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选择 ...


  •   “你是谁?”

      漓江望外,波涛松柏。茫茫白雪,松松雾霭。

      正是落雪时候,今冬初雪,天色大寒,乌云压日,狂风挡天,屋檐铜铃叮当作响。于暖室内,铜炉做鼎,炭火融融,姜寂坐卧于窗前,眼眸微抬,墨色一般深邃的瞳孔寒光一抹,轻轻抬手挑了挑灯芯。

      池方合上门,抖落肩上雪。黄金面罩下唇齿微动,挟出腰间教主令,姜寂这才晓得,拱手命伺候的人上座。

      二人相望而坐,相隔一暖玉案,上头的青白瓷壶茶碗,弥漫出淡淡清香。房间内燃的是阖静谭松,味道悠沉。姜寂转动指间扳指,嗒嗒磕在桌面。

      “属下不请自来,大将军莫要怪罪。”隔着一层面罩,池方声音嗡嗡,多了几分怪异。

      姜寂这才抬眼,掌上一停,蹙眉问道:“您可是教主的人,今日为何来了本将这小地方?”

      “但求一事,望大将军相助。”池方不讳道。

      姜寂眼神冷冽,如鹰盯物,让人目不敢视,过了半晌他才说:“所求为何?”

      池方指尖点着茶水,在楠木案上描下了一个字“夺”。

      “夺?”姜寂皱着眉,指着案子上的那个字,嘴角一咧,嗤笑道,“夺的是谁?”

      一对眼睛平静如水,无波无纹,如若镜面,映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不动,猛地闪过一抹狠厉,霎那间掌风袭来,池方闭上了眼睛,纹丝未动。

      “你好大的胆子!”

      姜寂掌心与池方面首不过一指。相隔如此之近,能看得见姜寂指骨分明,青紫色的血管服涌于掌背。

      池方面色平静而沉稳:“大将军可肯?”

      “且看你能拿出几分诚意?”姜寂收回手,面前茶水已凉。方才一掌冷风掠,寒气挟走所有暖意。姜寂丝毫未觉,端着茶抿了一口。

      池方自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圆瓶,那瓶身玉润,不透光色。

      “这是何物?”端详着玉瓶,姜寂审视池方,冷色问道。

      “大将军不妨启开,其中为何物一看便知。”池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故弄玄虚。”姜寂口中不屑,倒还是将玉瓶打开。上有一小小封印,微微一弹也就破了。揭开玉瓶口的软塞,青玉瓶内装着的正是一枚指甲大小的黑色虫卵,细密的鳞片裹成一颗亚黑色的水滴形,邪煞气息涌面而来。

      姜寂塞紧瓶口,额间不知为何落下滴滴冷汗,甚至还不慎咬住了舌头,致使脸上一抽:“这是何物?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大将军应该知道才对,这是阙娥啊……”

      窗外的雪正盛,丝丝光亮透过窗缝想要钻出房间。姜寂拳头捏紧,狠砸于案几,咬牙切齿的说:“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这天下能拿到这东西的地方,除了金家,还能有哪儿?”

      姜寂此举,可谓明知故问,莫非当真陷入情网,忘了身份?

      有人似偏偏要破开姜寂心口凝结的伤疤,淡淡道:“大将军不该不知这东西有何作用。”

      “你是如何取来的?”姜寂心头尚有疑惑,眼睛垂下,“是从金宁儿的暗阁?”

      “大将军果然英明,一眼便知。”

      须臾之间,局势陡转。姜寂盯着池方的眼神忽而变了,多了一丝警惕。这家伙知道的太多,让他心生不安。

      “大将军不必多虑,只需协助在下便好。事成之后,将军若有事相求,在下定不推辞。”要挟已到,也到了要收拢的时候。如此软硬相持,姜寂终于点头。眼中一暗,不再看他,只是连连挥手送客。

      池方不多留,案几上茶水也未有动,款款落然地走出房间。见宿无欢正倚门框,一睁眼,走于池方身后,咧着嘴角,带着玩意,悄声问道:“这就是你的打算?联手里面的那个?”

