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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反唇相讥 ...

  •   “尊殿下,怎么好像你们崇渊界的雨,格外地凉呢?”
      云时倾被靠放在一块巨大灰石上,大石之上是沉沉雨幕,大石之下是沉泥落花,四周没有遮蔽物,无法躲这瓢泼大雨,巨石斧凿刀刻,巧夺天工,极为罕见,正巧位于螭罄殿外,桃林边界内。

      飞花不是飘飞落地,而由大雨砸得七零八落,碾作尘泥,比之从前落英缤纷的
      画面,格外凄惨。

      云时倾浅浅掀起眼帘,一点力气也无,湿发搭在脸上,更显得玉容苍白,既没遮蔽物,只得被这雨淋得手脚冰凉、不断发抖导致说话时,声音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凉?这里的雨我淋了上千年,已经习惯,雨水不凉,便不是好雨。如果觉得凉,那只好就再忍一忍。”南麓负手站在身前,神情冷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云时倾停下话头,觉得这南十四冷笑话倒是讲的挺好的,一脸的“你冷死与我何干”的表情,话里却叫他忍忍,竟有些好笑。只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向上看去,天幕沉闷中南麓面无表情,视线也并未望向自己这一方,只望着那片零落的桃林。

      “尊殿下在等什么?”

      南麓闻声转过头,眸中闪出一丝警惕,他显然没料到云时倾会说出这句话。

      一般而言,南麓脸上都是一个表情,即使偶尔会讥诮地笑笑,但那动作幅度也并不大,神情变化并不明显,若要看出他的想法,是很困难的,然而这次自己的念头竟然被个人类一言道出,不由得让他略感惊奇。

      知道他在等待,不简单啊。

      “在等我的部将。”

      南麓敛下心中的想法,蹲下身,与他平视。隔着雨帘那人身形消瘦面容憔悴,殷红的嘴唇也被染得苍白,看来被自己折磨得不轻。

      但值得细想的是,这个人,好像真的一点也不怕他。人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一般在得知他的身份后,都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他,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躲避忌惮的意思。要说这样的人,即使被俘虏、牵制了自由,也照样不能令自己安心。

      何况,他身上还有......

      “部将?”云时倾话语里不乏好奇,眼珠清凌凌转动,灵肆道:“尊殿下这可不像是在等部将的样子,倒像是在等待仇敌。唔到底是哪位部将,能令堂堂魔界之主忧心忡忡,躲在这里看桃花?”

      虽然面上洋溢着动人的甜笑,但云时倾心里可一点都不想知道南麓在等谁,也并没兴趣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让南麓快快麻烦缠身,这样他便有机会逃跑。他只愿快快回到人界,看看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揽苍学院乱成了什么样子,后续处理又是怎样的。

      忽略了挑衅的“忧心忡忡”和嘲讽意味极浓的“躲”字,南麓衣带当风,雨丝飘飞于他周身,倒有了几分君子的模样。

      听着这话,盯着他清透的眼睛,不动声色笑问:“你猜猜是哪个部将?”

      云时倾虚虚觑他一眼,“传闻中魔族有四大魔将,双叉玉蝶花、七夜铁血将、鸳鸯染血衣。”他有些吃力地挠了挠脑袋。

      “还有呢?”骨节分明的手指磕在下巴上,南麓打量云时倾的表情。

      “还有一个......”云时倾尽量回忆,却觉得脑海中云雾遮罩,辨不分明,奇怪,他以前明明记得很清楚,怎的如今回忆起来却有些吃力?

      稍稍偏眸,轻笑:“哎呀呀,尊殿下,我学艺不精,好像记不清了。”

      他这一笑,显出一丝别样的狡黠来,南麓冷哼一声,站起身,“既记不住,那便别随意揣测,本尊在等谁,与你无关。”

      “既然如此,现在尊殿下是在做什么呢?”云时倾不能动弹,故作委屈垂下眼,“如果与我无关,那何不放了我,或者是杀了我?在尊殿看来,我这一条贱命应该渺小如蝼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捏死。但您既不放掉,也不杀我,那就说明,尊殿下觉得我有用。作为这条贱命的主人,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尊殿下想要什么,在等谁吧?”

      南麓负手不语,低眼看着云时倾,故作诚恳道:“原因很简单。本尊只做自认有趣之事,人类的生命最多只百年,是不会懂的。本尊在这世界上度过了数千年时光,这千年,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岂不太过无聊?”

      骗人。

      “尊殿下原来是这么无聊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云时倾凉凉答道。他可不会真的蠢到相信,只是那眼角眉梢被浇得湿透,让这玩笑话,看起来无端带了点真意。

      “真想知道?”南麓自袖中扬起手,那五指形状优美,孔武有力。云时倾不愿答想,但南麓显然是不容他回答的。

      风起,阴暗的云层悬挂在头顶,桃林十里凉风吹过,南麓抬手,紫色玄光牵引着残花之灵气,在密雨缝隙中穿过,淡淡袅袅拂在两人鼻端。

      云时倾抬目望去,远处天光昏暗,透着碎碎金光,林中花枝儿乱颤,桃色漫漫,南麓修长的手指在风中牵引着花朵灵气,周身被强大的气流护持着,如临山巅,如立大海,紫袍翩翩,发也翩翩。

      气息入鼻端,幽香芬芳,泥土青草的香味也混杂其中,妖异的气息若隐若现:“这是......?”

      “你闻闻这桃花的香味。”南麓的声音似从渺远的地方传来。

      “闻到了,那又如何?”云时倾奇怪地皱鼻子。

      “在许多年之前,这里还并没有桃树,更没有桃花,”南麓悠悠道,“一株也没有。”

      云时倾似乎忆及几日前与南麓的对话,“尊殿下说过,这座宫殿乃他人为所爱所种,那么这里的桃花,也该是他的手笔咯?”

