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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林子成自六岁起便跟随其父远去边疆之地,在山西那带更偏北的地区,名为炎镇。刚去之时刚赶上开荒,别说和京城相比,便是连另一边境处的小镇还不如,林子成从有婢子伺候的小少爷转眼连一顿肉都鲜少吃得上,每日与黄土为伍,草稞相伴。

      周边的百姓无一不是瘦骨嶙峋,鲜有的那壮实之人,便是去别的镇上做些苦力差事,每月挣些银钱方可度日。

      林承业向圣人讨了两个农官前来,又去别镇购置些家禽,将那几十户人口从濒死之境拉回,仅有半载,那边境之区已欣欣向荣,禾苗疯长,不必挖那野草度日。

      边境民风淳朴,仅有一学堂安置在镇上西南处的山脚下,那学堂的夫子是一老叟,早些年游京学识,本能凭借学识当个小官,嫌那事杂繁多,又辞了官到处游逛,等至年老心定下来才回了户籍地,教那一群年龄不等的孩子学识经纶。

      林子成跟着一堆半大的孩子,里头还有十几岁的少年上下学,每日归去还有军中将士教他习武,林承业不太管他,所幸还有母亲规导,自个儿也懂事,倒也平安长大。

      这一回回京是圣人召回,林承业交代好边境将士,携着家眷一同坐着马车回了京,南北相隔,这路途有多艰辛不必多说。

      林承业自十七岁便上阵杀敌,虽说当时年岁偏小,跟随其父上战场时,手持双锏,杀敌军几十人而自己不被伤分毫,那胆量雄气比其父还盛。

      圣人大喜,赐他列将之职,位列三品,在这等年纪有如此功勋,已是宽厚重视。

      这次回京,除了圣人需安抚奖慰将士,多半是要问边境之事,邻国除了卫国,还有些边散小国,虽然危害不大,有些流民却也能扰乱百姓,增添烦事。

      在城门处停下,城门吏冷声:“马车停步!”

      林承业早在城门前便下马,他转身示意马夫停车,上前两步一拱手,将手里的诏令递与过去,“林氏携家眷进京面圣。”

      那城门吏刚上任三年,没认出在边境守了六年多的林承业将军,看了文书和诏令急忙拱手道:“原来是林大将军,失礼!”

      “无碍,这本是你职位所在。”

      林承业在城门口谈了一会,林子成坐在马车里无聊,正欲掀开帘子往外头瞧,林承业已先掀开门帘,“无事,你等先回府,我自行面圣。”

      林夫人道了声万事小心,随着马夫往西边巷子去了。

      林承业让仆牵了马,低调的往宫里去。

      小太子自从听闻林将军会回,兴奋的两晚上都睡不着,等至第二天清晨时,他仍然在太傅讲完课后喋喋不休,“阿垣,你可知林将军回了?”

      温垣正整理书籍,听闻也淡定的回一句,“听闻了。”

      没有太傅在这里头,小太子也没那么守规矩,挪了椅子凑到温垣那头,和他分享自己压抑不住的兴奋,“我小时见过一次,不甚记得林将军的模样……”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只忆起林将军身高八尺,孔武有力,手持的双锏更是透着一股血气,阿垣,阿垣……我恨不得现在便见识林将军的伟健雄姿呢!”

      温垣淡笑,拿起书籍站起身,“可能太子殿下要失望了,昨日我听城门处的百姓在说,林将军牵了马匹出了城门,带了两将士往西北方向去了。”

      最后又加了一句,“怕是昨日已出城,回边境了。”

      这一句不若晴天霹雳,谢仲远怔了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出……出城了?”

      温垣温和的回应:“是的,昨日已出城,今日也不见回。”

      谢仲远那颗冒着发发的心在一个孤独的角落碎掉了。

      清欢在良妃宫殿用膳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谢仲远眼里包着两泡泪迈着大步子走来,后面的小宦都跟不太上,在后头鞋子都快追飞了。

      自从上次听到谢仲远嚎了两嗓子之后,清欢见到他如此作态也平静许多,前世不见他如此软包,今世倒是看惯了,已习以为常。

      良妃见不得他这副姿态,手里正端着竹荪汤也喝了两口便放下了,揩了嘴睨了一眼谢仲远,示意宫人将殿门关紧才开始训他,“身为太子,怎好如此失态!”

