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殿下的狼来了》云初越

39、永城夜事

　　永城是接壤蔚临城的最后一道城池，也是他们所经过的最繁华的一处。

　　傍晚华灯初上，红烛火焰高高挂，映得天色橙红如画，道两旁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繁华花市明灯如昼，叫卖声不绝于耳。更远处，无数楼台纵榭隐没在透亮的烟火中，俗世凡念，似尽在此间。

　　云时倾才一进城，视线便被路边琳琅满目的各色奇巧玩意儿吸引了。

　　下船后两人本是疾行至此，但一到这永城，云时倾就像是迈不开腿了，一个劲儿的拉着孟流启看看这看看那，左碰碰右摸摸，引得半条街的人驻足看他。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自认为早就把孟流启的脾性摸了个透，于是也不拘束，上下其手扯扯这里牵牵那里，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比如现在，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瞅着面前的花灯，手上轻轻攥着孟流启的衣摆，“孟兄，有没有银子啊？”

　　孟流启抱臂看了一会儿，一脸厌世相地扫了扫四周盯着云时倾看的人，随后将视线移回他脸上，“没有。”

　　“我想买这个。”

　　眼前的花灯上映着一张云卷云舒图，图纹繁复精致，色泽暖橙怡人，其上是抓手的柄柱，玄武纹样漆黑，其下是翠绿色的流苏穗子。

　　真漂亮。

　　转头，眼巴巴瞅着孟流启，颇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问询：“孟兄，我没有银子，借你点，回去还给你，如何？”

　　却见孟流启不知为何竟绷着脸，似乎很不满意现在的状态，云时倾搓搓手，盯着他再接再厉：“我真的很喜欢这个……”

　　小贩见两人相貌不凡，一个仪表堂堂一个神清骨秀，就知道自己是碰上大主顾了，忙不迭推销：

　　“两位公子眼光真好，这盏灯确实是我们这的上品，仿的是神界的云纹玦纹样！是我们老板花了大心思一刀一刀刻出来印的！外边儿拢的纸质也是上好的青纸，只收您五十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此一家我们别无分店您在人间是找不着另外一家！”

　　孟流启听到云纹玦三个字，眉头一跳，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喷薄而出，然而云时倾却倒是很感兴趣似的，凑过去瞳眸一亮：
　　“云纹玦？可是神界那位战神的贴身之物云纹玦？当真？”

　　说罢他抚着手中的花灯，细细研看，唯恐看漏了什么细节，小贩见他识货，自然更加得寸进尺，“是啊，正是战神殿下的那个云纹玦，我们这花灯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该回去了。”

　　小贩的话突然被孟流启打断，吓了一跳，忙循着那冰冷的声音一扭头，见后面那位客官眼神不善，一副厌世的模样，像是自己再说一句话就会没命似的，瞬间怂了。

　　不解其意的云时倾以为他是在说“十日期限快到，要加紧赶路”之事，亮着眼睛伸出手保证道：“你给我银子我立刻走人！”

　　他觉得孟流启应该不会不答应的，这对于眼前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花灯。

　　伸到眼前的手指修长白皙，关节处练武所致的一点薄茧完全被暖光所掩盖，只留下如玉的颜色。

　　孟流启视线顺着他的指节往上移动，那张略带稚嫩的少年的脸庞俊美无铸，柔顺披下的乌黑长发遮住了耳朵，衬得那双眼更加清明，说来有些荒谬，但事实上，或许确实是因为这张脸太过好看，所以才会引得这么多人的窥伺觊觎。

　　云时倾没有感觉到，但他却明白，从他们进城开始，周围已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视着他们，又有多少个把云时倾当作某大家世族出游的小公子呢。

　　只是目光焦点云时倾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宝贝依依不舍，孟流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买嘛……哎——你干什么！”

　　一句刻意的撒娇还未说完，就被孟流启扯住手腕一把拖走。

　　云时倾一头雾水，心道不至于吧，借点钱给我都不行？

　　本以为会被拉出城，谁知身前之人拉着他走出几里，在一座桥头停下，放开了他的手腕。

　　这倒是奇怪。

　　“为什么不直接出城？”

　　云时倾揉了揉自己被大力攥痛的手腕，偏过头去打算不理这个完全不顾自己意愿的人，脱出口的话里也带了些刺儿。

　　“你很喜欢那盏花灯？”

　　孟流启背靠着桥边的阑干，看着一步外的少年，身后明月皎皎，桥上杳无人至，他觉得耳边清净多了。

　　云时倾看着他被月光柔化的身影，眼睛突然亮起来，“是啊，是啊，要是你能借我钱买一盏，那就太好了。”

　　孟流启良久没回答，他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是刚才那些人的目光让人心烦意乱，而细细想来，云时倾好像觉得这样的夜市很新奇，拉着他逛来逛去时，不免做出了些小孩子般欢呼雀跃的动作。

　　“为什么喜欢？”

　　“唔？”

　　“为什么喜欢那盏灯？”

　　“听说你一直都很崇敬神界的战神，难道是跟他有关？”孟流启问话的声音仍旧是冷冰冰的，但他的身体似乎不由自主紧绷了。

　　云时倾立刻笑出声，“你想到哪去了？”他的声音轻若风铃，在夜晚的凉风里清脆悦耳。

　　“我只是喜欢而已，因为漂亮，没有其他的。”

　　“……”

　　云时倾看他一副我不信你鬼话的样子，摇摇头，蹦过去趴在与他一边的阑干上，眉间带了一点少有的寂寥，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城内这些好玩的东西，母亲也从来不让我下山，不管要置办什么物什，吃的穿的喝的，都是她独自去采买独自回来，从不会让我掺和半分。所以这样说来，我真的是和鸟雀虫鱼一起长大的。”

　　接触孟流启不由自主露出的疑惑眼神，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让我接触世事，但当我想要询问之时，她已经不在了。所以在进学院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夜市……还有这么漂亮的花灯。”

　　说完，他沉默下来。

　　月色纯白如雪，沉默弥漫在这一方天地之间，脚下护城河悠悠流淌，像是一去不回经年的岁月。餍云山上那个终日与花鸟为伴的小小少年，终于还是长大了。

　　孟流启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才开口道：“你在这等等。”

　　“哎，干什么去啊？”

　　孟流启速度如风，顷刻间便消失在视线中，云时倾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收回手，不知道怎么的，心口闷闷的。

　　孟流启此时怎么对回学院的事如此不慌不忙了，难道他不在意与仙师的那个十日之约，不怕惩罚了？

　　叹口气以手支颐，伏在阑干上，垂下眼眸望着脚下的河水，看着看着，忽而笑了起来，想到刚才那人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急了，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一件事而匆忙奔波么？

　　虫声叽鸣，秋日已近，永城内的景致还真是……

　　等等……不太对劲……

　　怎么这么安静？

　　云时倾抬起头，四下一顾，瞳孔瞬间放大——本在桥尾上散步的几个寻常百姓不见了，整座桥上不知何时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天幕四沉，阴风阵阵，月光也莫名冷寂起来。

　　有人——

　　忽有所觉，猛然转头，一道极其矮小的身影映入眼帘，那道身影逆着月色看不清面容，然而似乎在向他弯腰行礼，远远看来还颇为恭敬。

　　“小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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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永城过了之后就回学校了，要看到糟心的彦大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