      南麓不答话。

      “但我想,尊殿下想告诉我的,并非此事而已罢?”云时倾微笑。

      “我想告诉你,不是所有的秘密都值得探究,”南麓在一片光亮中回头,眼神锐利,如剑如电:“世间的秘密太多,有的秘密会让你青云直上,有的秘密会让你左右逢源,但更多的秘密,比如,从我身上得到的,却是最不该探究的。可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可以,云时倾很想摊手说我不会,但他没能做到,如果那么容易自己便会屈服,那他就不会去禁地,有些事不能因为想活命就不做,但他是不会对南麓说的。

      他只脆脆委屈道:“可是我什么秘密都不知道,已经有人想要我的命了。”

      这话无论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似乎和“能不能背我、能不能抱抱我”别无二致,南麓多看了他两眼,竟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可知这桃花是从人间直接移栽上来的,完完全全是凡间的品种。它们在崇渊界是长不大的,”南麓深深盯着他,“百年来,它们在这螭罄殿里,沐风沐雨、吸收天地灵气,经过了许多次的精心浇灌呵护,许多烈日灼枝的摧残,但一点变化都没有,花瓣也未曾开得这般灼灼过。”

      云时倾想了想,惊呆:“您管这叫灼灼?”

      南麓没有理他,自顾自道:“在这几日,它们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放姿态,比之前好了无数倍,你知不知这说明了什么?”

      云时倾插科打诨,笑如春花:“说明我真的是个福星,能为尊殿下带来这些意想不到的好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挖苦调侃南麓。

      南麓却不答,收起手中的灵光,光芒瞬间消弭,他几步走到云时倾面前,一身紫衣可谓风华尽显,云时倾漠然盯着这个危险人物,防备他突然出手。谁知道还是被南麓一把抱起。

      云时倾全身一震。

      灼热的温度紧紧贴着他微凉的皮肤,他青衫云云,耳边的碎发被南麓一下吹开,云时倾不知道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明明衣衫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又凉又潮,但他突然并不感觉到冷了。

      不冷,而是彻彻底底的恐惧。

      南麓潇洒轻盈一旋身,云时倾立刻被转了个方向,他的背部沉沉压在那桃花树树干上。那棵树许是经历了不少风霜,褐色树干凹凸不平,抵得他后背灼痛,他不由得惊呼一声。

      这一声还未发出,没料到南麓压了上来,邪尊看似不重,但实际上这一压带了十成十的力气,撞得树干树枝,连带着那枝叶上残留的花儿也晃来晃去、摇来摇去,让人眼花缭乱,云时倾来不及闭眼,那花枝就恰似碎星在眼底乱撞。

      云时倾双手都脱力垂在枝干上,没任何抵抗的办法,说不焦灼是假的。不知这位气质阴冷的邪尊下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他很快被压得喘不上气。

      他不喜这样,陌生人的气息,会让他想到揽苍学院受人欺凌的年月,那时候彦无印最爱带领一群富家学子,在他前路上招摇,起初只是使使小手段,言语捉弄捉弄他,但后来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话本子,上面竟写着羞辱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自己虽然一直态度强硬,未被真正得逞过,但是也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加之永远突破不了的修炼,可以说,那一段日子过得很不好。但无论如何,他答应了仙师会好好进阶,自己也有需要追寻的东西,那么他不会屈服。

      对谁都是。

      一双明亮如宝珠的眼睛狠狠瞪着南麓,正要反唇相讥,却察觉到南麓离自己的距离过于近了,眼前一黑,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原来是南麓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何意......?

      南麓掌心并不暖,是凉的,带了尊贵的茶香,也带了薄茧,睫毛扫过,能明显感觉到那双手的修长、干净、有力。云时倾困惑地想,传闻中杀人如麻、杀伐果决的南麓在处刑时,难道也用的是这双手吗?不,以他的身份,应是不会亲自动手。

      南麓只一只手将云时倾的一双眼睛遮得密不透风,南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时倾耳边,他嗓音很特别,不是低沉,也断然不会是流于表面的轻浮。

      说不出来,但可怕的是,有一丝让人心悸的杀意:“现在你感受到这颗桃树的变化了么?”

      变化?

      什么变化?

      在黑暗中,云时倾的感官更加清晰,之前南麓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此刻南麓一言,让得云时倾感觉到背后的异样。

      温热的触感从身后,那与桃树相贴之处慢慢传来,浸透湿润的青衫,延伸至肌肤纹理中,像是柔软的泡沫,又像是多情的春风。
      入体后却没有延续那温文缠绵,竟迅速变快,嗖嗖嗖疾风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眼角眉梢都感受到那变化,每条筋骨每根血管都充盈着一种奇怪的力量。

      云时倾大惊,眼眸胡乱眨动,想要摆脱南麓的手指去看看身后那是什么,却没能做到。

      那股温热的气流越来越暖,越来越烫,云时倾在凄风冷雨中被冻得发红的鼻头竟也一点点白下来,滚烫灼热的气流在经脉里游走一圈,云时倾感受到它们突来的恶意,运功抵抗,谁料身前压住自己的南麓突然将另一只手放在他头顶,更加强大的域灵力像奔流不息的江河似的,汩汩流入自己身体中,将自己的抵抗尽数化解。

      云时倾死死皱起眉头,感觉到内脏被那股外来力量占领、填充,那气息太烫了,烫得他的身体像被灼水浇开一般,他张开唇呼吸,却觉得吸入肺里的凉空气竟没有缓解那滚烫气流的万分之一。

      这股气息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南麓在做什么?杀他?不,不是,绝不是,要杀他何必等到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赶文累是因为作者自己前几天作死,希望大家不要学我(已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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