      谢仲远含着泪没掉,听着良妃的话又硬生生将泪憋回去,清欢瞧他可怜,似是伤心到了极点,便将平秋递来的帕子予他,良妃瞧见又是一阵说:“清欢都比你懂事。”

      本就心里难受,被这一说更是落差极大,所幸这些年并未惯着,宫中就他一个皇子,按照梯子规章制度来自然是不会太宠,他擤了鼻子,“儿臣失态。”

      “万不可让圣人瞧见,”良妃将帕子放桌上,半温和道,“可用膳了?”

      “未曾,”他眨了下眼,除了鼻头通红,倒是不复刚才的模样,这般收入自如还是有些长进,良妃欣慰的让素禾添了碗筷,“那边在这用些,回宫再开灶也需些时间。”

      “多谢母妃。”谢仲远坐了下来,就着宫婢递来的碗筷吃了一阵,清欢揉了肚子小憩了会,再睁眼谢仲远摸了摸她的头,“清欢随我出去消消食罢。”

      清欢嗳了一声,从椅子上下来,平秋跟在后头,离得不远不近。

      出了殿,走上一阵,太子带清欢来到那御花园瞧了会花,确定周围没什么人,平秋站得远也听不见才一脸委屈,知晓清欢年岁小听不懂,才在亭子里絮絮叨叨,“清欢知道林将军罢?他前几日回京我本想找个好时机拜访,阿垣同我说昨日林将军就走了,我都来不及……”

      清欢忆起前世的林将军,林承业,但又想到如今这身体不过七岁,应当是不认得林将军的,只能装傻充愣的看着谢仲远在那头抱怨着,“那日听了阿垣从将军那头听来的故事,我便想跟随将军去那边境瞧瞧……”

      清欢往上瞅着他,谢仲远估计是还在念着温垣上回没讲完的故事罢?

      “那林将军有一子名为林子成,在边境待了六载,如想听那野闻趣事,想必他瞧见的不比林将军少。”

      这是温垣在离开宫时,最后说的话。

      太子听得心里直痒痒,但又惧了玉虚帝会大发雷霆,前几日才从禁闭里出来,他可不想再尝试一次。

      清欢不懂得太子同她讲这些作甚,后来转念一想,这宫里头能听他讲的便只有自己了。

      “你说,”谢仲远在那里一个人嘀咕着主意,“我若和父皇说让林子成当我的伴读,父皇会答应吗?”

      估计是会的,林承业将妻子安置在京城,不仅是因为林子成年纪正处在需要学习的时候,边境并无京中如此的条件,更是为了给玉虚帝看自己并无任何反叛之心,边境由他带兵驻守,虽然手握大权,实则兵力并无多少,况且妻儿都在圣人眼下,如若是带入宫中,玉虚帝便能更安心几分。

      不过是她的猜测,清欢只能装听不懂的点了点头,“会的吧。”

      谁知第二天,清欢在宫里到处浪的时候,瞧见了黑不溜秋的林子成跟着宫人进了宫,下午时分,谢仲远十分迫不及待的和清欢分享了这个消息,“他同将军般黝黑的肤色,眉目正气,宛如仿照将军刻的模子呢!”

      “下午的骑射课,清欢便一同来看吧,也许会有更精彩的故事罢?”

      精不精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被老爹听见你怕是有顿打。

      已入秋,这天气变得快,转眼这夏裙便穿不得给平秋锁柜里了,秋裳比去年穿着小了些,平秋在清欢身上比对着瞧着开心,“公主身量又长了些,待奴婢去尚衣局做上几件新裙裳,还好之前做了两件,公主先穿着罢。”

      对此清欢并无抵触,小喜给她换了衣裳,又随身带了些吃食往武场走去。

      挑了个没草的地方,清欢上次差点被蛇咬导致周围到小腿跟的野草被细细的给拔了,宫人还在周围撒了雄黄,防止这等蛇类再次光临,扰了贵人。

      天气不太冷,今日还有些太阳,清欢坐着小矮凳坐在那瞧着,曲文茂光着膀子在那教,远远瞧见公主又来了,连忙把扔在地上的上衣穿着,松松垮垮的,这头对着太子喊:“休息一刻!”

