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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秋 ...

  •   马嘶声响彻小巷,转眼便见书院的门被一脚踹开,镇长梁师道带着几个狼牙军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唐靖看着沈怀珀的表情变戏法般从盛气凌人瞬间变成惊慌失措,不由瞪大了眼。不待二人反应,狼牙军便扯着沈怀珀来到了书案前,将自布告栏上撕下的檄文扔在了桌上,厉声喝道:“今早上村口的布告栏上被人贴了这大逆不道的檄文,昨晚上你在哪?”
      沈怀珀颤抖着细看了一眼檄文,回答的声音都带着恐惧:“回……大人,小人昨夜都在这书斋里,未离开啊……不信你问街坊四邻……”
      “你最好说实话,免得吃苦头。”狼牙军一把抓住沈怀珀的领子将人拎起来推在了地上,“这镇上除了你,还有谁懂些笔墨?”
      沈怀珀摔在地上吃痛抖得更厉害了,话里都开始有哭腔,一边无助地望向一旁的梁师道一边辩解:“大人冤枉啊,昨日小人早早便睡了,小人这般心性哪会有那造反的胆子啊!再说了,小人一直写的是楷书,这檄文是行草,小人写不好啊!大人不信可以和这书斋里的笔墨比一比啊!”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狼牙军说着便扬起了鞭子。
      眼看着鞭子要打在沈怀珀身上,唐靖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挡在了沈怀珀身前。鞭声方落背上便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吸了口凉气,抬头正看见沈怀珀惊讶的目光,勉强朝他笑了笑,转头对狼牙军附和:“大人……昨夜我和小沈先生都没出过房门,他很早便休息了,还望……大人明察。”
      “你又是哪里来的,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
      “这位是在下书院新请来的先生,大人,这檄文真的不是在下写的啊……小人就是个靠书院薄利营生的老实人,哪里来那胆子写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啊!”
      给狼牙军当傀儡的梁师道听了二人的话倒是眼珠一转,勤快地翻阅起书斋中的文卷,着实和沈怀珀所言一致,再看他在地上被吓得半天爬不起来也不像个有胆子的,便拿起一卷摘抄,走到了狼牙军身边说道:“大人,我看过了,这书生说的是实话。你看会不会是其他镇上的人夜里张贴的……”
      狼牙军扫了一眼书卷上正正经经的小楷,又狐疑地打量着还在瑟瑟发抖的沈怀珀,又朝着他举起了鞭子,眼见那人抖得更厉害了,方轻蔑地收回鞭子:“谅你也没那胆子,我们走!”
      “大人走好……”沈怀珀始终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待人走远才站起身,沉默地将唐靖扶到了屋里。
      他再次关上院子的门,端着一盆热水走回屋里时整张脸都是阴着的。他坐在唐靖身边,不由分说地解了他衣服,将热水泡过的帕子敷在了他背上的淤青上:“这鞭子该我挨的,以后我的事,不用你挡着,就那几个草包,我还能一个人应付。”
      “让你一个读书人再挨几鞭子么?小沈先生还真是不近人情,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凌弱小而已。”未想到沈怀珀没有致谢还会说这样的话,唐靖心里有几分好心当了驴肝肺的气愤,别过头不再做声。
      “弱小?在你眼里我沈怀珀是弱小的人么?梁师道那个墙头草,我早晚取了他性命。”沈怀珀的语气冷冽起来,手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为唐靖热敷伤口。他是着实没想到这才认识一天的人会为自己挡鞭子,自伤口看,这鞭子下手的确有些重,若是落在自己身上,那皮肉之苦也是够呛的。
      正思量着来日计策,便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沈怀瑛站在屋外急切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沈怀珀起身开了门,特意侧身倚在门口挡住了在里屋躺着的唐靖,朝沈怀瑛笑了笑:“没事,打发他们走了。你那边没人找你麻烦吧?”
