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煞缠身》九日殿

36、第三十六章 超度法事

　　“秦先生？”章言卿叫了声，没有回应。他把身上的兜都翻了遍，快递箱子也来回看看，连个影儿都没有。

　　秦先生该不会又被掉在半路上了吧？章言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看来自己以后很有可能养成一个习惯——出门回到家先看看有没有把秦先生落下。

　　他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秦擎从门缝探进脑袋，贼兮兮地左右张望着，看样子似乎是想看看章言卿在哪儿，而章言卿因为挪动箱子，正好站在了那条门缝看不到的死角。

　　这画面看上去相当眼熟，章言卿不禁立刻回想起了上一次也是这样，难道这家伙又是去找东西吃了？

　　“秦先生，你是不是又捡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了？”章言卿一想刚刚他们在半路上也就遇到了徐正一个人，“你该不会是去找徐正了吧？”

　　秦擎正心虚着呢，被突然出声的章言卿一叫，立马又把脑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章言卿：“……”

　　他把房门打开，果然，就看到地上蜷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黑影，看起来是个人形，应该是个实力很弱的鬼。

　　“我不是嘴馋。”秦擎试图解释，“我只是发现这东西藏在那个叫徐正的人车底下，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所以还是想吃吧？章言卿皱眉，觉得蜷缩在地上的黑影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那团黑影也听到了章言卿的声音，猛的抬起脑袋，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小言呀，是你吗？”

　　这鬼身上的阴气很弱，所以凝聚出来的身形也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来生前的大概样貌，声音也是生前苍老的声音。章言卿认出来这鬼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去世的徐爷爷。

　　“徐爷爷？”章言卿有些惊讶，走过去想要俯身把它搀起来。秦擎也屁颠颠地跟着往前凑，吓得那鬼浑身颤抖着摔倒在地上直往后缩。

　　章言卿无奈，只好用一只手摁住不老实的秦先生，对徐爷爷的鬼魂说：“您不用怕，他不会伤害您的。”

　　刚刚差点就被可怕的某只鸡当小零嘴儿吃掉的徐爷爷：“……”

　　刚刚逮住新零嘴儿啃了一口发现没滋没味一点也不好吃所以才没再下嘴的秦先生：“……”

　　其实他是想着先把储备粮拖回来加工一下，看能不能整得好吃一点，以前饿过肚子过惯苦日子的穷孩子秦小可怜儿可是很会过日子的，只要是遇到的食物都不会浪费。

　　然而听到章言卿叫这鬼徐爷爷，秦擎立马就忘了刚刚还想着怎么把人家料理得好下口一点儿，从章言卿的手掌下挣扎着探出一个脑袋来，冲眼前的鬼殷勤地说道：“对对，我不会伤害您的，您快起来，刚刚是不是摔疼啦？”

　　徐爷爷慌忙用力摇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章言卿，结结巴巴地问他：“小言啊，这、这是什么？”

　　看老人家的样子，明显全身上下都在传达着一股“太可怕了求放过”的讯息，章言卿想了想，正打算开口，秦擎已经抢着回答道：“我是他老公！”

　　徐爷爷一脸懵逼。

　　章言卿推了推眼镜，顺势解释道：“我们结了阴婚，他和您一样也是个普通的鬼，只不过现在附身在这只尖叫鸡玩具里。”至于秦擎其实是邪煞而且伤重未愈的事情，他不会透露给任何人，这样给秦擎安一个普通鬼的身份也比较安全。

　　“原来是小言的对象啊，可把我吓够呛。”徐爷爷哆哆嗦嗦着站起来，其实他很想说的是哪里普通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大鬼！

　　怕在外面说话会让人看到，章言卿把徐爷爷请进屋里，以免被人误会自己对着空气讲话发神经。

　　小区里的邻里关系都不错，尤其是他们这栋单元楼，住的都是十几年的老住户，徐爷爷就住在章言卿他们楼上，平时在小区里经常能见面，以前章言卿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楼上楼下的邻居也经常走动，可以说徐爷爷是看着章言卿长大的。

