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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谪仙 ...

  •   夜风乍起,打着卷拂过李白的衣角。清冷的月光在院子化出一片如水澄澈,而他正倚着院里那棵桃树。
      不知站了多久,肩头都落了几瓣缱绻的桃红。

      温柔的桃花没能化开拢着他的那层淡淡岑寂,甚至带了点莫名的落寞。

      月初脚下一顿。

      ——旭日曦光下,李白是俊逸的翩翩公子。现在披上这身冷月清辉才知道,那分明朗是光镀上去的。
      他宛若九霄月宫上误入凡世的谪仙,风姿卓绝,出尘俊逸,却也与这方红尘,格格不入。
      显得极不真实。

      月初心里一滞,快步上前拽了一把他的长袖,握了一手风华正茂的月光。

      李白早就感觉到月初过来的动静,却没想到会被她这么用力的扯一下衣服。他那装腔作势的华贵衣裳经不起这么冒昧的对待,差点被拽坏了袖子。
      他周身冷寂的气息倏地被破坏得烟消云散,只好无奈的笑道:“冷静些,怎么了?”

      月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他的话,心里泛起成片不知所以的着急,一把攥住了他负在身后的手。

      幸好,虽然又冰又凉,但很稳,月初抓得再紧也无妨,反而给他手心添了一分火气。

      仗着夜色掩映,月初一路拉着他回了医门的厢房。横竖这里宽敞,完全不影响她拖家带口。

      “沈瞳他们呢?你有没有受伤?“月初点亮烛台,将一掌大小的火光往李白那推了推,试图用那星星之火化去一些他的周身寒意,“你刚刚在那站着做什么?

      “我没事。沈瞳醒了他们就走了,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候。”李白将火虚虚拢在掌心里,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觑着月初,“刚刚?在等你。”

      月初看见他的手被火灼得泛了红,已经快被烫伤了。又不知怎么和这个贪暖又感觉不出烫的家伙说,只好将烛台再挪了回来,皱着眉道:“你怎么不知道来找我?”

      李白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你那时直接与楚殷走了,也没说你要去哪。

      月初:“……”
      自己还真是忘了。

      李白勾唇笑了一声,转开视线,安静了半晌,忽然轻声开口道:“月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戴山?”

      月初没反应过来,随口搪塞道:“先等我治好你的毒再说。”

      李白轻轻呵出一口气,反对道:“这不碍事。你一个女子,成天在外奔波不着家,成何体统?我的事信你本就不必多管,我没那么容易死,你只要在戴山,等我……”
      若有我功成名就的一日,回去娶你便好。

      月初猝不及防被他混着封建思想的大男子主义灌了一通,左耳进右耳出。就留了一句“我的事你本就不必多管”,搅着她天天揣在心头的那捧真心实意。
      月初使劲压下一舌根的不满,出声打断道:“你什么意思?”

      李白半靠在椅上,眼神不知飘忽到了那个角落。曲起的指节直接一下一下敲击着剑鞘,声音很低,低出一抹愧疚的滋味。
      “你不知道,行影门有多危险。身后的势力暂且不提,就单说君轻鸿此人,我最多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李白微微侧过脸,想觑一眼月初此时是什么神色。却看见她身子探过一人宽灯台,距离近得他能闻见她身上那层几近清苦的草药气息。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味道的呢?是在医谷待了四年浸出来的吗?她四年前……为什么要去医谷呢?

      李白指尖顿在同他一样冰冷的剑鞘上,忽然有些不大敢想下去了。
      这番推测实在有些自作多情,他向来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月初伸出手,一把扯散了他的发带——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觉得他不大正经的样子更赏心悦目些。
      折腾完他冠好的头发,她就将目光锁上了李白的眼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刚刚乱七八糟的解释:“哦,怕我再被行影拐一次?”

      李白伸手拢了一把散下来的乌发,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不完全是。我……只是怕我保护不了你,起码现在……”
      “当年答应师父是要好好照顾你的,是我托大了。”

      很好,又是师父的交代,无关男女之情是么?