      “昨日那狼牙兵避开了所有人来的,无人知道他之前来过我们酒馆,没人怀疑到我头上。哥哥,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我看唐少侠也是一人漂泊在外,我想请他一起来酒馆里吃饭赏月,你看行么?反正,也只剩下我们俩了……”沈怀瑛说着一双如水的眼里多了几分哀伤。
      “唐靖?”沈怀珀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又心疼地望向自家妹子,“行,阿瑛你有心了。过去的事再多思虑也无用,若无他事你先回去吧,免得引人怀疑。”
      沈怀瑛眉头微蹙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哥哥,近日我去流民营地送粥时,总是有个小姑娘拉着我问我每日的行踪,说她师兄一直拿着画像在找我……可我并不认识她口中的师兄……会不会……”“若是试探,你便打发了她,不要暴露自己。若是真有人对你动了心思,那得先过了我这关。”沈怀珀的语气又沉了下来,看着自家面容姣好的妹子还是放不下心,“快回去吧,回头酒馆要准备晚市了,一切小心。”
      “哥哥你也是。”
      再回到屋里的时,方才打的热水已经有些凉了,沈怀珀又换了一盆热的,撩起袖子继续打湿了帕子敷在唐靖身上。他修习花间游功夫,在万花谷十几年里受过的伤也不少,自是学到些医治外伤的办法,再加上沈怀瑛离经易道学得出类拔萃,沈怀珀也是耳濡目染,处理唐靖的外伤不在话下,只是无话的两人让屋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趴在床上的唐靖见不到沈怀珀的表情,还在为方才他不近人情的话置气,想着以后再做这样多管闲事的蠢事便将名字倒过来写。也不知沈怀珀这么个动不动就发作的暴脾气怎么就能在狼牙军面前装得那么卑躬屈膝,即便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唐靖自己还是做不到他那样。
      待热敷结束,日头也有几分西斜,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唐靖身上,令他忆起了父母还未过世的那几年。有时候他也在想,若不是那场瘟疫,也许他不会走上江湖奔波的路子,但又说不定就和这风雨镇的普通百姓一样,在国难面前只剩下被欺压的命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餐风露宿的日子过得多了,难得这么闲下来着实让他想了许多事情。
      隐隐飘来的香味打断了唐靖的思绪,他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披上衣服,见到沈怀珀正捧着一盘东西走过来,待他走近才看清那是洛阳的特产百花糕,还是和他小时候吃过的一样的形状。沈怀珀将盘子放在了床边,看了一眼唐靖撇了撇嘴:“小荣爹送来的,我不喜甜食,想着你原来是风雨镇人士应该吃得惯,便送你了,权当是还了你的人情。”
      “小沈先生真是会借花献佛。我的人情便只值这份糕点么?”
      听出话外之音的沈怀珀立马站了起来,板着脸对唐靖说道:“你要吃便吃,不吃也给我留着,少在这说酸不溜秋的话,不然等你伤好了我再让你躺一次。”
      “好好好,小沈先生说得是,唐某谢过了。”唐靖拿了一块百花糕咬了一角,果然还是记忆里小时候的味道。清甜的口感也让他心情好了些,便不再调侃阴晴不定的沈怀珀,只微笑着望向他。
      “谁要你谢了?”沈怀珀斜眼看了看唐靖面带笑意的模样,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却又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声,“后天中秋,你和我还有怀瑛一起吃饭吧,都是漂泊的人,凑一起热闹热闹也总比一人对圆月的好。”
      靠在床上的唐靖未看清沈怀珀转过身去后落寞的表情,只当是沈怀瑛善意相邀,便欣然点了点头:“多谢了,沈姑娘真是心细。”
      “你若敢动我妹妹的念头,我便打得你爬不起来。伤者便好好呆着,过几天再教孩子们射艺吧。”沈怀珀转过身瞪了唐靖一眼便离开了屋子。
      入秋的夕阳让他雅致的小院透出萧瑟的意味,沈怀珀坐在院中透过天井望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去年也是这样的秋天,他和沈怀瑛尚等着故人一起团聚却得了最后一封家书,转眼一年过去,即便他可以杀狼牙逆贼于暗处,也换不回被埋葬在战火里的人。
      也不知何时起,他生活里的诗酒笔墨被暗红色染透,只剩下血债血偿四字。

      转眼两天过去,唐靖的伤算是没什么大碍,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被沈怀珀拖到了洛阳城郊。沈怀珀走在前面倒是轻松,苦了后面帮他提了两桶粥的的唐靖,若不是有武家的底子,早就累死在半路了。
      “唐靖你怎么这么慢?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书生。”沈怀珀似是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不满的目光,回过头望着唐靖一面笑着一面耸肩。
      “我可是个伤患,小沈先生让我帮你提这两大桶粥难道不是强人所难么?”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唐靖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你早上自己说没事了我才放心大胆把事情交给你,怎么又变卦成了伤患?”
      早上沈怀珀关切地询问自己伤势的时候自己就该料到这一出的,唐靖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没好气地接了句:“早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关心我的病情。”
      “唐兄此言差矣,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自然要关心唐兄的身体。”沈怀珀转过身去将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毕竟你受伤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是吧?”
