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连城雪

14、chapter 13

　　亲爱的。亲爱的。
　　只有这样叫你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完美。
　　因为生活太艰辛太复杂，必须把最坚强的一面留给它。
　　而能留给你的，也只剩下脆弱、敏感和几滴无谓的眼泪吧？
　　——2004年12月10日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雅礼平日的浮躁终于冷静了下来。
　　毕竟大家削尖脑袋挤到这里来读书，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有个好前程，除却个别纨绔，谁都不想在学业上毫无所成。
　　这日清晨林亦霖照常收齐了英语作业，正在讲台上整理时，安静的教室忽然被一个女孩子的大叫打破：“啊，你在这儿呢！害我找了好久。”
　　不仅林亦霖很意外，全班的目光都在刹那间集中到了门口。
　　有些好事的同学立即认出了来者，是他们年级画画很厉害的李乔，据说这个女孩子是一定能考进中央美院的，学校大小活动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虽然李乔不是赵紫薇那种明艳的姑娘，但气质独特，五官清秀，很容易让人记住并产生亲近的好感。
　　林亦霖露出恍然的表情，想起是前几天撞到自己的冒失鬼，笑了笑拿着卷子迎了出去。
　　正复习到百无聊赖的同学们很有默契的集体起哄：“哦——”
　　然后轰然大笑，在中学金童玉女永远是最佳绯闻对象。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开心。
　　比如陈路。
　　大少爷阴着脸拿起手机按了两下，又用力扔在桌子上，愤愤地回头拍了下昼伏夜出的杜威：“她是谁？”

　　李乔笑嘻嘻地跟着林亦霖站到走廊边上：“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急着去见张大师，他画国画很有名的，好不容易才来我们学校一趟。”
　　这个姑娘眼睛修长有神，笑起来很好看。
　　林亦霖大度地摇摇头：“小事一桩，其实你不用太挂在心上。”
　　“嘿嘿，你果然和传闻中似的。”
　　“什么？”
　　“人特别好呀。”李乔依然笑眼弯弯：“不过呢，我可要鉴定鉴定你是不是真的很好~中午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本来是我该请你赔罪的，不过我是女孩子嘛，算下来就AA喽。”
　　林亦霖瞅着李乔说得头头是道，目光温和低翘起嘴角。
　　“喂，你不会错过和美女共进午餐的机会吧？”李乔张大眼睛。
　　平心而论，她的确清纯讨喜，是大部分男生都会心动的初恋对象。
　　可惜在林亦霖眼里，女生只有做朋友的可能。
　　“好吧。”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表，点头道：“我先去送作业了，到时候见。”
　　“那我下课了来找你哦。”小姑娘边后退边招手，笑容活力十足。

　　“这个呢~就是传说中凡高画的向日葵了，很美吧？”李乔叼着奶茶的吸管，拿起画册讲得兴奋不已：“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画家，虽然凡高生前不得志，不过搞艺术……就是有坚持又寂寞的事情。”
　　说完，还若有所思地低下眼睫。
　　林亦霖正沉默的吃着套餐，闻言愣了愣，把东西咽了下去才说：“我不是很懂艺术，不过你这么聪明又很努力，一定会有自己的作品。”
　　“借您吉言啦。”李乔拿起奶茶罐。
　　林亦霖会意，跟着碰了杯，气氛融洽。
　　“光说我了，你喜欢什么呢？”
　　“说起来可悲，我没什么爱好，偶尔读读纪伯伦的诗集，听听王菲的歌，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一些很普通的琐事……”林亦霖摇摇头，微笑：“反正和你不一样。”
　　“谁说的！我也喜欢王菲的歌，你最喜欢哪首？”李乔追问。
　　“……《催眠》吧。”
　　“我也是哦，我们真的有缘！”

　　小林子原本孤独又压抑的生活，很快便被这样一个非常乐观的姑娘打破了。
　　她聪明可人，情绪分明，聪慧善良，总能给他带来陌生的新鲜和欢乐。
　　被拉着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找兼职，乏味的日子竟然变得丰富起来。
　　李乔有着艺术家般的想象力，经常会想出很多可爱的鬼点子驱走无聊，和她在一起，真的很有被友情之神眷顾的感觉。
　　林亦霖第一次因他人而生出积极饱满的心情，那感觉和陈路强行带来的折磨完全不同。
　　所以，很幸福，很简单，单纯到根本想象不到多年后再见她的时过境迁。

　　“这本书很好看，相信我吧。”李乔亲切地拽着林亦霖的胳膊，介绍道：“而且只有十几万字，不会耽误你学习啦。”
　　这日两人从校图书馆出来，边走边聊，冬天的风吹散了发丝，露出两张干净而年轻的脸。
　　林亦霖表情还是很淡，漆黑的眼眸却含着暖意，微笑：“很少读小说，不过相信你一回。”
　　“嘿嘿，小乔姑娘从来不骗人！”
　　李乔露出两个酒窝，双马尾被吹得有些凌乱，却显得更加可爱。
　　她开心滴看了看他，却发现他表情忽然僵硬。
　　“林亦霖。”
　　清冷的声音和周围的空气如出一辙。
　　林亦林陷入沉默，任陈路修长的影子触到了自己的脚尖。
　　“真巧，这是谁啊，介绍一下吧。”大少爷的语气忽然浮现出虚假的愉悦，表情也显出笑意，但不知为何，还是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很勉强地说：“她叫李乔，六班的，这是我们班的陈路。”
　　随着陈路优雅地点头示好，李乔很小心的打了个招呼：“嗨。”
　　她说完带着兔子手套的手便从林亦霖胳膊上离了开去，朝陈少爷摆了摆。
　　林亦霖终于抬头，恰好捕捉到他转眼即逝的复杂神色，心里莫名不安。
　　即便在温度已零下的动机，陈路还是只穿着单薄有型的皮衣，他很高傲地戴上太阳镜遮掩神情，轻声说：“正好我要出去吃饭，一起来吧？”
　　林亦霖还没来得及张口拒绝，就被他拉住手肘往校外拖。
　　李乔站在原地愣了愣，疑惑地跟了上去。

