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连城雪

24、chapter 23

　　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只剩下了三件，如果要把它们从轻到重排列，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我爱你。
　　爱你。
　　你。

　　——2005年2月27日

　　凌晨两点。
　　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而那些睡不着的人可能就真的睡不着了。
　　就比如陈路，他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面对天花板，两眼在黑暗中看着月光透进来而形成的阴影。
　　同宿舍的那张一唯早就睡着了，还打着轻鼾，不知道林亦霖怎么样，是不是刚刚合上书本。
　　陈路忽然烦闷的坐起来，拿起手机迅速的出了门去，在走廊找到个安静的角落拨着那串复杂的号码。
　　等了许久，电话才有人接听。
　　“少爷，夫人正在开会，您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是个助理接的，这个时候纽约还是白天，有着许多复杂的人声，他们大约公务繁忙。
　　“没什么，等她开完你让她给我打过来。”
　　陈路靠在墙上，疲倦的闭上双眼。
　　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陈路感觉自己都快要站到麻木的时候，手机才震动起来。
　　“亲爱的，现在北京的时间是四点二十七分，你怎么不睡觉啊？”颜清薇半带着笑意，似乎是在会议室里，说话还带回音。
　　“你到底怎么想的。”陈路很直接。
　　“什么事情怎么想的？”
　　“你说呢。”
　　颜清薇终于在那头笑起来：“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作为你的监护人，我不同意。”
　　“妈，你觉得有意思吗？我不想和你斗，你为什么不希望让我好？”陈路皱起眉头。
　　“路路……”
　　“嗯？”
　　“妈妈从来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刚刚认识半年的人和我斗，可是妈妈也从来不相信你懂得什么叫做爱情，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你不要害他……”陈路倦怠的看着地面。
　　“我要是想害他，他还会有现在的生活吗？”颜清薇说的很轻松：“只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愿意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如果他弱到不堪一击，那这样的人你也不需要。”
　　“不行。”陈路语气很坚决。
　　“我有我的分寸，你长大就明白了。”
　　“去你的，我早就……”
　　“哎呀呀，现在是一个十六岁的学生在和一个四十二岁的商人谈判吗？”
　　“是一个儿子是一个母亲谈心事…妈妈，我真的好喜欢他，一开始我是讨厌他有点虚伪，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天看到他就很开心，和他坐在一起会紧张，他不理我就觉得生活很灰暗……我恋爱了，你却要来伤害我喜欢的人，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我们很幼稚？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恋爱？”陈路一字一句。
　　颜清薇沉默了半刻，否定：“不是幼稚，是他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
　　陈路还没说完，颜清薇又道：“儿子，他喜欢你吗？他说过他喜欢你吗？”
　　“他很内向。”
　　“别骗自己了，我活这么大难道一个孩子还看不透？陈路，早晚你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一心一意对你的，不要再说废话，我有我的打算。”颜清薇深吸一口气：“去睡觉，听话。”
　　电话帕达就挂断了。
　　颜清薇摇摇电话对助理笑：“青春期，我以为他永远不发育呢。”
　　助理温和的回答：“少爷一定会明白夫人的宽容和苦心。”

　　比起老妈的怡然自得，此刻站在走廊的陈路就没什么好心情了，天知道颜清薇所谓小小的教训是什么，他不想林亦霖再受苦，可他未来的苦难竟然是因为自己。
　　这不公平。
　　也许现在开始和他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这也是颜清薇的打算吧？利用自己对于林亦霖的不忍而被逼得退缩。
　　可是…陈路烦躁的摇了摇脑袋，缓缓地走到楼梯前坐下去。
　　心里要多乱有多乱。

　　“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坐了多久，陈路忽然被身后的声音拉回现实。
　　竟然是林亦霖，抱着几个课本，刚刚洗过的脸很清爽，校服黑风衣外还系着陈路送给他的温暖围巾。
　　“额…我妈给我打电话，她忘了时差。”陈路随口胡说。
　　“是吗……”林亦霖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摸了一下陈路的手，又握住：“很冷啊，你怎么不穿件外套，会生病的。”
　　温热的触觉让那双修长的手脱离了僵硬。
　　“既然你难得醒这么早，我们去吃早饭吧。”
　　“去哪吃早饭？”陈路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感到奇怪。
　　林亦霖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是猪啊，每天都睡懒觉，开学这么久不会不知道餐厅也卖早饭吧？”
　　拍完自己又忍不住笑出来：“还是算了，你回去睡觉吧，现在才六点多。”
　　林亦霖原本清秀的脸庞在笑容间宛如夏日绽放的花朵，顷刻间让这个寒冷而压抑的早晨变得无比温暖。
　　他忽然对这位大少爷有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亲密。
　　小动作，小表情，都是不加掩饰的。
　　陈路忽然站起来：“不，你等我一下，我换衣服再出来。”
　　说完大步走回了寝室。
　　现在大少爷心里只剩下七个字：去他的保持距离。

　　一杯咖啡，两块三明治。
　　林亦霖知道陈路习惯吃这类东西，便买好端到他面前，自己坐下静静的喝了两勺稀饭。
　　陈路没动食物，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亦霖，见他不自在，又扭头看向窗外。
　　这个时间根本没有学生起来，校园里冷冷清清的，太阳还未升起，一切都笼罩着青灰色的光芒。
　　“你怎么了，是不是一夜没睡？都有黑眼圈了。”林亦霖忽然说道。
　　陈路无言，他总是害怕和林亦霖坦诚相待，总是害怕面对他的现实，害怕林亦霖发现他的脆弱和无奈。
　　“他喜欢你吗？他说过他喜欢你吗？”
　　母亲的质问又一次在自己的耳畔响起来。
　　是啊，他……会喜欢吗？
　　“你觉得…王菲在自己巅峰的时候嫁给窦唯傻吗？”陈路拐弯抹角，他为了林亦霖开始关心娱乐圈的琐事，自然知道了不少东西。
　　“也不能说傻啦，她就是那样的人，随性而为。”林亦霖微笑：“不过我才不会那个样子，有点感情用事。”
　　陈路笑着点头，心里空荡荡的。
　　“王菲下一场演唱会，我们一起去听吧。”他没再问什么。
　　林亦霖点头：“好啊，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场。”
　　“肯定有。”陈路放下心结，拿起三明治吃起来。
　　谈恋爱肯定有一个人要牺牲要担负责任，虽然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自己，他从前始终认为活着就是为了获得爱，而不是去把爱拱手送人。
　　不过如果对象是林亦霖的话，一切不可能都可以无条件成立。
　　看他被生活搞成这个样子，却仍然想和他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自私。
　　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两个人会在哪里呢，会做些什么。
　　陈路看着对面稚气未脱的男孩，真的一点都想象不到。
　　只是希望，那时候，自己不可以后悔。
　　活着，就是要把每一秒都拿来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