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连城雪

18、chapter 17

　　我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站在这条路上？
　　为了更接近你。
　　为了等待你。为了陪伴你。
　　为了你。
　　——2005年1月18日

　　认识了圆圆脸的小屁孩之后，林亦霖才明白恶魔血统是会家族遗传的。
　　已经抱着菜谱拖拉了二十分钟，小家伙还是美滋滋地纠缠不休，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哥哥，我要喝什么饮料呢？”他眨巴眨巴大眼睛。
　　林同学微笑得脸都快抽筋，轻声道：“你平时都喜欢喝什么？”
　　“嗯嗯，奶茶不错……柠檬茶？太淡了……还是要……呃……”
　　天知道他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能如此话痨。
　　“拜托你们快一点，还有别的客人在等。”林亦霖忍无可忍，抬高声音朝着陈路抱怨。
　　没想小屁孩嘴巴立即憋成三角形，水汪汪的眼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经理的两道目光像冰一样戳向林亦霖的后背，他担心工资不保，干笑两下：“今天客人比较多，我先去忙，等你们决定了再叫我过来好了。”
　　小屁孩又笑逐颜开，拉住林亦霖的衣角：“哥哥你好可爱，你的电话是多少呀？”
　　一直支着下巴看热闹的陈路终于良心发现，拿起菜谱狠狠地拍到那个圆脑袋上，说道：“美式咖啡，还有一杯牛奶。”
　　吃痛地眯起大眼睛，小鬼满脸鄙视，猛地看向陈路：“幼稚哦，还要喝奶~”
　　少爷驾轻就熟地捏住他的小脸蛋：“那是给你的。”
　　林亦霖见状，跑得比哪次都快。

　　热闹的披萨店内背景音乐和食客人声此起彼伏，小屁孩跳到座位上左看右看，最后发现端倪，小胖胳膊搂住陈路的脖子：“哦哦，坏人！”
　　“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真把你扔进护城河里。”陈路稍显愉快的神经碰到他便要断裂，讨厌小孩子的心情在这家伙面前总是变得格外强烈。
　　“哼！”小屁孩丝毫不怕威胁，反倒得意洋洋地分析：“你一直在看漂亮哥哥，你是不是认识他？又在动什么坏心思？妈咪说路路最花心，完全靠不住！”
　　“是吗，你妈还说我什么了？”陈路蓝眼睛一眯，开始考虑以后再也不要帮那对可恶的夫妇带小孩。
　　“我不告诉你！”小屁孩见好就收，插着腰宣布：“漂亮哥哥是我的，我要他！我要他！路路不许抢！”
　　“你要他干什么？”陈路觉得好笑。
　　“抱抱，亲亲……呜……路路打我……”他燃烧的热情在痛击中消失无踪，疼得抱头惨叫。
　　陈路收回手，哼道：“那是我老婆，你不要给他捣乱。”
　　“胡说，哥哥根本没有理睬你，再说路路喜欢这样的姐姐~”他小手在胸前夸张地一笔划。
　　桌子上突兀的一声的响动，林亦霖僵着脸放下比萨，转身就走。
　　“吼吼！”小鬼扑向美味的高热量食品，叼起一片回头奇怪道：“路路，你的脸色好难看呀……”

　　水龙头开到了极限，泛着白色泡沫的水哗啦啦地不停流下，直至将一切冲洗到不再有一丝污垢。
　　林亦霖疲惫地把手支在洗手台边，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擦了几遍。
　　总之，不想到外面去看那个人永远幸福而饱满的生活，不想对视上那蓝宝石般清澈而直率的目光，陈路的理所当然，总能让他不知所措地紧张，像个无聊的傻瓜。