      从马驹上下来,小太子脸上尽是笑容,对于新来的伴读十分感兴趣,这一旦有了休息,拉着他就往清欢这头跑,温垣在后头跟着,也没说话,一举一动尽是风流。

      “这便是林子成,”谢仲远喜欢将清欢拉入他的小团队,这头又拉着他随地坐下,围着清欢绕了个半圈给温垣留了个位置,转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边境之地和京城有很大的不同罢?”

      草地不扎人,林子成对这从未见过的太子有些拘谨,在他还未进宫时便被父亲教导:“圣人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万万不可违背。”

      “我等为纪国子民,虽是人臣切不可被外物迷了眼失了心,如若你违了家规,林家便没有你这个人,你可记住?”

      林子成旁边坐下一人,明明是同样的姿势,温垣一举一动赏心悦目,与他天壤之别……贵胄与将士之子,终究差了不是一星两点。

      太子又唤了他一回,林子成急忙扭头,“臣在。”

      他七上八下的,谢仲远却捞了他的手,脸上并无半点不悦,“不必如此,你乃将军之子,在我等面前无需如此繁琐礼节……只是你心不在焉,可是还未习惯?”

      肯定是不习惯的,边境军营都是大老粗不计礼节,便是林承业也和将士们打成一团,每逢佳节,营中共饮,酣畅淋漓,哪有宫中这般宫婢服侍,锦衣玉食?

      只是这等话心里明白,嘴上是万万说不得的,清欢今日穿的厚,因薄点的秋裳不够长,仅有这厚实些的还能合身,温垣抬头瞧了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边境荒凉,”林子成这头放松了些,都是半大的少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到底还是没刚见面般陌生拘束,等到谢仲远再谈起,林子成才口才笨拙的道来,“我刚去的时候,张大娘给我们接风洗尘,熬了一锅粥,那是他们十几口凑起的最好的伙食。”

      谢仲远从小锦衣玉食,哪听过这般凄苦,他愣了下,林子成继续说道:“我两个月没吃过肉,最后还是父亲去十几里地外的山里抓了只野鸡……下山的时候父亲还被蛇咬了,所幸无毒,从此我再也不哭着要吃肉……”

      旁边无人说话,林子成转头瞧去,太子不不如往日般嬉笑,面色严肃的不说话。

      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林子成僵了身体不敢再言。

      “如今好些了罢,”温垣开口,“听闻边境种植的庄稼比京里的还要好些,将士们不必等候京中送粮……许是那里刚开荒,土地肥沃,倒是一件喜事。”

      “是的……”林子成结巴了一下,凝滞的气息被打破,他倒松了口气,想着温相之子虽是贵胄却温和有礼,如今还助他说话,眼里都带着感激,“我走的时候,还带了半箱黄橘,便是边境自产,口味极好……如若不嫌弃明日便带些过来。”

      “托林兄的福,能尝到这北地特色,”温垣接话,瞧着谢仲远,“想必太子殿下也想尝尝。”

      林子成忐忑的看过去,谢仲远眉头松开,“自然是要尝尝的,清欢喜甜,子成明日辛苦多带上两个罢。”

      曲文茂拿了把刀在那头又喊了声,“一刻已过!”

      三人又站起往那头去了,林子成不再拘谨,在五十米开外一弯弓,眼睛微眯一松手,那箭极稳的射中红心,小喜非常捧场的在旁边拍手称赞。

      “林公子可真厉害。”她僵着脸夸道。

      清欢也往那头瞧,曲文茂拔了箭喊了声好,温垣拿着弓也上了场。

      秋风冽冽,身量挺拔的少年束着发拉弓放箭,明明隔得有些远,清欢却能瞧见他认真时俊美的半边脸,只听见那带着尾羽的箭嗖的一声扎在了木靶上,清欢甩了甩腿,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雀跃。

      “好!”曲文茂把箭拔出,“正中红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带小外甥太累没更新,么么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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