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燕雀之志

1、被粉饰过的幸福

　　这个故事里，没有圣母白莲，也没有恶毒炮灰，没有刚正不阿，也没有丧心病狂。他们不过是一群20%黑+20%白+60%灰的普通人，有优点，有缺点，做过对的选择，也做过错的决定，他们就是你的身边人……

　　妹妹蒋瑶瑶是蒋卓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被她哥像眼珠子似的宝贝着，穿衣吃饭自不必说，其余一切统统也以妹妹高兴为第一要务，只要妹妹高兴，就算让蒋卓阳当牛做马他也乐在其中。幸好蒋瑶瑶是个聪颖又懂事的姑娘，并没有被哥哥过份的溺爱打倒，顺利成长为一名欣欣向荣的四好青年，然后嫁给了他哥的挚友、她的初恋，梁乔。
　　原本以为，相亲相爱的三个人从此以后会过上平淡而幸福的生活，谁知，在蒋瑶瑶与梁乔结婚后的第一个年头，悲剧从天而降。花一样的女孩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只比死了多口气儿，蒋卓阳彻底崩溃，一夕之间从意气风发的刑警队长堕落成求死不能的行尸走肉，他越是心疼妹妹就越是憎恨自己，要不是他不自控喝得酩酊大醉，同事就不会给梁乔打电话，而梁乔原本是要去接瑶瑶下夜班的……
　　他哭红了眼、喝伤了胃、愁白了头，却还要提起最后一点儿精气神儿去安慰梁乔，看似平静的梁乔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踏出病房一步……蒋卓阳知道梁乔心思重，他真怕有朝一日妹妹醒了，却再也见不到自己最爱的人。他对梁乔说：“这一切错在我，与你无关。”
　　梁乔木讷地摇摇头：“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蒋卓阳火了，一把箍住梁乔肩膀，低吼道：“听好了，聂卫强要报复的是我，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惹出来的，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梁乔好似听不明白一样懵懂地看着蒋卓阳，然后……亲了上去。蒋卓阳傻了，等反应过来想要推开梁乔时，梁乔却先一步主动退了回去：“对不起，喝了点酒，幻视了！”蒋卓阳回味着刚才那个吻，的确带着酒气，他生硬地说：“没事，只要别用这种理由带回来个二婚妻子就行。”梁乔并未接话，低着头，不发一语的模样看上去既憔悴又可怜，蒋卓阳立刻后悔说了重话，补救道：“这么多年兄弟，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还有……以后不许在病房偷偷喝酒，要喝我陪你到外面喝！”面对蒋卓阳的安慰，梁乔笑得像根苦瓜。
　　病房的另一边，蒋瑶瑶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梦里，她重生到了13岁。
　　学校还是当初那般模样，青砖楼、红跑道，绿荫掩映、槐香萦绕。不远处，歪歪扭扭披着校服的梁乔与哥哥勾肩搭背，掠过一路欢声笑语，缓缓朝她走来，也渐渐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快乐的、难过的，刻意无视或被遗忘的，真的、假的……
　　梁乔微笑着弯下腰，掐掐她的小脸蛋儿：“妹妹！以后是校友了，多关照哦！”金秋时节的夕阳将少年略带青涩的精致眉眼衬得格外明媚，像一颗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水果糖，无人不为之心动。
　　蒋瑶瑶按捺住心中澎湃，柔声回应道：“你……就是梁乔哥哥吧！”那一年，蒋家爷爷奶奶相继过世，原本在老家读书的瑶瑶正好升初中，便被送到垚关市与哥哥一同住校。开学第一天，她认识了哥哥最好的朋友梁乔，对他一见钟情。朋友们都说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一个比亲爹还疼她的哥哥不说，又嫁了个英俊帅气、温柔体贴的完美老公，羡煞人也！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蒋瑶瑶都会配合地摆出一副看似谦虚实则骄傲的小公主模样。
　　然而，刚从农村出来的蒋瑶瑶与后来的小公主还是相去甚远的，她曾一度因为土里土气的外表被同学们唤做“柴火妞儿”，蒋瑶瑶哭着找哥哥告状，蒋卓阳二话不说就要往初中部杀，梁乔眼疾手快，将其拦腰抱住：“前两天踢球弄的脚伤还没好呢！”
　　“去TM脚伤！”蒋卓阳虽不挣扎，却依旧愤怒：“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妹妹被欺负？！”
