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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律法族规 ...

  •   皓月当空,万籁俱静。

      夜色如泼墨般浓郁,月色如积水般空明。

      树影欲静,而夜风不止,狠心地带走枝桠中枯败的树叶,瑟瑟而下。几株残花摇摇欲坠,留恋于枝叶间不愿离去,无情的夜风最终还是将它们拆散了,等待它们的命运,无非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埃。

      贾环今日在荣庆堂的发飙,对宁荣二府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惊心动魄、骇人之极的。他们母子双双被逐出府,这对许多人来说,亦都是喜而乐见的事。但,对贾政来说,却是有着揪心的无奈!一天之中,他不但失去了一个儿子,也失去了一个爱妾。

      贾环这个曾经让贾政感到惊讶与自豪的儿子,今生今世估计都无缘于科举了。因为,一个背负着被逐出家门,不忠不孝的人是永远无法进入官场的。这样的结果绝不是贾政所期盼的,就算是贾母要逐贾环出府另过,其实也是留有余地的,可是这点余地,又或者说是后路,却被贾环自己亲手堵绝了!

      以往,但凡那些被家族逐出、宗族除名的不肖子弟,无不是紧紧瞒着捂着,生怕别人知道。哪料贾环竟然要将自己被逐出贾府,宗族除名的事,直接上报衙门,并生成不可逆转的文书。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呢?难道他不明白,这看似轻轻的一纸文书,其实重若万斤吗?难道他不知道,文书一下,他的科举的前途,就会是一场泡影吗?

      对于此,贾政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他既有着后悔让贾环娶了傅家女的想法,也有着恨贾环不争气与莽撞的懊恼!

      姑且不论贾政的心思,且说此时宁国府中依旧还是慌乱一团。

      贾珍的伤势经过太医的一番救治后,人虽然清醒过来了,可是一个很刺心的现实却摆在了眼前。那就是贾珍往后的余生,只怕是不可能行走的了,因为贾环着实是下了狠手,直接将贾珍的膝盖骨打碎了……

      至于还有别的什么内伤没有,太医一时之间也是无法诊断出来。但,仅是这个结果,都足够让贾珍,让宁国府的所有人上下揪心的了。往日里且不论贾珍的为人如何,最起码他还能承担、打理起一个府的事务,在朝廷又有着爵位、官位,宁国府的这块国公牌子方不至于|迅速没落!

      可是如今呢?贾珍已然是一个无法行走的废人,他如何继续掌管宁国府,又如何继续为官呢?活着跟死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是而,贾敬、尤氏都有着堕入冰窟的绝望,大有后继无人的意味。反观贾蓉,他的面上虽一直挂着悲伤的情绪,但心底里却不知为何有着一种悄然的欣喜……

      再说秦可卿,自上次她生病痊愈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冷冷冰冰,奇奇怪怪起来。问她什么就答什么,多余的话多余的事那是一概不闻不问,谁也捉摸不透是怎么了!

      “我要杀了贾环,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贾珍在得知自己将永远无法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歇斯底里又咬牙切齿发出来的呐喊!至于贾珍要怎么杀?如何杀?便是后话了。

      且说,赵姨娘、贾环、傅秋芳以及丫鬟雨竹、双儿、暄莹、紫苏、青黛从贾府出来后,就来到了早前贾环购置的四合院住下。这里因一直有傅家的下人照看着,一家子人住下,倒是也很简单,只需添置一些物件便行。

      之前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有些时候了……

      夜色中,院内的各个厢房也都亮着灯,大家内心的悸动一时之间都还是难以平息的。傅秋芳的情绪也明显的没有脱离先前的波动,但她没有因这事而询问贾环什么,只是低头喝着汤药,或是用那种快要哭出来的眼神望着贾环。但贾环此时也无法明白她心中想的到底是些什么。

      “夫君,我们以后……”

      “一切有我呢!再苦再难,我总能养活你跟娘的,放心吧!”

      许多的话,许多的事,傅秋芳觉得贾环是能够明白的,所以夫妻俩的话,此时大抵便只是说到这里,夫妻之间在有些事情上最好是永远不要去质问,更无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对于贾环来说,这件事情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手的,并非是一时冲动,更不是意气用事。离开贾府也好,留在贾府也罢,始终有一群毫无能力却足堪败事的“家里人”在背后捅刀子,都是他难以忍受的行为。假如他以后真的参与到高层次的官场斗争里去,背后有这样的一群蠢蛋,那就根本是在拿自己的全家性命开玩笑了。

      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后果又或者说以后将会面临什么,贾环又岂会不明白呢?

