不都……”

　　“不都是为了你？罢了罢了，都是我段可艺自作多情，热脸赶着去贴某人的冷屁股。某人不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么，那您继续哈。”

　　李欧立马关了屏幕：“是我不对。”

　　“我和狄颢还没聊完，你去帮胖子看看导航，别开错了。”

　　李欧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很是好奇，不过被段可艺这么一闹，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都8102了，谁还玩感动自己的那一套啊。”
　　段可艺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看懂了吗？”

　　“我跟他之间……这点事没必要拿到台面上说。毕竟开始也是自愿去的，我不想让他有什么负担。”

　　“有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事，等于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所有无声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有让对方知道，才能赋予它独一无二的价值。”
　　“这么说可能有点功利性，不过我认为干什么事都会涉及到效率。不值得的事情就不要再浪费精力了，坦率一点没什么不好。对你来说也一样。”

　　狄颢联想到狗血电视剧里默默付出到最后还是被踢出局的悲情男配……他偷瞄了一眼驾驶坐上的张盟，叹了口气。

　　“说不说随你。我只是觉得以你们现在的进度，告诉他对你们的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会不会显得有点刻意？”

　　“那就要看你挑什么场合什么时机说了。动动你的脑子，别再拿错剧本了。”

　　狄颢并不想这个时候考虑段公子给出的建议，只能强行岔开话题。
　　“你在这跟我鬼扯了半天有的没的，也不知道问问我伤怎么样？”

　　“本情圣可不负责外伤，给我看也不能给你看出个花儿。前面还有200米就到了。”

　　“奇了个怪，段可艺你这车怎么导的路？怎么就到了一院停车场了？”
　　张盟在车载导航的界面上戳了几下，还是没什么反应。
　　“李欧，你看看这个目的地是不是错了？”

　　“没错。咱们这儿有个病号，得赶紧送医。”
　　狄颢应声举起自己缠着丝巾的右腕，冲着前座两张懵逼的脸晃了晃。

　　医生推了推已经滑到鼻尖的眼镜。
　　“怎么伤的？”

　　“骑车摔的，倒地的时候蹭到了。”

　　“就说你们年轻人别去骑机车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么重的东西磕到了能不疼么。”

　　“额，我骑的自行车。被背着的重物压到了。”

　　“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手还重要啊……看看着肿的，伤了还不消停。外头倒是只破了点皮，先到隔壁诊室消下毒，去拍个片吧。”

　　“路上摔了？在哪儿摔的？”张盟和李欧顾不上去问段可艺是怎么发现的，在放射科门口等结果的时候终于问出口。

　　“进西门的时候。门口有减速带，被绊了一下。”

　　“还有其他地方磕到吗？你说你摔了怎么不说呢，还有本事去演出？哪怕你…… ”
　　李欧给张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倒了两三下就爬起来了，其他地方都没事。停车的时候右手腕有点疼，就自己包了一下。”

　　“以后可别再拿自己的手开玩笑了。这么重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盟没忍住，又补了一句。

　　“瞬间下意识的反应，我也没想太多。毕竟是林弦的东西，我总不能……”

　　“伤到了你这辈子就完了，别忘了自己念的是什么专业。”李欧打断了他，“你自己做事也要有个度，别干什么事都一股脑往前冲，先安静等结果吧。”

　　总算确诊了。
　　狄颢被当作“重点保护对象”被张盟和李欧架了出来。段可艺去开了车，二人将狄颢绑在了副驾驶上。

　　“还好只是拉伤，没有伤及筋骨。否则王教授得为了爱徒和林弦拼命了。”
　　后座的两个人表示松了口气。

　　“今儿个欠你们的我伤好了一定还。大家辛苦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又是无偿伴奏又是跑腿的，人家……”

　　“好了好了，早点送他回去休息吧。胖子你也别老攻击别人的恋爱脑了。也不知道是谁屁颠屁颠跟在宋菲菲后头蹦跶了快一学期，好人卡堆得抽屉里都塞不下。”

　　“你还又脸跟我提她？要不是你……”

　　李欧一掌击中胖子的后颈，段可艺幸灾乐祸地“哇哦”了一声，也被他瞪了回去。

　　“都别说了。折腾了这一趟也够呛，闭嘴休息吧。”

　　……

　　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药瓶。
　　“你就是医我的药。”

　　——张爱玲《倾城之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中秋快乐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