      池方径直走在前头,没回过身,只是斜眼看他。

      宿无欢寻思着如今池方的算计利用,倒不比自己少。而池方则只是瞥他一眼便快步脚向前,将之甩在身后,似视为不齿。

      池方所行,宿无欢看的清楚,在后高喊:“总好过你先前腐朽愚昧,板着不屈的性子,到头来是一场空。天下之大,只有为自己打算才不至于为他人鱼肉!”

      得了,池方着实不愿理会他那一番歪理,两根手指一左一右塞紧耳朵,逃难似的跑起来。

      “先生,这是去哪儿了?急匆匆的。”一入院子,迎面便撞上金宁儿。

      池方停下脚,立住身子对着金宁儿一番打量,这丫头竟少了些原先的邪魅诱惑,多了两分……单纯?

      若是满头的珠翠再少些,再稳重些,那往日煞人的“黑寡妇”,就当真认不得了。

      “先生为何这样盯着人家?”金宁儿带着笑,眼神暖昧。

      池方恍惚,失笑一声:“金小姐与往日似有不同。”

      “是吗?”金宁儿摸了一把发髻上的东珠步摇,那珠身圆润,白净无瑕,成色极佳,便是从前的江都也极为罕见。

      “东珠这样珍贵的东西送于小姐,那人也是用了心思。”

      “先生真是懂行,那人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我也满意的很。”

      “不知那心上人究竟是谁,竟让金小姐这般欢心?”

      金宁儿没搭话,满脸的神秘兮兮,却是眼角春色藏不住。

      池方不多问,话语短于一时,穷追不舍之下,倒失了些意思。微微施一礼,道:“在下还有旁事,先行告辞。”

      正是金宁儿想的满心春风欢喜,到底是没问出心中所想之问,等回过味儿来又满是懊恼。狠狠捏着手帕,心想左不过日后再找机会,金家内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炭盆上,烧着一壶暖水,自那天后,池方在金家便不再喝茶,日日只饮白水。一整包的六安瓜片陈置一旁,牛皮纸上还缠着麻绳,池方拆开捧出一把,扔进碳盆之中。茶叶清香由火而来,炭盆中升起的缕缕火苗鲜红,闪烁后又灭了。

      池方斟满一碗热水,盯着那一包六安瓜片看得愣神。十日前,金宁儿与二仆带茶而来,道这茶清香浓醇,是今年上品。原远售波斯,奈何近来战事繁多,一路不畅,又恐货物受损,金家才特意留下一半。带上一包于他尝尝,若是喜欢,金家还有。

      却不料,自己才饮三回,竟引来了宿无欢。一掌拍碎茶壶不说,水花四溅更是毁了他一件新衣。

      宿无欢那句耳语不停回响:茶中有毒,多饮必死。

      一时间寒气涌入颅顶,那包六安瓜片中藏有“青桡雾虫”,若常饮用,必使头脑不醒,身形瘫软,最后修为全失血逆暴毙。

      既如此,必是金宁儿所下。不料池方心中结果,被宿无欢打破,他直言道,乃是摘星所为。

      她不愿再回天宫当她的圣女,只愿留在人间做着与金玉蝉相携此生的大梦。

      如此一来,池方终于明白了摘星为何迟迟未有动手,原来是等在此刻!心思颇深啊……这其中她那个城府似海的姐姐出了几分力,又动了几份心思?

      宿无欢表明,若长久于此,必不安稳。为保其性命,他提议让池方离开金家,离开长生天宫,先行去往他那处。

      可池方想也未想,当下拒绝。他心中尚有事未了,一日不结,他心中才叫永无安稳之日。

      这其中,他不用开言,宿无欢也知道定是为了他那师尊。

      “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值得吗?”

      “值得。”

      若一日不揪出真正杀死师尊的凶手,他便一日不得平反,一日不得见天日,不得见昆仑上下兄弟,他依旧只能是那个早就殒命魔手的池方。

      宿无欢心中疑惑,池方为何这样肯定,杀死须衡子的人就在长生天宫?

