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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醒来 ...

  •   木逸一觉睡了一千年,醒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荒芜坍塌成了一片废墟。睁开眼睛之前,他下意识紧了紧手心,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安心,他将手心摊开,摊在胸前。
      那是一块血红的石头,这是他沉睡之前,用心血刻下的一段记忆。他那时候来不及想更多,他只是晓得,他怕,怕得要命,他怕他最后连那个人的样子也想不起来。
      现实是,这一千年沉睡的时光,他虽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他的确有些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了,他只记住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以及那眼睛里留下的最后一丝微笑。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只记得,最后那一刻,他突然扑倒自己身前,挡住了从苍穹落下的朵朵繁星,用最诚实的肢体语言换回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木逸想,他欠他欠了良多,却没有办法还,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还清一个死人的债,没法还,只能背着,背得很沉重。
      他手心闪过一道红光,那石头上长出一段黑色的绳子,他将那段绳子系在脖子上,沉甸甸的,不太习惯,石头刚好在心脏的位置,他觉得很火热。那段记忆模模糊糊,他脑子里多少还有那么一丝零碎,他却不敢打开石头看一看。
      木逸仔细看了看他沉睡的地方,他记得,这里以前是他的神殿,不过现在神殿坍塌得不成样子,四周是浓密的森林,那些粗壮的树枝盘根错节,藤蔓垂垂,遮着天幕,他不大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森林的角落散布着零碎砖瓦,清晰可见的废墟里,神殿还算将就能住人。
      木逸想了想,挥一挥手,遮挡着天幕的几棵大树挪动了位置,湛蓝的天空出现在他眼里。他轻轻抬手挡了挡光线,他想,天都之上是无限苍穹,天都之下是九方沃野,他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湛蓝天空中,一轮耀辉映照苍穹,他又想起那一日星子坠落,挡在他身前的那个身影,胸前石头微微有些发热,木逸轻轻握住:“神?神殿?真是可笑得很。”

      千年前的星坠之夜,天都被撕成了两半,万神宫落和王城被彻底分开。而在那之前,王城帝星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他们将最好的仆人源源不断送到万神宫落,他们是神最忠诚的信徒。然而,撕裂天都之后,没有人能找到这位帝星,那被撕开的万神宫落独立成另一方无限森林,一千年的时光,森林中出现了一位孽神,她组建了自己的王权,天都王城彻底没落。
      此刻木逸站在王城边缘,隔着撕裂空谷的云浪看向遥远的无限森林,苦笑不已。转头,他走进一家酒馆。
      他在这家酒馆住了七天,七天时间,他了解了不少事,比如无限森林和天都王城在撕裂空谷中战了整整三百年,王城之中的适龄男子具在战场之上,但无奈那孽神却很有几分手段,竟然将自己手下的九大护殿神将遣下九方沃野,把孽神种子埋在其中,至此,王城这边既杀不死孽神,也不能休战,只能苦苦支撑,不让战火延绵到王城之中。
      木逸付了酒钱,那酒老板一脸轻蔑的瞧着木逸:“好端端一个年轻小伙子,竟然还在城中,真是不像话。”
      木逸有些尴尬,他转过头看了老板一眼。
      “我们家三个儿子,在战场上可是立下不少功劳。”老板很有几分骄傲,木逸却从他眼中读到了他三个儿子的悲壮,他的长子缺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此刻在酒馆的后院中拿着一把刻刀,雕刻着一尊木偶。次子战死,死前狠狠拽着一只恶妖的尾巴,浑身是血。最小的一个孩子,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如今还在战场上,他举着一把剑,两股战战,提不大起力气,却仍旧往前冲,一双眼睛含着莫大怨恨和恐惧。
      莫名有些无法平静,那眼神,仿佛一缕天尽头的焰火,轻描淡写的挑动了木逸的平静,涟漪泛起,他觉得也许应该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作为神,他失去了神殿,却没有失去他的能力,只在一念之间,那孩子高高举起的剑轻而易举助他活下了一条命。
      轻笑勾勒在木逸的唇边,和老板告别,他想,他反正无处可去,不如就到那九方沃野去看一看。毕竟那里有他曾经说起过的家乡,他忘记了他的名字,模糊了他的样子,却记得他说,他的家在一片湖岸,粼粼波光比苍穹之上的繁星更漂亮,每当初雪时,烟花好像永远也开不到荼靡,而晴空万里时,就会有一群和月鸟飞过,它们唱着最好听的歌……