　　“是兄弟就相信我，这事交给我处理，肯定给瑶瑶一个交代！”梁乔毫不退让：“要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咱俩从此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蒋卓阳语滞，小声嘀咕了句国骂，乖乖坐回座位。
　　哭得直打嗝的蒋瑶瑶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很村儿吗？”
　　蒋卓阳又要暴走，梁乔不理他，转而对蒋瑶瑶道：“每个白天鹅都会经历丑小鸭的阶段，但并不会太久，相信我，瑶瑶在哥哥心里是最可爱的！”说着，伸出手将她睫毛上沾着的泪珠轻轻拂去，也一并拂去了蒋瑶瑶心里所有的阴霾。
　　次日，梁乔被请到校长室，被打孩子的家长哭得昏天黑地，坚决要个说法，什么说法？把人孩子都打进医院了还能有什么说法，不开除也得记大过啊！这时，蒋卓阳来了，梁乔瞬间炸毛：“你来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出去！”蒋卓阳不答，将他拉到自己身后，道：“校长，蒋瑶瑶是我亲妹妹，他们在言语上侮辱她。”校长一看见蒋卓阳就头疼，挥挥手让他俩先出去。
　　梁乔丧眉搭眼，抱怨道：“这下好了，本来罚我一个就行，现在你又自投罗网。”
　　蒋卓阳也没好气：“谁让你这么冲动把人打伤！”
　　梁乔怒：“我冲动？当时要是把你放出来，估计得把人打死！”
　　蒋卓阳故作诧异：“我可没想打人，都是文明人，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懂不懂！”
　　梁乔照着蒋卓阳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狗P的文明人！”
　　两人打打闹闹往回走，因为怕梁乔担心，蒋卓阳跟他透了底：“放心吧，我和瑶瑶算烈属，总比你个孤儿多些底气。”蒋卓阳不想消费自己已经牺牲的父母，更不想以此为由博得别人的同情，所以即便是关系最好的梁乔，也是今天才知道。快进教室时，蒋卓阳又突然回身补给梁乔一个大大的拥抱：“哥们儿，谢谢！”谢谢你给我们兄妹俩那么多的关怀那么多的爱！
　　后来，蒋卓阳象征性的给那孩子陪了点钱，这事就算了了。梁乔则成了蒋瑶瑶心里的英雄。
　　周末，蒋瑶瑶第一次跟着哥哥去游泳，在她的印象里，刚到垚关那年的初秋特别热，哥哥经常带她去游泳、滑冰、登山、骑行，她很纳闷，以前每次通电话，哥哥都很严厉地告诫她要好好学习不能玩物丧志，怎么如今倒主动带着她玩，蒋卓阳说：“上了初中就是大人了，得有自己的朋友圈，要交朋友先得会玩。”回头想想，哥哥真是把心操到了骨子里。
　　兄妹俩人一出门便看到了等在学校门口的梁乔，梁乔一愣，而后又很快醒过神儿，将手上的两支巧克力冰淇淋递给他们：“今天天真热啊！”
　　蒋瑶瑶接过冰淇淋，喜滋滋地问道：“梁乔哥怎么知道我喜欢巧克力味啊！”
　　梁乔微笑不减：“你哥爱吃巧克力味，我猜你也爱吃！”
　　被暗恋对象猜心是件幸福的事，蒋瑶瑶红着脸，半晌憋出一句：“梁乔哥，你怎么不吃？”
　　梁乔道：“哦，今天肚子不舒服……”
　　蒋卓阳坏笑：“是不是七天之后就好了？”俩人你追我赶笑闹起来。
　　三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到了游泳馆才发现蒋瑶瑶没有泳衣，蒋卓阳要带着蒋瑶瑶去买，却被梁乔拦住，他说：“你最怕热，还是我去吧。”蒋卓阳不放心，蒋瑶瑶撒娇说哥哥的眼光不如梁乔哥，蒋卓阳只好妥协，从兜里掏出一笔“巨款”给梁乔，说：“买好的，她喜欢的！”当年的游泳馆就是游泳馆，还不售卖周边产品，于是，梁乔带着蒋瑶瑶直奔市中心百货商场，路上，他将自己的帽子扣在蒋瑶瑶头上，说女孩子晒黑了不好，在车流中穿梭时，还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梁乔耐着性子陪蒋瑶瑶慢条斯理地挑，没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耐烦，蒋瑶瑶时不时偷瞄心上人一眼，只见他半长的发梢上停着汗滴，下一秒便落进少女的心里，荡出片片涟漪。
　　从那时起，她就幻想有一天能与梁乔并肩走过繁花锦簇，来到神父面前，郑重说出：I do！