      你就是把我当苦力吧?唐靖心里嘀咕了一句也不再和沈怀珀斗嘴,在这方面他从来没有赢过这个所谓“羸弱”的演技一流的教书先生。
      走在前面的沈怀珀适当放慢了步子,二人又走了一会到了洛阳城郊茶馆外的流民营地,目及之处即便是看惯生死的唐靖也动了恻隐之心。往年他皆在蜀中大漠行走,虽是听说中原狼烟遍地却也未对他所熟悉的蜀地有多大的影响,眼下看着那些卧在破席上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众多流民,再看远处那残败的洛阳城门,耳中听到的是走投无路卖儿卖女的嚎哭声,鼻中闻到的是未愈伤口散出的浓重血腥味,整个营地所笼罩的绝望让他觉得分外压抑。
      眼尖的难民见到沈怀珀二人欣喜若狂地找出破碗冲了过来,一双双委顿的眼睛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顿时有了神采,一面接过盛满粥的碗一面对他们二人感激涕零。那些即便弱小却仍是真挚的眼神直直看到他心里,素常只自扫门前雪的唐靖很少会感受到如此多人的感激,人情冷暖四个字他此时方体会了些许。再抬眼看沈怀珀,即便他此时带着笑意一声声嘱咐流民们当心烫慢些,眼底还是深深的悲悯。
      不多时两桶粥便分得干干净净,还不时有几个瘦弱的孩子跑到粥桶旁用手指在桶缘刮一圈最后剩下的,然后将手指塞进嘴里吮吸半天再拿出来,看得唐靖心里很不是滋味。目睹这样的情景他方有些明白沈怀珀诛杀叛军的决心。
      流民营地外的茶馆老板娘赵云睿见到沈怀珀,会心地朝他招了招手,请求二人将她身后逃亡的妇人护送去安全的地方。洛阳城郊有太多游走的狼牙军,若是那弱女子一人走,怕是不安全。沈怀珀看着那女子惊惶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唐靖,你的伤尚未痊愈,在此等我。”沈怀珀头也不回只朝着唐靖挥了挥手便护送那妇人往远郊走。
      果不其然,沈怀珀和那妇人未走出多远,便被狼牙军拦住了去路。面不改色的沈怀珀当即玉笔上手暗运气劲,兰摧玉折方出招尚未来得及接玉石俱焚,那三个贼人便被利箭当胸而过,只是眨眼,生死立判。
      忽起的风带起汹涌的杀意,原本冷清的路上又多出一个人影来。沈怀珀太阴指速退方见唐靖无声无息提着千机匣站在他身后,原本随和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让沈怀珀有几分心惊,一时无言。
      “小沈先生,我说过,杀人我比你在行。”成竹在胸的话传入沈怀珀耳中方让他回过神来,再看唐靖笑得平易近人身上杀气尽消忽然想起了往事。他愣了片刻抿了抿唇,继续走到那妇人的身旁,道了句抱歉,便又踏上了护送的路。
      未料到这样被晾在一边,走在后面的唐靖跟着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只得站在原地。待沈怀珀护送完那妇人回来,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唐靖只好随他原路回了流民营地收拾好那两个桶便往沈怀瑛的酒馆里去。在唐靖眼里,沉默的沈怀珀比咄咄逼人的沈怀珀更可怕。他跟在其后明显听到了沈怀珀数次沉重的叹息,他不再像往日一般闲庭信步,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里透出重重疲惫。
      直至走到沈怀瑛的酒馆外,沈怀珀才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藏得滴水不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转身看着唐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走吧,阿瑛该是准备了一桌好菜。”
      见到二人前来,沈怀瑛也早早打了烊,引他们走到了二楼临街的雅间,打开窗户正见一轮朗月于天,可月光下的风雨镇却不复昔日的热闹。早已准备好的精致酒菜静静放在席上,唐靖养伤几日未出书斋,天天吃着沈怀珀的手艺只觉得还不如自己来做饭,硬生生半饱半饥熬了几天,再看现在面前的佳肴,不由食欲大增,可碍于礼数不得先动筷子,只好对着一桌子菜咽了下口水。
      沈怀瑛帮二人斟满酒后坐入席中,礼貌地向唐靖笑了笑:“这几日辛苦侠士了。今日中秋,相逢便是有缘,这顿便饭就当我们兄妹的致谢吧。”
      “沈姑娘言重了。”唐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品了一口杯中的酒,清甜香醇的味道与平素喝的川酒大不相同,“敢问沈姑娘,这是何酒?”