      池方静坐,双目凝视远方。在须衡子殒命三日之后,那个直言池方为凶手的清潮竟已于房内自缢,发现时面以生青斑,失眼断舌,死相奇残。

      宿无欢心里头好奇,若杀须衡子之人到头来都不是他所想,池方又会如何?都是当斩不赦吗?

      想到这儿,宿无欢斜过身子看着池方,许久过后,冷笑一声。

      短短数日,昆仑剧变。天下皆知有二人殒命,满门重伤,掌门仙逝。昆仑势头霎时折断,多少人蠢蠢欲动。

      池方深嗅一口气,侧过身子,心下不解地看着宿无欢。他不明白师尊为人谋害,作为师尊知己,宿无欢心下如何?

      而宿无欢态度却是人生如此,世事无常,自有因果。他与须衡子,几十年恩怨,化解开的、化解不开的,又有何意?且他想,与须衡子而言,死对他不过一场解脱。

      池方又问他:“你告诉我,师尊坠入魔道,是否与你有关?”

      “若我要害他,又何须等到此时?”

      神物染血,真要成魔?那都是放屁!

      宿无欢于袖袍中抽出一柄长剑,九节琉璃化而为胆,通身剔透,无色无光。

      池方本就是看着,突然被宿无欢拽过手指划过剑刃,一滴血凝在剑上,瞬时渗入。池方看着指上伤痕,顷刻已化作乌有。

      池方心悸惊疑自己会如何,宿无欢却将九节琉璃胆置于他的手中。

      他握紧池方手掌,这东西是须衡子嘱托他交付于池方,只希望池方不负他的期望,不步他的后尘。

      见池方神色慌张,宿无欢轻拍他的肩头,“这神器认血为主,当时须衡子修心不够,把九节琉璃胆化为一件凡物。如今认你为主重复神威,那它是正是邪,就全凭你的意志了。”

      握紧九节琉璃胆,池方心头跳的厉害,神物光芒四射,晃双眼迷离。猛打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望着一旁暖炉,那炉火正盛,铜炉内热水翻滚,水声四响。宿无欢走过去,在铜壶中加了一勺冷水,这才平息。

      “是寒是暖,是平是沸,和人一样。”

      那一日宿无欢将九节琉璃胆交于他手,掌心中便多出一道印记。摊开五指,微微催力,九节琉璃胆瞬间现身。才握在手中,门外突然响起动静,池方慌张将其收回。

      来人正是金宁儿,池方面色不愉,见着金宁儿将怀中东西拿出。原是池方方才走得急,东西落下了。

      金宁儿手中捏着一块白玉腰佩,池方忙将其夺回手中,生冷道:“多谢。”

      金宁儿倚着门框,握住白玉腰佩系绳的一端,不愿松手。“先生的腰佩哪来的?为何这般眼熟?”她笑着问道。

      池方眼神闪了一下,说那不过一块简单的白玉腰佩,金宁儿见过并不奇怪。

      “这花纹简陋,民间多有。怎么?金大小姐养尊处优惯了,看的都是头顶上的东西,见着脚底下的觉得新鲜吗?”金宁儿这才松手,悻悻自嘲是自己大惊小怪,希望他莫怪。

      池方将玉佩收回怀中,“金小姐觉得眼熟,问上两句,不算什么。”

      “先生这般想最好,我心中便不必惶恐了。”金宁儿咧嘴笑着,探头看向池方屋内,搓着手,“现在天日不善,外面冷得很,我身子也凉透了。”

      话已至此,也是不得不请。池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金宁儿带入房中,金宁儿解开大氅坐在暖炉旁烤火,抬眼看四周,左右扫了几下也是无变化。东西并未多一分一毫,她站起身,施施然转了一圈:“先生还是什么东西都放在纳戒中?”

      池方捏紧的纳戒,说:“暂居金府已是搅扰,不敢再增麻烦。”

      此话无可挑剔,金宁儿也只能点头,又说道:“先生何必拘谨,站在门前,就不冷吗?”

      “金小姐有话不妨直说,遮遮掩掩倒是扫兴了。”

      金宁儿脸上一愣,随即大笑:“先生果然豪爽,我也就不隐藏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