      不管如何说,宁荣二府毕竟都是功勋子弟,更何况还有一个贵妃娘娘撑腰呢!贾环以后想走科举这条路是没希望的事了,就算是荣国府中的贾母、贾政等人不使绊子,估计宁国府中的“废人”贾珍也不会轻易妥协!

      想至此处,贾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偷偷给贾珍下的那一刀……

      “应该不会失误吧!”

      傅秋芳依靠在贾环怀里,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温馨,突闻这没头没尾的话,不由睁开双眼问道:“什么失误?怎么了?”

      贾环给傅秋芳这一问,人也回过神来,他是绝不会将自己偷偷“阉”了贾珍的事说出来的,只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今出了贾府,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了,从此以后呀,我们也不用再看他们那些人的脸色了!”

      “那夫君以后想做什么为生啊?”

      “这个啊,嗯……要不就直接开个医馆吧,反正你相公的医术还是可以的!”贾环说着,在傅秋芳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再不,我们就去庄子里过活,半个启蒙私塾,当个先生也行!”毕竟贾环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小屁孩了,这些年来他对于这个时空的生活与了解,还是能够清楚与明白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

      昏黄的烛光下,傅秋芳那娇美的容颜霎时飘起两片红云,娇羞地说道:“听王太医说,夫君的医术可不止过得去哦,如果不是夫君,妾身……妾身只怕……”

      “别这么说,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姐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说完这句话,贾环将傅秋芳的身子横放至怀中,直接对着她那诱人的樱桃小口吻了上去……

      …… …… ……

      八月一到,天气就有了渐渐转凉的意味。如是下雨,则有下一场,凉一分之说。这日的上午晴了一阵,没到下午便渐渐转成了阴天,京都街头的行人神色亦匆忙起来,各家各户的主妇们纷纷收起了各自院落里晒着的衣服,眼瞧着一场风雨即将到来。

      只是,宁国府的大宅之中却正是一片阴霾,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一片将要下雨的压抑笼罩在一个又一个的院子里。

      自贾环将贾珍的一双腿报废之后,又经过太医的治疗,外伤基本愈合,内伤骨伤就还需慢慢调养了。可是,贾珍总感觉自己除了头和腿的伤势外,好像连某些地方也不行了。对此,虽然太医也来专门瞧过,但他们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此,贾珍对贾环的怨恨更是无法消除!

      这些变化从一开始就有了许多的伏线,但却又爆发得出人意料。贾母虽然在明面上将事情压了下去,亦说了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可再提起的狠话。但落得如此下场的贾珍岂能咽下这口气啊?

      这不,贾珍的伤势方稍稍有了好转,他便迫不及待地向贾环展开了一连串的报复……

      反正都这样了,贾珍也根本不讲什么礼义廉耻了,除了给各亲朋好友发出贾环被逐出贾府、宗族除名的消息外,就连朝廷的户部、礼部、吏部等有关联的衙门亦不放过,亲自去控诉贾环的不忠不孝、无君无父、杀兄灭弟等行径。

      一时间,京都城内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被贾珍的“凄惨”下场所迷惑了。贾环这个名字、这个人,竟真成了纨绔子弟、声名狼藉的代表。上至公侯世家、达官贵人,下至茶楼酒肆、风月场所无不是泛起一片指责、鄙视的议论声!“逆子”、“孽子”、“白眼狼”……等对贾环的代名词更是层出不穷。

      其实,贾珍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将贾环逼得走投无路,甚至是不容于世,乃至人弃鬼厌的地步。凡此种种,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亦根本容不得贾环去辩解,他所居住的地方,更是有好事者每天来这里辱骂,言词恶毒,简直无语形容。

      贾环别说想开什么医馆、私塾了,如今就是出门,都要受人指指点点,何谈其它呢!

      此时,天依旧阴着,像是要下雨。长长的巷道上刮起一阵阵的强风,让人多少有几分阴森的感觉。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在贾环一家所在的四合院门前止住了脚步。

      紧跟着,便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四下的邻里,家中有人的只刚刚探头一望,便急急又关紧了自家的门窗!只因外面的那些人那是小老百姓能惹的啊,他们可全是官差呀!

      “衙门官差办事,开门,快开门!”

      从傅试家过来看门的家仆们闻声打开院门,外面的官差便一窝蜂地闯了进来!并喝道:

      “贾环呢?贾环在哪里?”

