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声》曳鱼

13、带野牛草的伏特加 13

　　后天就是期中考了。
　　狄颢这星期也没有再通宵练习，花了三天的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作息，重新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
　　下午是考前最后一节专业课。
　　王青川也没有太为难他。听他把考试曲目过了一遍，略微点拨了一下就提前让他回去了。

　　临走时还叮嘱了一句，
　　“好好弹，别给我丢人。”

　　视唱练耳是周五的第一门测试，钢琴系和作曲系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
　　自习室没有办法外放音乐，李欧这两天一大早就开始在宿舍里开着音响做模拟测试，一做就是一天。
　　李欧对音程、音性的灵敏度不高，视唱练耳的成绩往往会拖他绩点的后腿。
　　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作曲系的学费昂贵，李欧很想冲一冲年末奖学金，至少能够抵扣掉一半学费。

　　即使是张盟这个暴脾气，也理解李欧的难处。
　　平时李欧也不怎么麻烦大家，这两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好在段可艺这星期直接人间蒸发，也犯不着和他打招呼了。

　　狄颢周五一整天都排得满满当当。
　　视唱练耳结束，下午一点就是专业测试。钢琴系人少，顺序排在弦乐系之后，等到正式考试大概要四点以后了。
　　可按照学校的规定，他们必须和弦乐系的人一起入场。

　　没有手机，他只有一本已经快要被翻烂了的钢琴谱。

　　一间狭小的音乐视听室，钢琴系大一到大四的所有学生——一共不到二十个人，全在这儿了。

　　赵漪漪坐在离狄颢不远的位置上，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眼看她就要起身，想要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狄颢快速把头埋进臂弯，装作自己正打算午休的样子。
　　不到三十平米的教室，到处都有人在说着话。嘈杂一片，哪里睡得着。
　　现在埋头，明摆着就是想要避开赵漪漪。

　　赵漪漪今天还算识趣，转而和一旁来帮忙的研究生学姐聊起天来。

　　“听说你们钢琴系的梅老师怀孕了？”

　　“是啊。她身体不好。这才有了三个月，刚查出来就回去养着了。”

　　“那她手底下的学生怎么办？”

　　“现在还能在家里上上课。再过三四个月估计得让张师姐和刘师姐带了。”

　　……

　　大都是学院女老师之间的家常八卦。
　　赵漪漪的音调高，谈到激动处还会提高音量，吵得狄颢头有些涨。

　　“说回梅老师，她不是你们林教授的固定钢伴吗？”

　　臂弯被颤动的睫毛划了一下，有一点痒。

　　“上次林教授演出就因为她临时换了钢伴。多亏你师弟顶上了。”

　　狄颢没有抬头，已经感觉有几双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了。

　　“那教授以后的伴奏怎么办？系里的剩下的年轻老师都已经和其他教授组好了。”

　　“就是说啊，实习期的老师也不一定会长期留在咱们学校。”

　　“那就得看学校的安排了。今天我瞥了一眼主楼的宣传栏，一个月以后还有林教授在市音乐厅的独奏音乐会。伴奏的人选肯定得快点定了。”

　　“不过我听说，这次如果从教师里抽不出来人，学校要从学生里面选了。”对面的学姐突然压低了声音。

　　“给林弦伴奏，钢琴系的那群女孩儿怕是要疯。”

　　赵漪漪没有接话，她看到狄颢终于抬起了头。
　　不停得用左手拇指，一个一个地轻轻抚过右指关节。

　　看那神情，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甜蜜的往事。

　　眉目含笑，一往深情。

　　今天晚上狄颢还有一门乐理基础要考，和梦梦的课暂停一次。
　　梦梦已经在他那儿上了两星期的课了。

　　狄颢还是在校生，收学生需要避嫌。
　　林弦原本已经替狄颢联系了学校周围的琴行。狄颢嫌麻烦，直接让梦梦去他家里上课。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最主要的是每周五林弦会开车把他从学校捎回家。
　　狄颢怎么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呢。

　　狄颢第一次见到梦梦的时候，着实被惊了一下——女孩还没满五岁。
　　林弦介绍的时候没有说女孩的具体年龄。狄颢估摸着再小，也总得上小学了吧。

　　女孩坐上琴凳，双脚就在空中荡秋千。
　　好在跟来的保姆带了小板凳。狄颢问邻居要了几个不用的鞋盒，才让女孩稳当得坐好。

　　狄颢一开始采取了比较传统的教学方式——摆手型。
　　两只小手像小桥一样摆在琴键上。在老师纠正好姿势之后，还要保持一会儿进行巩固和记忆。

　　四五岁正是小孩子上蹿下跳、人见人嫌的年纪。能在琴凳上规规矩矩坐上十分钟就已经是稀罕事了。
　　唯独梦梦定力惊人。
　　她郑重地上琴，端端正正地把手摆好。一动不动，坚持了将近三十分钟。
　　狄颢让她停，她才将双手慢慢放回膝盖上。

　　全程陪着的保姆随身带了本笔记本，将狄颢讲的重点全都记了下来。

　　看来是正儿八经来学琴的。
　　一节课上完，狄颢很是欣慰。

　　原本林弦在来的路上还给了他一大罐水果糖，方便他哄孩子，到头来一颗也没有用上。

　　满小奕安排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
　　梦梦甜甜地和狄颢道别，由保姆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下楼。

　　梦梦走了半小时，狄颢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劳狄老师费心了，刚刚上课的情况我听小圆说了。”

　　“她很听话，学东西快。应该挺容易上手的。”

　　“梦梦很喜欢您呢……那我们就确定个时间每周上一次课？”

　　“那就每周五吧。晚上七点，一周一小时。”

　　“梦梦就拜托您了。您现在方便发我一下银行账号吗？”

　　五分钟后，狄颢的账户里收到一笔汇款。
　　满小奕按照之前林弦和他商量敲定的课时费，和他结算了一年的费用。

　　梦梦现在看来是比同龄人乖巧。但这个年岁的孩子一天一个样，指不定哪天就突然不想学了。
　　狄颢思前想后……毕竟梦梦的家长已经放心把孩子交给自己了，退一部分回去又不合适。
　　只能暂时先收着。要是女孩哪天不想学，把钱退回去就是了。

　　考完乐理基础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狄颢在主楼大厅里碰到刚从考场里出来的李欧。两个人在门口扫了单车，一起骑回9号楼。

　　这是他们这个月第一次见到醒着的段可艺……

　　段可艺这学期上课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他平日里浪归浪，对待期中考这种关系到能否毕业的大事还是不敢含糊的。

　　狄颢在楼道里就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麝香味。
　　两人刚一开门，段公子就扑过来，给了他们一个亲密的拥抱……

　　李欧最闻不得这种烈到刺鼻的香水味。他挣脱段公子的手臂，在角落里不停地打着喷嚏。

　　“忙活了一天了。哥几个出去喝酒不？”

　　……

　　Dear Steph
　　我知你听唔入耳架啦
　　你自己睇下
　　红色绿色
　　钟意一个人系唔系真系要咁盲目
　　个个叫住你停你系都要冲过去
　　连小学生都识啦
　　绿色系行红色系停

　　——郑融《红绿灯》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