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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人心 ...

  •   永嘉郡主从来说话算话,死刑犯辟邪被送到冯倾城手里时,正好到了永嘉郡主对冯倾城的允诺之期。

      既然永嘉郡主做到了答应自己的事情,冯倾城自然也给了永嘉郡主想要的东西——她冯倾城也不是傻子,永嘉郡主要的东西,同时也是能被她放心给出去的,那自然是不能对冯家不利的东西。

      殊不知,也正是永嘉郡主管冯倾城要走的这个东西,到后来反成了沈去疾手里的利器。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凡有心,则必有漏。

      永嘉郡主的人将辟邪送到冯倾城的面前后,就不做停留地回去复命去了,冯倾城随即就命人将永嘉郡主要的东西,送去了长公主府。

      看着粗布褐衣、五花大绑,还头罩黑布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冯倾城内心里的最最深处,竟然莫名觉出来一丝丝的……心疼?

      不不不!她该是快意才对!

      冯倾城慌乱地压下心里这些荒诞的想法,不耐烦地禀退下左右。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早已备好的匕首,伸出手,远远地挑开罩在辟邪头上的黑布。

      黑布突然被挑开,辟邪的眼睛被屋子里昏暗的烛火刺得发疼,她紧闭上双眼,微微偏过头去——冯倾城身后那盏灯最是明亮,晃得她眼睛疼,头疼。

      “怎么不敢看我,害怕了吗?”冯倾城双手握着匕首,护在自己身前,与辟邪之间的距离,保持得足够安全。

      适应了屋中明亮的光线后,辟邪依旧偏着头,只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毫无顾忌地将冯倾城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两遍。

      见辟邪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冯倾城下意识地想闪躲,随即,当她想从辟邪的视线里躲开时,她猛地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我早就说过,有一天你会落到我手里的,”冯倾城强装镇定,抬起下巴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辟邪:“你怎么不说话啊?知道害怕了吧?”

      一直面无表情的辟邪,脸上终于浮起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迫使冯倾城不由得觉着羞涩。

      冯倾城刚准备准备开口,再奚落辟邪两句什么,却忽地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了辟邪嘴里塞着的东西——哦,原来是嘴还被堵着呢,怪不得不出声,看来自己真是糊涂了。

      “既然你的嘴被堵着,那你就听我说就好了。”冯倾城落落大方地端坐回椅子上,神色高傲。

      辟邪的喉咙里哼出一声冷笑,她动动身子,由跪在地上改为盘坐在地上,神情不屑。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倾城没想到的是,如今就算是己为刀俎她为鱼肉,辟邪这个女人还是这么的无所畏惧。

      见辟邪对自己丝毫没有惧怕之色,冯倾城鼓足勇气,三两步来到辟邪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只是这个捏下巴的动作,让冯倾城的神思晃了一晃,唔,收整干净的辟邪,还挺漂亮的,皮肤光滑,脸蛋清秀,算得上一个美人。

      只是,她那缺了一角的耳垂,显得有些刺眼。

      “你说你叫辟邪,是吧?”冯倾城压下莫名一悸的心,学着冯半城的小妾教训下人时的模样,把手中的匕首贴在了辟邪的侧脸上,恶狠狠到:“之前在河州州牢里你那般地欺负了我,你说,我该怎么报复回来才好呢?”

      见辟邪不为所动,冯倾城手中的匕首,顺着辟邪的脸,贴着辟邪一点点的皮肤,似有似无地往下滑着。

      “一般内宅里的手段想来对你是没用的吧?”冯倾城的脸上,幽幽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知道你十分恶心男人,那不如,我就找两个男人来替我出几口恶气?——来人。”

      说着,冯倾城语调慵懒地将守在门外的两个汉子给喊了进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坐在地上的女人,讥笑到:“辟邪,如今既然你来了我冯倾城的地盘儿上,那就该是尊客,倾城自知不懂礼数,不若就让他两个,替我好好侍候侍候你吧。”

      说着,冯倾城弯腰取掉辟邪嘴里塞着的东西,俯下身来,笑靥如花:“你觉得如何?”