　　幻想太美好，以至于当她眼睁睁看着络绎不绝的情书递到梁乔手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着实低估了梁乔的吸引力时，蒋瑶瑶几欲落泪，好在蒋卓阳及时告诉她：“别担心，那些情书梁乔都当着我的面扔进垃圾桶了。”蒋瑶瑶闻言刚要舒一口气，又蓦地愣住，哥哥知道自己的心思？蒋卓阳故作严肃道：“你哥哥又不傻！不过，你现在还太小，要以读书为重，等上了大学，你爱喜欢谁喜欢谁，我都不管！”蒋瑶瑶连忙点头，过于兴奋的小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哥哥眼里转瞬即逝的落寞。
　　相比梁乔，蒋卓阳收情书的频率低很多，在为数不多的追求者中，让蒋瑶瑶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许婧的女孩。她总在放学路上主动与哥哥说话，每当这时，梁乔就会退到一边，不离开也不插话。她给蒋卓阳的情书是拿粉色信纸写的，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哥哥看完随意一丢，梁乔却将它捡起，看了又看，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蒋瑶瑶想，梁乔莫不是喜欢许婧？
　　蒋瑶瑶忍着喷薄的醋意安慰梁乔：“天涯何处无芳草！爱情嘛，总会再来！”
　　梁乔苦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小P孩懂什么是爱情！”
　　蒋瑶瑶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怎么不懂！”我当然懂，爱情就是发顶残存着你掌心的温度。
　　后来，蒋卓阳并没跟许婧在一起，她也再没出现在放学路上。蒋瑶瑶觉得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梁乔又做回了那个开开心心的大男孩，也放下了对许婧的执念，与她擦肩而过时连余光都欠奉。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蒋卓阳和梁乔即将迎来高考，蒋卓阳想考帝都的公安大，蒋瑶瑶却被父母亲的猝然离世吓怕了，不肯让唯一的哥哥再当警察，为此，她哭过闹过，还怂恿梁乔配合她装病，梁乔也确实照做了，那几天，他真把蒋瑶瑶当病号照顾，喂水喂药、擦脸擦手，幸福得蒋瑶瑶恨不得真的一病不起。然而，遗憾的是，演员倾情出演，观众却并不买账，蒋卓阳态度异常坚决，他要替爸妈尽未尽之志。于是，蒋瑶瑶和梁乔的同盟关系彻底瓦解，因为失去可以跟梁乔一起分享专属秘密的机会，蒋瑶瑶不开心了好久。
　　梁乔说他看上了帝都的化大，以他的成绩，应该问题不大，可天意弄人，就在考数学那天，他拉肚子了，拉到虚脱。老师说，要是不想复读，就报本地大学吧，垚大好歹也是211。
　　当年，对于三个靠国家养活的小孩来说，一张去帝都的火车票乃是天价，于是，月台上，蒋卓阳与梁乔发狠一抱，留下一句：“帮我照顾好瑶瑶！”之后，便独自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上了大学的梁乔课业负担仿佛比高中时还重，同在一个城市，他与蒋瑶瑶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虽然每当蒋瑶瑶发信息有求于他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为她搬行李、陪她买衣服、替蒋卓阳给她开家长会，甚至还有一次，大半夜里给她送卫生巾，宿舍姐们儿都知道，蒋瑶瑶有个二十四孝帅哥男友、拉了肚子还考重点的传奇校草。
　　蒋卓阳不放心蒋瑶瑶，寒暑假都会回来，住在父母生前留下的小房子里，这短短的几十天是蒋瑶瑶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几乎天天可以看到梁乔。她也曾跟哥哥抱怨上了大学之后的梁乔从不主动陪她，哥哥解释说梁乔修了双学位，还准备考研。
　　蒋瑶瑶刚上大一就向梁乔表白了，梁乔想拒绝，却被蒋卓阳悄悄掐了一把，于是，梁乔改口道：“等你大学毕业再说吧。”四年之后，大学一毕业，蒋瑶瑶直接求婚，梁乔说：“你工作一段再说吧。”之后，又过了三年，蒋瑶瑶再次求婚，朋友们都劝梁乔接受，他们说爱情都是小说里骗人的东西，找一个温柔贴心的女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真的，况且瑶瑶长得那么漂亮，还有什么不满意呢！有人插科打诨道：“除了亲妹妹，哪个姑娘能容忍你有蒋卓阳这么糙一死党？到时候不得逼你跟他断绝关系啊！”众人哄笑。梁乔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蒋卓阳，问道：“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