      “去年秋天酿的桂花酒,本想着冬至时候等他们回青岩一起喝的……后来……搁置了。”沈怀瑛说着低下头,微敛的眉目里锁住了哀伤。
      “抱歉……勾起沈姑娘的伤心事了。”
      难得未在意妹妹的伤神,沈怀珀抿了一口酒缓缓道来:“唐靖你既然和我们一路了,有些事也不妨告诉你,以示我兄妹二人的诚意。我和怀瑛出生在开元二十四年,双生而育本就艰险,阿娘身体孱弱,我们出生不久便病逝了。我父亲本是朝中七品文散官宣德郎,后因弹劾之事遭到迫害,在我和怀瑛六岁那年,抑郁而终。后来……”
      沈怀珀拿着酒杯站起身踱步到窗口,望着圆月叹了口气:“父亲的故友何叔父将我们送至了万花谷,他家的长子何暄和阿瑛也算青梅竹马,便在那年订了亲。何叔父一家耿直尚武,何暄十岁被送至天策府学艺。何暄是个碧血丹心的大丈夫……前年安禄山造反……叔父一家首当其冲……阿瑛得到那封带血的家书时,直接病倒了,我照顾她直到去年开春。”
      “本在谷中的我们也未知外面乱成什么样,正好那年张巡大人来谷中养病,方从他口中知道外面已经生灵涂炭。”沈怀瑛接过话,原本婉转轻柔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天下大乱受苦的又何止我们一家?若不是当时阿瑛的身子尚未痊愈,我也会跟着张大人一起去守雎阳。当时师姐他们离开青岩时我们尚说等着他们冬至回来喝阿瑛的桂花酒,哪知竟成永诀……”
      沈怀珀说着将杯中剩余的酒洒在了地上,又神色严肃地望向一旁聆听的唐靖:“我想,你也会好奇为何我这么恨狼牙军。从万花出来途经长安、枫华谷,再到而今的洛阳,满目疮痍哀鸿遍野,贼人们毁了阿瑛的幸福,断送了我同门的半生,践踏了无辜弱者的安宁,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不能杀?若是我的死能换来官军的反扑,我会毫不犹豫自这里跳下去。可这天下大势又怎是我一人能左右?那我能做的便是尽一己之力诛逆贼爪牙。”
      窗边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令终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唐靖不禁心生敬意。沈怀珀原本有些瘦削的身型此时在唐靖眼里高大起来,他少年时便在唐门学艺,荆轲、聂盖等侠义刺客的故事唐靖也听了不少,却未曾想过这样一个浑身带着笔墨气的人也有那样的侠骨和脊梁:“小沈先生赤心报国,唐某佩服。唐某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总会有王师告祭英灵的一天。”
      “可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罢了,今日中秋不提这些让人哀伤的事了。”沈怀珀重新坐回席中,招呼着开了席。沈怀瑛的手艺着实不错,几道家常的小菜做得都可以和蜀地的老厨子媲美,再加上沈怀珀把过往说开,他和这兄妹俩没了以往的生分,让唐靖好好享受了一顿佳肴。
      席间一壶桂花酒饮尽,沈怀瑛撒了个娇让沈怀珀下楼去拿新的,支开了自己哥哥,好奇地望向唐靖:“唐大哥,这些日子我哥没为难你吧?”
      正吃着菜的唐靖差点当即喷出来,勉强咽了下去,忍住心中众多抱怨道:“没有,小沈先生知书达理,怎么会为难我?”
      “那就好……”沈怀瑛不好意思地朝唐靖笑了笑,“要是我哥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我。早年我们在万花寄人篱下时,哥哥为了保护我,经常和别人切磋斗勇,技高一筹便有些倨傲了。这两年天下不太平他性子又躁了,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我若是被他坑了还找你帮忙,岂不是要被他笑话一个月?唐靖默默想着又吃了一口菜,正好沈怀珀拿了酒回来,三人重开宴,唐靖也和沈家兄妹说了自己这几年行走江湖的趣事,一来二去到饭局结束,大家都更熟络了些。
      酒足饭饱的唐靖本想着回书斋,却被沈怀珀扣在酒楼里一起给沈怀瑛洗碗,两个大男人杵在灶台间颇有几分滑稽。将一对对碗筷放回柜子,唐靖再回头看系着围裙的沈怀珀,想起了那日夕阳下他一袭女装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只是还未笑多久,额头上便吃了沈怀珀一个暴栗。
      二人回去时夜已深了,路边树上秋蝉的鸣声压住了脚步声,秋夜的风吹在身上带着凉意。这一天虽算不上跌宕起伏,也让唐靖收获颇多,这是他认识沈家兄妹的第四天,也不知是什么让他第一次这么关心别人的故事。
      只是再忆起这几天的过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沈怀珀,踟蹰了半天才开口:“小沈先生,抱歉……那日我未明缘由,不该说你只会在老百姓面前横,不敢动狼牙。”
      “有么?”沈怀珀努力回忆了一下还是没有印象,豁然笑了笑道,“说我沈怀珀坏话的多你一个也不多,我若有心一个个记,岂不是要累死?况且,无关紧要人的无关紧要的话又有什么好记的?”
      “无关紧要么……”
      “放心,我说的是那日的唐靖,非是今日的唐靖。”沈怀珀打了个哈欠,推开了书斋的门,从容地走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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