　　“喂……你到底要打扫到什么时候，大班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亦霖紧张的抬头，宽大的镜子显示出陈路高挑的身影，那英俊的脸庞又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
　　手忙脚乱滴关了水笼头，林亦霖拿起清洁用具想要快速离开，没想却被他一只手臂横在墙前挡住去路。
　　陈路低下头，故意凑到林亦霖耳边问：“我有这么讨厌吗？让你成天躲着我。”
　　“不是，店里规定不能和客人闲聊。”林亦霖定了定神，脸色尴尬地答道：“你吃完就快走，别耽误我工作。”
　　“经理说你已经下班了。”陈路立刻亮出手表给他看。
　　“那……我得回去看书了，再见。”
　　似是再也受不了无形的压力，林亦霖动作很突兀地挡开陈路的禁锢，想要走回员工休息室。
　　陈路跟在后面追问：“我以为你忙着学习才没打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做苦工？”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问题，让林亦霖懒得回答。
　　陈路还没看透对方眼色，提议说：“如果你打工赚钱，我可以帮你安排薪资更高、更轻松的差事。”
　　“是吗？”林亦霖忽然停步，苦笑看他：“你不如替我安排人生算了。”
　　陈路眨眼：“可以啊。”
　　……无知。
　　林亦霖虽气不打一出来，却也懒得辩论，只留下个冰凉的眼神。
　　陈路又不小心讨到嫌，忙给在角落偷看的弟弟使了个眼色。

　　“哥~哥~”
　　林亦霖腿还没迈出去，便又被无处不在的小屁孩缠上。
　　他眨巴眨巴黑眼睛，清脆的声音像个小动物般柔弱：“你住在哪里呀？路路说你们是好朋友，我要去你家做客~”
　　“呃，我……我那里很乱……”林亦霖对娇滴滴的小朋友没有招架之力，轻不得，重不得，刚拉开他，胳膊又被抱住。
　　“不管，我要去嘛，哥哥~”小屁孩的耍赖能力颇为强大
　　“可是我……”
　　小屁孩眼眶又湿嗒嗒，可怜兮兮：“哥哥你讨厌我，我果然是个讨厌的小孩……”
　　“没，没有。”林亦霖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
　　当然，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屁孩对陈路贼贼的眨眼睛，更不可能知道这一刻的纠缠，是陈路用游乐园一整天无限时陪伴换来的。
　　“你别这样……好吧，我带你们去。”林亦霖看着孩子真要哭出来的样子，终于弃冷漠而投降。
　　什么叫做专业素质，如果你有幸见到小屁孩闻言立刻爬到林亦霖怀里的一系列动作和速度，自会了然于胸。

　　兰博基尼一路开到离必胜客很远的北京郊区，待终于停下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陈路松开方向盘，叹道：“你住这里，怎么还到那边打工？”
　　开车都有一个小时的距离，真不明白这个瘦得要死的家伙，到底要怎么顶着寒风来来回回的生活。
　　“房租便宜嘛，是个回老家的大学生临时租给我的……还是比我家近多了。”林亦霖疲惫苦笑，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此时赖在他怀里的小屁孩早已呼呼大睡了。

　　积雪未化，冰冷的空气让林亦霖不禁打了个寒战。
　　陈路默默地接过小鬼，又默默地拉住他的手。
　　林亦霖试图反抗，却因怕惊醒孩子而没能成功，便只能随他去了。
　　两个人脚步轻到连陈旧楼道里的感应灯都没亮。
　　好像躲在黑暗中，谁都看不到什么，心里的隐晦和纠结便也不会被戳破。
　　手指间都不算温暖却很清晰的温度，让林亦霖鼻尖酸涩。

　　一室的狭小单间，进门就能看到床和书桌，还带个小小的浴室和袖珍厨房，着实拥挤。
　　虽然看起来很寒酸，但这对林亦霖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陈路皱着眉头打量四周，显然唯一能让他满意的就只有干净这一点了。
　　轻轻把表弟放在床边，一杯热水忽然横到面前。
　　回头，林亦霖笑得有点腼腆：“没想到会有人来作客，什么都没有准备。”
　　虽然这招待很不像样，但陈路没有再像从前那般说出刺耳的话，甚至立刻接过杯子轻饮。
　　成熟不是个一蹴而就的过程，好在他多少改正了自身的幼稚之处。