      这个四合院本就不大,在房中陪着傅秋芳的贾环亦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安抚住惶惶不安的赵姨娘、傅秋芳等女眷后,他方走了出来。

      “你们找我吗?有什么事?”

      官差闻言,朝着贾环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四方脸,年约三十上下的官差出来说道:“你就是被逐出贾府的贾环?”

      贾环皱了皱眉头,冷着脸看着官差,却没有答话。

      “算了,老子也不管你认不认,你瞧清楚了,这是刑部发出的公文……”那官差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拿出一张盖有大印的文书,扬声说道:“这个房产虽说是你贾环的名下,但这是你身为贾氏子孙时购买的,而根据本朝法令,你当时是无权拥有个人私产的。因此,这个房产以及里面所有的物件、东西一律归贾氏一族所有!你还有里面的人立即离开,除了身上所穿的衣物外,不许带走任何东西!”

      贾环闻听此言当真是有些懵了,这是哪门子法?自己真金白银买的东西,却不是自己的?

      其实,这样的法律在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中并不罕见!说白了就是“家族法”。 “家族法”就是朝廷的统治者们利用宗族组织在维持基层社会秩序方面的一种律法。其允许宗族部分地代行朝廷行政组织的某些职能,包括催办钱粮、维持治安、处理户婚田土、殴骂窃贼等民事纠纷和轻微刑事案件,并实行有限度的自治与管理。

      而在自治的过程中,“家族法”便应运而生了。

      宗族首领在长期的统治过程中充分认识到,无法不足以统族。早在东汉时,宗族法作为个别现象就已存在,三国时魏人田畴率族聚居,“为约束相杀伤、犯盗、争讼立法,法重者致死,其次抵罪,二十余条”。又从宋代开始后,随着阶级矛盾不断激化,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封建统治者特别需要稳定家族内部秩序,来巩固朝廷的统治。因此,除了严格执行法律中的有关规定外,还以国家的名义支持当时流行于社会上的大量“族规”、“家训”、“乡约”之类的家族法。

      这样的“家族法”不但受朝廷所承认,其内容也十分完整,几乎包括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中,最重要的就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维护族长、家长的特权。封建家长制家庭之所以得以长期延续,归根结底就是由“一家一户就是一个生产单位”的自然经济结构所决定的。封建家长制家庭既是建立在这个经济结构自之上的社会细胞组织,同时也是最基本的经济组织。因此,封建统治者从长期的统治经验中深深懂得父权对于维护地主阶级统治所具有的特殊作用。朝廷法律就规定:家庭以家长为其代表,“凡诸卑幼,事无大小,毋得专行,必咨禀于家长”。

      其次,根据朝廷法律的规定,“家族法”也规定了家长的特权。家长对于妻子儿女居于绝对的支配地位。“家长总治一家大小之务,凡事令子弟分掌,然须谨守礼法以制其下,其小有事,亦必咨禀而后行,不得私假,不得私与。”其中族长、家长的特权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第一:对家庭财产的支配权。封建礼制规定,家庭财产都是属于家长名下的,家长拥有支配这些财产的绝对权力。家庭成员不允许有私产。

      第二:对子女的教令权。家庭所有成员皆处于家长的监护之下,家长的意志就是全家的意志,家庭成员必须绝对服从,即使家长有错误,家人也不能与家长争论是非曲直。维护家长和族长的特权,其本质在于维护君权,只有确立家长和族长的权威,才能确立君主的权威,只有每个分散的家庭稳定了,才能有封建统治的稳定。这是古代家族法维护家长和族长的实质所在。

      还有第三、第四等许多的细节,在这就不一一列举了。

      且说贾环听了这个他觉得近乎荒谬的理论时,虽然感觉有些懵,但应有的理性与冷静还是有的!官差敢手持刑部的公文来执行,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有理有据的,也容不得贾环去反抗。更何况,一旦闹起来,就不是贾环一个人的事了,家里的女眷又该怎么办呢?

      可是,就这样一无所有的给人赶出自己的屋子,怎么说也不是个事吧?正当贾环想跟官差理论几句的时候,赵姨娘和傅秋芳以及雨竹、双儿、暄莹、紫苏、青黛等都已经出来了。

      “夫君,别说了,跟他们说没有用的,我们走便是了!”傅秋芳毕竟是京都府通判傅试的妹妹,对于官差的那些门道,多少也是知道些的。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上面大人之间的事,他们又能明白多少呢?

      “可是……”

      贾环虽心有不甘,却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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