　　小时候章言卿他妈妈工作太忙，又没有其他亲戚可以帮忙照料孩子，章言卿假期的时候只能自己在家，多亏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帮忙照应。徐爷爷很热心，那时候徐奶奶也还没去世，隔三差五就把小章言卿叫去他家吃饭，后来徐奶奶去世，徐正一家搬来和徐爷爷一起住，两家之间的来往才渐渐变少。

　　进了屋里，章言卿把徐爷爷让到沙发上，自己习惯性地给他倒了杯茶。秦擎蹦跶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坐好，并拢两只爪爪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

　　之前闲聊的时候，秦先生可是听章言卿提到过自己小时候的事，知道徐爷爷对章言卿来说也是一位敬重的长辈。蔡教授和蔡师母都是普通人，怕吓到他们，秦擎不能在他们面前露面刷存在感已经很遗憾了，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个算是章言卿长辈的鬼，当然要好好表现才行。

　　章言卿哪里知道他家秦先生心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连小学一年级的拼音都不认识呢，竟然无师自通了曲线救国的道理。他见徐爷爷缩在沙发角落，显然还是很害怕对面的秦擎，连凝聚成身体的阴气都一直模模糊糊的很不稳定，只好把秦擎先支开：“秦先生，你先去帮我拆快递，我和徐爷爷说会话，行吗？”

　　于是秦先生就乐颠颠地蹿下沙发直奔门口的快递箱子去了。

　　徐爷爷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只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小心地朝秦擎忙碌的那边瞄上一眼：“没想到小言你真的能看到我啊！我就说你这孩子不一般，从小就稳重，学习成绩好，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高考还是咱们市的状元……”

　　学习成绩好和能看到鬼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章言卿心道，我这阴阳眼是天生的，不是高考考出来的啊！

　　“徐爷爷，您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慢慢在沙发上坐直身体的徐爷爷，鬼魂的重量压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表面没有半点变形，如果这时候有别的普通人进来，只会看到章言卿正在对着对面沙发的一片空气说话。

　　“唉——”徐爷爷重重叹了口气，还没解释原因，先拍着大腿骂了一句：“不孝子孙啊！不孝子孙！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啊！”

　　原来徐爷爷早就和自己的儿子说过，自己死后不能火化，一定要回老家，按照老家的习俗和早年去世的徐奶奶安葬在一起。前些天徐爷爷因为突发脑梗去世后，徐正的父亲遵从他生前的意愿，一家人一起送他回老家下葬。

　　徐爷爷的老家在西南偏远山区的农村，那里的习俗是有丧葬事宜都要请先生来，先做一场法事，定好棺材下葬的时辰，每个人的停灵时间都不一样，具体还要看请来的阴阳先生算出来的结果。

　　而且人死后第七天是要回灵的。在第七天的时候，在家中堂屋设一张供桌，把去世之人的灵位在供桌上摆放好，摆好荤素酒品的供奉，再请阴阳先生做一场法事。法事做完，要在灵位前点上三炷香，这三炷香还不能随便买，得是法事中阴阳先生用过的，能燃上一整夜都不会烧完。守灵的人要注意的是，这三炷香是不能灭的。

　　按照他们老家的规矩，这一整夜时间，都要有特定的人在灵位前守灵，其他人则不能随意靠近，以免冲撞了回灵的已故亡魂。如果是家中长辈去世，第七天夜里守灵的就必须是这个家里的长子长孙，除非是没有长子或者是长孙了才能用其他近亲。

　　徐爷爷只有徐正的父亲这一个儿子，而徐正也是独生子女，为徐爷爷守灵的人自然是要他们两个。徐正出生的时候，徐家早已经在首都安家落户，基本上不回老家了。他从小在首都这样的大城市长大，以前都从来没有回过老家那边，这还是第一次回那边的农村。

　　然而糟糕的生活条件和不便的交通还不是最让徐正受不了的，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老家的村里人都特别迷信，在徐爷爷下葬的时候规矩一大堆不说，他还必须和父母一起在老家住上七天，等第七天的回灵夜守完灵后才可以离开。