　　房间内极度安静，彼此间都不知道聊什么，甚至因为空间狭窄而找不到舒适落座的位置。
　　“怎么了？忽然发呆……”林亦霖仍旧站在床前，拘谨地双手相握。
　　这样的动作使他在高大的陈路面前显得相当弱小。
　　“没什么。”陈路随手脱下皮衣外套，竟然躺倒在了满是皂香的床单上。
　　像是“松了口气，突然安下心来”之类的话，他绝对不要和林亦霖这个容易受惊的傻瓜讲。
　　“喂——”林亦霖见他里面只穿了个黑背心，不由叫出来：“这里供暖不好，很冷的，你还是早点带你弟回家吧。”
　　“要你管？”陈路置若罔闻，拧亮台灯，拿着枕边的诗集便随意翻阅起来，几秒后又宣布：“今晚我就住在这儿了。”
　　林亦霖向来拿他没办法，嘴角为难地抿住，最终还是选择扭头走进厨房。

　　煮沸的清水，一把素白的挂面，除此之外便只有基本的调味料。
　　不知道吃了多久这样的饭，虽然没营养，反正是温热的，总不会伤胃。
　　说来奇怪，即便生活条件如此，在餐厅打工也没产生过饥饿的感觉。
　　就好像灵魂深处很清楚，属于别人的温暖又平凡的生活，永远跟自己毫无关系。
　　林亦霖走神地搅拌着汤锅，雾气中的脸看起来很朦胧，低垂的眼眸不知藏着什么悲伤的想法。

　　“你就吃这个？”
　　陈路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怕吵醒小孩子，所以很轻。
　　“嗯。”林亦霖没回头
　　陈路立刻有点后悔：“是我不对，应该先带你去吃饭的。”
　　“你还吃得下啊……”林亦霖的语气很无所谓，伸手关掉火。
　　陈路看着他纤瘦的背影，在黯淡的灯光中，竟然显得很温馨。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见到这个人，就是可以快乐的条件。
　　向来遵从本能的他，脑子里什么都没多想，便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用修长而有力的手臂把紧张的不敢回头的林亦霖用力拥抱住了。
　　“我也要吃。”陈路微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
　　带着体温的气息让林亦霖脑间一片空白，他仓皇回头，发现陈路近在咫尺的脸庞，又立即慌乱地回了过来，耳根泛红。
　　也许面对情，他比陈路要成熟很多，但之于欲，却如孩童般无知。
　　“不……不好吃。”
　　“我不管，你煮的我都爱吃。”
　　林亦霖对这个大男孩故意撒娇的语调没有什么招架之力，他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很煞风景地说道：“你不要这样，你说过不再为难我……”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看不到你，便觉得生活百无聊赖。”陈路几乎要咬住他的耳朵，任性地说：“反正喜欢你的人很多，不多我一个，你也一定会喜欢上什么人，那个人还不如是我。”
　　林亦霖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根本无心辩论，被吓到失衡的身体全部都靠到了陈路身上。
　　他穿得那么单薄，几乎能让小林子清晰的感受到结实的肌理，和少儿不宜的身体暗示。
　　其实陈路并不想怎么样，他很清楚对方有多脆弱，但这样逗一逗，实在觉得可爱，便更加收紧了手臂。
　　“不要闹了，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回家看我妈呢。”林亦霖吓得挣扎了起来，不仅徒劳无功，反而撩得陈路有点难以自控。
　　都是男生，林亦霖自然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脸顷刻间变得通红。
　　陈路第一次见到他脸红的样子，白皙的肌肤上那层淡淡的粉，让他心跳速度快得蹊跷，再不如从前那么游刃有余。
　　“那我送你去。”
　　原本在耳边的低语，滑到了脸颊，他贴着那微微烫的脸庞说话，看起来很像暧昧的亲吻。
　　根本不能思考的林亦霖只恨自己力气小，使劲使到骨节发白的手突然从陈路的手腕脱离开来，失了力气，语调有点接近于乞求：“别折磨我了……你口无遮拦我妈绝对不喜欢，会……会……”
　　会怀疑他和他爸爸一样的。
　　陈路明白了林亦霖话里的意思，生出种无名的不满意：你这反应根本不像不喜欢我，又何必坚持对自己撒谎？
　　大少爷的情绪时好时坏，顷刻间又改变放过他的主意，修长的手径直滑进林亦霖单薄的白毛衣里。
　　……会发生什么吗？林亦霖用残存的意志艰难反馈。
　　正当陈路想转过他寻找温柔的亲吻时，他两人后突然响起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路路，我要pee pee……”
　　林亦霖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到了小屁孩睡眼惺忪的救驾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