      月初暗暗磨了磨牙,几乎被他气笑了,舌尖有些用力过度的擦过一处锋利的牙尖,登时泛了一点血气。
      她阴恻恻的开口:“李白,看着我眼睛讲话。”

      “嗯?”李白依言看过去,被月初含着薄怒的目光烫了个正着——
      太烫太认真了,李白一时间移不开眼,久未尝识的热血竟细水长流着从胸腔到四肢百骸过了一遍,刚刚被火光灼着都没有感觉的手心竟然渗了一分汗意。

      以前他觉得月初的眉眼如画,画中应是破冰时节的高山流水,在山涧中淙淙而过,水面还载了几瓣暗香浮沉的寒梅。清澈,别具一格的雅致。
      若她一笑,就有春深的桃花飘摇而下,散成一幅足以入梦的风华无双。

      可现在不是,她的五官上多多少少添了修饰和伪装,只余一双盛着春醪的眼睛。
      饮之必醉。

      月初叹了口气,将压在舌尖的火气卷回去,颇为语重心长的与他推心置腹道:“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自我来到这,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

      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本应仗着与父亲的那份血脉之情在戴山上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却机缘巧合得知李白身上乍暖还寒的因由。
      这几乎成了她费心劳力的一抹执念,是她寻觅多时给自己找的价值所在,也是她这几年里忽忆往事,午夜梦回时,对那位曾发如披雪的少年的承诺。

      “我这些年和这些瓶瓶罐罐的药毒纠缠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摸到个头绪,怎么有此时抽手走人的道理?”
      “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要留在医谷?什么叫你的事我不必多管?你是把你的毒看得多不值一提?又把我的情意看得多轻?”
      她语气越来越冲,最后几句几乎是磋磨着心头的火气裹挟而出。

      李白本来理得挺清晰的劝解思路,被这一席话里种种信息颠来倒去,彻底晃成了一团乱麻。
      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一边又将那些话字字剖开,屏气凝神地斟酌,生怕自己误会什么,遗漏什么,一厢情愿的妄想了什么。

      自月初借着醉意道出那份潜藏的“欢喜”,李白虽是心神俱震,却也只以为是普通的,一时兴起的“中意于你”。
      奈何情之一路凶险,得了一点回应,就不免小心翼翼,不免得陇望蜀。想着把她整个人都卷在身边,绝不允许别人伤她碰她一分一毫,连隐患也是要连根掐断……

      与君轻鸿交手时,他冷漠的断论由在耳边——
      “你……中了寒毒?
      “时日无多。”

      虽然他自有计较,也能勉强控制住毒素游离。凭着武功压制,绝不至于到时日无多的境地……
      可忽然被人一语中的,又怕可能没法完全护他周全,只好惶然想把人推远,直到自己真能斩干净这些身前身后的顾虑后,再去见她。

      原来,根本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么?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把自己放在心上么?

      月初缓缓出了口气,总算收住那片疾言厉色的怒气,轻声道:“其实我的安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现在在医门里,行事小心谨慎些就是,他们也没法光明正大的来找我们麻烦。”
      “你说呢?”

      医门……是因为楚殷与他们太过熟识,才让人觉得有些不以为意,其实也的确是一派不容小觑的实力。

      李白沉默了许久,草草将散下来的发拢成一束,摊手道:“好话歹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能讲什么?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提着剑站起来,趁着月初没怎么防备,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俯身在脸侧轻轻一啄。

      真的是啄,月初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动物浅浅叼了一下,一时震惊于此人胆大妄为的袭击,又觉得这好像也不算太过逾矩。
      按着她的理解,他们现在应该正是处于“情侣”这个关系。

      而且自己才刚抒发了一通“深情”告白……
      实在追悔莫及。

      李白顺利占到便宜,眼角眉梢都勾起了十分欠揍讨打的得意。不过他这次很是识相,在月初做出反应之前,麻溜自觉的先晃去了外间。

      纵使月初心情复杂得足以缠成一团毛线球,此刻也只能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和那盏不解风月的油灯大眼瞪小眼,借此平复心绪。
      半晌,一道颇有劲力的指风从门缝钻过,将本就快烧到头的灯火吹了个寿终正寝。

      李白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似乎是说“有我守着,早些休息”的意思。
      月初默默觉着,这举动好像也含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寸进尺。

      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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