　　徐正的父亲身体不太好，所以守上半夜，徐正则是负责守下半夜。

　　那一天夜里天气还特别热，堂屋里闷热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午夜十二点一过，整个村子里都一片寂静。徐正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灵位前的三炷香在黑暗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烟雾升腾中，隐隐约约仿佛有锁链声传来，灵位前渐渐出现了一道人影，飘在供桌前享受供奉的荤素酒品。

　　也不知道哪家的狗突然一阵狂吠，狗叫声把迷迷糊糊的徐正惊醒。一肚子怨气的他被吵得心烦气躁，猛地翻身坐起来，没有注意到堂屋里的异常，灵位前的人影也在他翻身的时候就隐入了灵位前的三炷香里。

　　想起自己这次的行程不得已挪用了本来打算去国外旅游的假期，结果还要在这鬼地方干熬一整夜活受罪，徐正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怒火中烧之下，起身把供桌上的香炉里插着的三炷香给拔了出来，扔到地上，一脚踩上香头，用鞋底狠狠把三根香都碾灭了。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徐正的父亲快要醒了，徐正怕他爸醒了以后看他把香扔地上会生气，所以就又把地上的香捡起来插回香炉里，悄悄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以为没有人看到，反正那三炷香也插回去了，烧得那么慢，短一点长一点谁也看不出来。却不知道他这一踩，可算是闯了祸。

　　有些老规矩能一直被传下来，很多时候自然有它们存在的道理。徐爷爷老家的风俗不知道最早时候传自哪里，但确实是有作用的。回灵夜的时候，只要一切都按照规矩来，没有什么意外状况的话，去世之人的鬼魂确实能从阴间被暂时引召上来，享受一下子孙后代的供奉，有什么心愿未了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托梦给子孙。

　　徐爷爷倒是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因为生前在科研事业上干了一辈子于国于民都有贡献，积了不少阴德，用不了等多长时间就能去投胎，而且还是个美满顺遂的好胎。在回灵夜里回来，他也就是享受一下子孙的供奉，毕竟如果不是正经供奉，作为一只鬼可尝不到鸡鸭鱼肉和红白啤酒的滋味。

　　没想到作为最关键的引魂媒介的灵前三炷香竟然会被徐正给踩灭，这让徐爷爷被困在了阳间。阴间他是回不去了，本身没有怨气，阴气又不重，徐爷爷的实力就很弱，甚至连托梦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借着那一点点被粘在徐正鞋底的香灰跟着徐正，勉强躲在车底苟延残喘。

　　即使没有被秦擎发现，徐爷爷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首都是龙脉汇聚之地，又是人口众多的大城市，阳气自然比别处都要重，徐正只要住在这小区里，要不了几天，徐爷爷的鬼魂就会彻底烟消云散。

　　明明是能投个好胎的，结果却要面对马上要魂飞魄散的悲惨下场，还是自己一向疼宠有加的亲孙子害的，徐爷爷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听完徐爷爷讲述的事情经过，章言卿还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般人即使不信这些，对鬼神之事多少也会保持着一些敬畏的态度，不会像徐正这样，在自己亲爷爷的灵位前做出这种事。

　　“真是气死我了！”徐爷爷坐在沙发上，干瘦的身形都显得越发佝偻，长吁短叹着，“你说正正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我老头子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这回连想投胎都不行……”

　　“要不要我帮您教训下他？”神出鬼没的秦先生又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章言卿身旁，从他腿边探出脑袋瞅着对面沙发上的徐爷爷，提出建议道：“让他大病一场，至少在医院住半年，怎么样？”

　　章言卿平时闲聊的时候没留心过，提到自己以前的事也都没放在心上，秦先生那可有个小本本记着呢，那个叫徐正的家伙，小时候欺负过他家宝贝儿，还偷偷给小章言卿的自行车车胎放过气，小本本上必须狠狠记一笔。