      辟邪不出声,只是仰着头,微微勾起嘴角,她直视着冯倾城的双眼里,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流涌动。

      她这般目中无人还无所畏惧的淡然模样,深深地刺激到了冯倾城的身为冯家大小姐的自尊心。

      “阿大,鞭子给我!”冯倾城站直婀娜的身子,眸色狠唳。

      唤作阿大的家仆,将别在腰间的皮鞭抽出来呈给大小姐,冯倾城从下人手里接过催马的皮鞭后,咬牙切齿地指挥下人把辟邪从地上拖起来,拖到院子里,绑在了栓马的木桩上。

      小院子里寒月清辉,地面上都结着一层碎冰,旁边的马棚下,几匹高头大马,或打着响鼻,或低头吃着夜草,一切都那么宁静祥和。

      绑好辟邪,下人知趣地退到一旁,冯倾城的贴身丫鬟绞着手里的手帕,被夜里的寒风袭得直打哆嗦。

      辟邪身上穿着秋季单衣,因为怕她冻死,送她来这里的人给她罩了一件粗布夹袄,在屋里时还好,出来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辟邪已经冻得嘴辰发紫了。

      冯倾城站在辟邪面前,高高举起的皮鞭,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阿大,你来。”冯倾城把皮鞭又扔给下人阿大:“你只管打,打死了也没关系!”

      “是,大小姐!”孔武有力的男人阿大接过皮鞭,毫不留情地施行着他家大小姐的命令。

      子时过后的夜,寂静极了,皮鞭子划破寒冷空气的声音,比鞭梢落在辟邪身上的声音,还让人觉着害怕。

      冯倾城发誓,她要把在辟邪这里受过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

      与冯倾城这里的皮鞭见血不同,远在京城城南的沈宅的侧房里,则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旖旎酣畅。

      魏长安的气息尚未平复,就连棕色的眸子里也还是水雾蒙蒙,她长长地舒一口气,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一只手臂伸过来,带着温热的暖意,霸道地将疲惫的魏长安揽到了更加暖和的怀抱里。

      “有件事,得同你提前知会一声。”沈去疾侧着身子在魏长安耳边低语,呵气如兰。

      魏长安的耳朵被呵得麻痒发烫,她干脆钻到沈去疾怀里,头枕到她的肩窝处,将发痒的耳朵,肆无忌惮地在沈去身上蹭着,“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沈去疾一只手臂被魏长安压着,便用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捏揉着魏长安的另一只耳朵,商量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过年之前咱们肯定是要回河州的,所以我估摸着冯家也是时候该动手了,桃花,娘五日后会来京城办些事,到时候你先随她一起回河州去,回家等我,好不好?”

      先回河州?

      魏长安抬起头,用额头在沈去疾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姓沈的,你这个臭毛病得改掉。”

      “什么臭毛病?夫人只要说出来,为夫一定改掉。”沈去疾捏在那只温软耳朵上的手,转而收回被子里,暖热乎之后轻轻揽在了怀里人光洁柔软的后背上。

      “贫嘴——”魏长安放在被子里的手,似怒非怒地在沈去疾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说正经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想好了,安排好了,然后再通知我似的同我商量?”

      说着,魏长安的声音,变得有些怯弱起来:“如你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人儿,我呆在你的身边,却时常对你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这让我觉得害怕,姓沈的……”

      沈去疾的脑子里,顿时如有一道闪电掠过——自己百般计谋,千般思略,却到底不是一个如意的知心人。

      “你同我说过这个的,桃花,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沈去疾的手指,无意识地挲摩着手底下的细腻的肌肤,细细地同这肌肤的主人解释到——

      “是这样子的,桃花,我此前曾与你提过一两句——冯半城想‘策反’叔胜叔和去病,想同他们一起对付我,可他失败了,于是他又去找了东街沈家,沈东壬答应冯半城,只要能把沈众从牢里弄出去,他就答应冯半城……”

      说着,沈去疾的语调里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可是他们都没想到,我早就把沈有利按在手里了,想在我跟前闹腾,他冯半城还缺两把火呢。”

      魏长安也被沈去疾的小得意感染,嘴角跟着扬起一个小弧度:“然后呢,和你让我先回河州有何关系?”