      木逸想,他有着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他将要慢慢走过九方沃野,总有一天会找到这个地方,找到他口中说起的那一片精致的树屋,找到他口中说的长满蘑菇的森林。他想在那里安一个家,天长地久的陪伴天空中的和月鸟,就像陪在他身边一样。
      九方沃野和天都之间隔着数丈云海,想要度过云海,他需要一叶云舟。木逸从衣襟心口的位置拿出一片白色羽毛,轻轻放在云海之上,那羽毛变作轻舟,银辉闪耀的落在姣白云朵上,摇摇晃晃,引来一阵阵风。
      木逸踏上云舟,斜倚船头,银色的长发垂在云海里,他抬手挡了挡耀辉光芒,这是一个还不错的天气,适合出行。
      云舟缓缓随着起伏的云海跌落,一点一点,从高高在上的天都靠近九方沃野。木逸闭着眼睛,他闻到了浅浅的血腥味道,这让他不太舒服,他又想起那个挡在他身前的人,浑身浴血。
      云舟落在九方沃野的天径小河,一座荒废的小码头边上,是一所破烂的石屋。木逸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下了云舟,那云舟变回一片羽毛,轻轻落在木逸衣领,化作一朵精致的纹饰。
      这个人是木逸在云海里捡到的,他全身都是伤,仍旧还有一口气。在这个人的伤口上,木逸闻到了孽神的味道,他很熟悉,毕竟他和她从同一个地方孕育出来,一起长大,一起成为神祇,然后有了各自的神殿,然后分道扬镳。曾经那个女孩子,一直叫着他哥哥,用最无邪的眼神看着他,满是信任和依赖。他不太清楚她是怎么醒来,又是怎么掀起了战争,但是他却晓得,从星坠那一夜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彻底脱离了既定的轨道,他原本应该死去,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再是神的世界,孽神和天都的战争他管不了,也无法插手,他只不过想要将心底那些不甘找回来,这才是他醒过来的意义。可是,他有时候却不懂,他到底在不甘些什么。
      此刻木逸闻着那个味道,心神不定,他不晓得自己是应该后悔还是应该忘记。反正,他想着,反正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大约仍然没办法亲手杀死她,杀死那个跟在他身后,笑容甜得就像无限森林中那些弥蜂群酿的糖浆,叫着他哥哥的女孩子。而现在,他已经没有要去杀掉她的理由了。
      但是他想,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虽然这个世界抛弃了他,可是她造的那些杀孽,他大约还是应该挽救一二,于是他救了这个跌落云海的少年,抱起他的瞬间,木逸意外有些疑惑,他怀里的这个少年很纤瘦,柔软得如同云海里那些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他将少年放在那码头小屋的床上,弄了些水喂他。
      好在,他虽然昏迷不醒,却还晓得吞咽,一杯水慢慢喂给他,他竟然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木逸的心跳突然不规律起来,他认得这眼睛,这是天都酒馆中,他意念一动,救下的那个孩子,他明明在战场上害怕得要命,他明明看见他命运的轨迹通向了死亡,于是救了他一命,以神谕赋予了他一段勇气。
      “是你?”那孩子意识尚有些模糊,他轻轻抬了抬手,想摸一摸木逸的脸,“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了,没想到我又梦见你了。怎么这一次,却是我睡着,而你好像平时我看着你那样看着我。”
      “你梦到过我?”木逸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要命,这孩子大约发高烧了,竟然说起了胡话。他是神祇,怎么可能让一个普通人梦见他的真容。
      “恩,梦到过啊,梦到过好多次,你闭着眼睛,沉睡不醒,我每见到你一次,你的屋子就变了一个样子,最后变成了一堆废墟,你躺在废墟里,密林挡住了天幕,黑暗中你银色的头发成为唯一的光明。我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看了很久很久。”
      木逸听得惊心动魄,有一瞬间,他以为那个人回来了,但是他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并没有异动,他知道,他一定不是他。随即,木逸想起来,他已经死了,为自己挡住朵朵繁星,陨落在千年以前,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他。甚至天都乃至这九方沃野都不曾知晓有他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点赞,各种打滚求包养。亲们,可怜可怜我这个小透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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