　　看秦先生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章言卿还真怕他干出什么事来，连忙阻止道：“别，秦先生，你千万别去啊！”别的不说，秦先生要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很容易的，章言卿毫不怀疑他真有办法能让徐正在医院住上半年。

　　“那个、那个、小言说得对，还是不要了。”徐爷爷嘴上说着怨恨徐正，其实还是心软了，老人家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怎么狠得下心，即使被秦擎吓得浑身一哆嗦，还是壮着胆子道：“正正也是不知道这些事，以后会长经验的，不用劳烦您出手教训他了。”

　　这回换章言卿叹了口气，看着老人佝偻着的身形和苍老的面容，魂体已经模模糊糊随时都可能会消散了，徐正如果知道因为他的一个轻率举动把徐爷爷害成了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爷孙之间的事，章言卿也不好硬是插手，他只能问徐爷爷：“徐爷爷，那您要托梦给徐正吗？我可以帮您托梦给他。然后我找人帮您重新做一场法事，送您去阴间。”

　　要帮徐爷爷托梦给徐正不是件困难的事，只要一张聚阴符就行，聚阴符属于天师入门级的低阶符咒，并不难画，章言卿本身又是极阴体质，画聚阴符对他来说是件简单的事。直系血亲之间要托梦最容易，聚阴符能帮徐爷爷的鬼魂多凝聚一些阴气，阴气重一点的鬼本身就有托梦的能力。

　　但是想送徐爷爷的鬼魂重新进入阴间，就必须再做一场法事，章言卿目前还没有独自做这种程度的法事的能力，不过在这方面他有熟人，可以找张鹤延他们问问看，请个能做这样法事的天师来。

　　听到章言卿的话，徐爷爷顿时精神一振，能不用魂飞魄散当然最好，谁不想好好地去转世投胎去呢？

　　他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托梦就不用了，小言，你就帮我做一场法事送我去阴间就好。”

　　“您不想见见徐正吗？”章言卿问他，“要托梦给徐叔叔也可以。”

　　徐爷爷又摇了摇头，坚定道：“没必要见他们，我跟他们的亲情缘分已经尽了，现在只想好好投胎，重新开始下一辈子。”

　　看来徐爷爷还是对儿孙失望的，章言卿没有再劝，起身道：“那徐爷爷您先在这等一会儿，我进去打个电话，问问朋友做法事的事。”

　　“好，你去吧，我在这等着，不用管我。”徐爷爷连忙摆手，神情中充满了感激，还有一丝莫名的感慨，“真是太谢谢你了，多亏了有你，不然我老头子魂飞魄散了都没人知道。唉，小言你是个好孩子，也有本事……”

　　章言卿笑了笑没说话，拿着手机朝房间里走去。秦擎还不死心，把自己的身体塞在沙发缝隙间，想趁着章言卿进屋里打电话的机会，再撺掇撺掇徐爷爷，让他同意自己去收拾一顿徐正。

　　其实他真要偷偷去干了，章言卿也拦不住，但是秦先生怂啊，怕章言卿知道了会生气，要是徐爷爷点头让他去的就不一样了，至少有个正当理由不是。

　　章言卿哪能忘了他，放他独自在外面和徐爷爷呆在一起，不仅徐爷爷要一直提心吊胆的，章言卿也不放心。所以进屋的时候，章言卿顺手一捞，就把尖叫鸡从沙发缝隙里挖了出来，揣着一块走了进去。

　　目前章言卿认识的跟玄学界有关的人就是天师道张家的人，无论是张鹤延还是张鹤慕，接触下来人品上都没问题，张卯卯小豆丁更是又软又乖，章言卿本身也打算和他们保持来往，毕竟他们都是值得交的朋友。

　　还有那位孟处长和林萧宵虽然不是天师，但也算是玄学界人士，不过那位孟处长受了重伤，估计现在还在加护病房躺着，林萧宵肯定是要守着他的，不好去打扰。

　　所以章言卿决定打电话问问张鹤延，总的来说，张鹤延还是挺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