      “这都绕不住你,”沈去疾闭上眼,神情慵懒,姿态散漫:“你还记得你在花船上把我弄回去的那件事么。”

      魏长安不由得在沈去疾胸口戳了一下:“怎么不记得!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呃,算账这事回头再说啊,”沈去疾把戳自己胸口的手握到手里,送到嘴边吻了吻:“其实那个桃夭,是我留给冯半城的一把刀——只要他敢用这把刀,那他就是自找死路,再无翻身之日了,至于让你先回去,我只是怕他狗急跳墙,桃花,你要知道,我宁愿自己有什么,也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的,上次楚贺年的事让你涉险,我已经够后悔后怕了……”

      “姓沈的,你心窟窿眼儿挺多呀!”虽然不知道沈去疾到底给冯半城下了什么样的套,但听了这些话后,魏长安莫名地就安下心来。

      姓沈的就是有这种魅力——无论怎样复杂的事情,被她三言两语这么一说,魏长安再大的忧虑都能被她风轻云淡地散去,再无有愁思。

      闭着眼的沈去疾把怕冷的人又往怀里揽了揽,声音沙哑地说:“多谢夫人夸奖——再睡一觉吧,明天白日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

      在等母亲沈练来京城的这几日里,沈去疾带着魏长安,一家一家地拜访了父亲楚仲鼎生前的一些好友。

      父亲忠孝仁义,生前结下不少至交好友,多年前,沈去疾不知天高地厚地闹了科举考场,被扔进大牢,若不是父亲的这些友人在京城极力奔走,单凭母亲沈练一人之力,沈去疾知道,自己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放出来的。

      再者,自己这次再来京城,所作所为之事,算得上是为了完成父亲楚仲鼎的遗愿,曾经为救自己出囹圄的人,义无反顾地再次出手相帮——承人之情,岂有不报之理。

      只是,在母亲沈练来到京城的前一天夜里,沈宅里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家里进了小偷,摸进了小奶娃沈灵均的屋子。

      吓坏了奶妈,更吓坏了魏长安。

      家里的人都聚在了侧房门外,德顺和小六子手里握着棍子,说要在外面守着主子们。

      高老头也站在院子里,他披着袄,嘴里噙着一杆旱烟烟袋,眯着眼负着手,不言不语的样子,让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有些吓人。

      看着众人皆是匆匆起床跑来的模样,沈去疾轻轻摆了摆手,扬声在冷空气里呵出一团白雾:“快到年下了,梁上君子也得备些年货呀,都回去歇着吧。”

      沈盼舔舔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沈去疾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跟了自家大少爷将近二十年,沈盼当即就明白了大少爷的意思,便一手一个的,把德顺和小六子都拉回了房间。

      看着众人散去,又让奶妈送来一些小灵均的用品后,沈去疾锁好房门,转身进了卧房。

      魏长安正抱着女儿在床前踱步,沈去疾走过去,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对魏长安说:“你先到被子里躺着,棉衣都没穿,冻着怎么办?”

      “你放心,奶妈说孩子后半夜好哄,外间炉子上热有奶,我会喂她的。”沈去疾朝魏长安眨眨眼,柔声地安抚着她。

      怀里的襁褓被抱走,魏长安这才察觉到寒冷,见沈去疾说得笃定,总是怕冷的她便听话地钻进了棉被里。

      “奶妈有没有说灵均屋里丢了什么东西啊?”魏长安躺在被子里,还是觉得有些冷,说着,她眉心轻轻一蹙:“你把怡人从楚府接了出来,这贼会不会是楚府……”

      “不会的,楚府都知道我把怡人安置在了外面,何况,他们不会这么莽撞地来惹我的。”沈去疾抱着因为哭泣而睡着之后还在抽噎着、偶尔还打个哭嗝的女儿,在床前来回地慢踱着,眉心始终微拢。

      说实话,她对小孩子并没有特别的喜爱,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至今为止,她对怀里这个平白得来的女儿,还是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来。

      “你先睡,我去外间看看炉子上温着的羊奶。”又踱了一会儿步,沈去疾轻拍着怀里的襁褓,对魏长安说。

      魏长安已是困意渐浓,遂迷迷糊糊应到:“嗯,你快哄好她,也赶紧过来睡吧,好困……”

      轻步来到外间,沈去疾坐到炉子旁的圆凳上,先掀开茶壶看了看里面温着的羊奶,然后,她把襁褓半放到腿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裹着小灵均的襁褓。

      果然!

      她在小家伙白嫩的右脚大拇指的指腹上,找到了一个已经结了软血痂的小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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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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