　　纯白的兰博基尼，只在陈路偶尔心情大好或者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招摇的横在校门外的停车场里。
　　平日里大少爷倒是很少炫耀，大部分时间还是坐着地铁来来回回宛若普通学生。
　　所以林亦霖坐上去的时候，难免胆战心惊，生怕这家伙再发神经。
　　一无所知的李乔却直率地大为喜欢羡慕，一脸流口水的小样。
　　开车的过程中，陈路一直没说话，只在林亦霖忧心忡忡质疑他驾照问题时才冷笑了下：“关你什么事？”
　　李乔用小说半遮半掩地小问林亦霖：“他都是这么不苟言笑吗？真严肃！”
　　林亦霖想起陈路惯有的无赖表情，不知如何回答。
　　正耳语时，兰博基尼忽然地一下刹车，让后座上两个耳语的同学差点撞到头。
　　陈路若无其事解开安全带，指了指窗外的西餐厅说：“在这吃吧，还不错。”

　　“同学，很贵的呀！”
　　李乔啪嗒合上菜单，朝陈路感叹。
　　无辜的小林子在旁边基本处于神游状态。
　　还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有话直说的姑娘，让陈路难得笑了下：“我请你，你为什么怕贵？”
　　“请我？为什么？”李乔不放心地看了看这个秀色可餐的大男生，摇头：“不要，我让我爸爸来结账好啦。”
　　蓝眼睛眨了眨，一时无言，半晌才说道：“想让你替我画一张速写，这样成吧？”
　　李乔琢磨琢磨，爽快点头，立刻叫来服务员报菜名：“一份战斧牛排套餐，一份鲜果西米露，一份海胆盖饭，还有一扎芒果汁！”
　　“好的。”服务员拿起菜谱欲走。
　　李乔奇怪地拦住她：“他俩还没点呢。”
　　林亦霖对这食量见怪不怪，扶着额头说：“海鲜意面，热巧克力。”

　　“真看不出来……”陈路瞅了瞅堆满食物的餐桌和李乔清瘦的身材。
　　“像我们艺术家这种高强度脑力消耗者，必须要吃很多东西的！”她胡说八道地解释自己的大胃王属性，顺便切了块大大的牛肉塞进嘴里，笑得特开心：“你也吃啊，好东西就要分享才会更好吃～”
　　大少爷显然不适应和这种性格的女生聊天，嘴角难免抽搐了一下。

　　这顿饭的气氛极度尴尬。
　　除了不知情的李乔在问东问西，两个男生基本处于沉默状态。
　　虽然这里环境优雅，还有驻唱歌手轻哼曲调，饭菜也很可口，但因为陈路的表情，林亦霖还是别扭得如坐针毡。
　　“你要我画什么速写啊？”李乔终于填饱肚子，想起自己的任务。
　　陈路正要回答，却被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谈话。
　　李乔在包里急翻一通，看到来电脸色一变，马上手忙脚乱地跑去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这下餐桌边彻底死寂了。
　　林亦霖似乎特别爱吃甜食，饭没怎么动，大半杯热巧克力却下了肚。
　　陈路看了看叫来服务员，给本就岌岌可危的餐桌再次增加压力：“再加一份热巧克力，还有……两份栗子蛋糕吧。”
　　小林子没吭声，满脸想走的样子。
　　陈路支着下巴笑了一下：“我请她可以，你说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呢？你能给我什么？”
　　林亦霖还是不理睬。
　　其实陈路不想说刻薄的话，可他能除了用物质为难一下小林子，好像真没别的什么办法显示存在感。
　　这样很卑鄙吧？
　　虽然可耻，但能和他独处，又有点不想表现出来的开心。
　　肆无忌惮地大量片刻，陈路才发现林亦霖好像又瘦了，巴掌大的脸上那双黑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不由心里一荡，本能的离他越来越近。
　　走神的林亦霖察觉到陈路凑过来的帅脸，惊愕到不知如何反应。
　　就在彼此鼻尖都要相触的距离，身边忽然有些响动。
　　抬头，脸色尴尬的服务员放下杯子和蛋糕，匆匆离去。
　　林亦霖回身，语气生硬地说：“我没有要你请，我自己会付钱。”
　　陈路瞬间坐直身体，深邃的蓝眼睛眯了起来，虽然很不想打破自己对他的承诺，但看到这小子和李乔那个丫头越走越近，真让他不舒服。
　　难道不愿意接受性向，竟想要学别人交女朋友了？
　　这念头让陈路让自己把自己气到不行，转而又露出了迷人的恶意微笑，解决办法顷刻在心底成型。
　　林亦霖瞅着眼前人久违的熟悉表情，背后阵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