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何悠悠》彧之

1、卷一/ 启 /月止月初

　　夜沉如水，月笼西桥。
　　夜幕下的人间灯火潋滟，是经久不息的繁华之景。

　　那座拱桥已经存在许久了，下设七孔通船，横跨一方湖水，对于周边新建起的楼盘而言，桥与桥下倒映的明月一样久远亘古。

　　忽的，湖面上炸开一朵水花，暗沉湖面在一瞬亮极，好似炸开一片月光。

　　不知要怪桥面上那颗突兀的石子绊她，还是怪一阵突如其来的邪风，或是因为她今日心神不宁，恍惚地一边走在那桥上，一边出神。
　　——有人坠湖了，正好落入水中那轮圆晃晃的月亮。
　　仿佛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落入湖水中倒影着的那片皎月，月影竟波澜不惊。

　　一瞬头晕目眩之后，水面上苍白的月光已经近在眼前，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直直栽进冰冷的湖水，栽进那一片刺目的光。耳边只余了一声短暂的炸响，四周重新归于沉寂。
　　求生的本能使她在下意识放开手脚扑水，在头重脚轻的失重感和眩晕中，黑暗而冰冷的湖水沉重得像是透明凝胶，将她整个裹了进去。

　　“呃…”陆乐初在水中吃力地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像被封入琥珀的虫豸，四肢皆不得动弹，她只能绝望地看着湖面那面平静得过分的月轮，岸上的霓虹城市离她似有千丈之远。

　　“不，救命，我不想…死。”

　　她强睁着眼，只见湖中之月和天上之月仿佛完美重合，透出近乎圣洁的光。

　　天上的月亮倒影到水面，若是穿过那轮月影而不碎其光华。
　　下边是冰冷的湖水么？
　　还是另一方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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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之治，横制六合，骏奔百蛮。盛世之初，仍是歌舞升平，一派国泰民安之景。

　　青莲镇，弦月如勾，锋利逼人。
　　虽是初月，却不减光华，冷冽地照着人间。隐隐约约倒映在莲塘里，荷叶碧绿，莲花嫩生生的粉瓣舒展到了极致。

　　荷塘阴影处有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坻，上面蹲了个束着发的少年，绑得松散的乌发稍有凌乱的散在鬓边，但并不影响他眼疾手快的糟蹋塘里初生的莲蓬。
　　等到将饱满的莲蓬搂了半怀，少年才甚是满意地站起来直了直腰。这人颀长的身子穿着一袭白衣，轻飘飘地从水中卷起的几块高石上飞踏而过，周身竟未沾染上一丝泥水。

　　他旋身落在岸边，折了一片荷叶吮去上边凝着的夜露，又掰开嫩生生的莲蓬，一路走一路剥莲子嚼着，好不悠闲。

　　正盘算着打道回府，目光一扫，却见近处宽大的荷叶下，似乎浮沉着一个人影。
　　少年收了笑意，踱步接近塘边，只见着一名女子，穿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长衣，浸水的青丝散乱着遮了小半边脸，模样好不狼狈，只是神情仍是恬淡的。她静静靠在一只荷茎上，生死不明。

　　“喂，醒醒。”
　　他将手伸过去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见怎么也唤不醒这人，他沉默着凝视她衣衫上的淤泥，手垂在腰间握了握，终是伸出去，把那女子扯上岸来。
　　浸了水的人沉得紧，他却轻松将人抱起行路，直到走到一片开阔之地，才扶着那人倚树而坐。

　　这女子双眸浅阖，面容沉静，并不是溺水之态，只是不知为何气息微弱。少年面有疑色，指尖在腰间剑鞘上一起一落的点着，犹豫了会，伸手将她的覆在面上几缕发丝拨开，想看看全貌。

　　未待细看，身侧便传来破空之声，少年蹙眉低身跃起，抽出长剑挡开锐矢，顺势向身后刺去——“谁？”

　　剑刃削过一名袭击者的脖颈，少年抖落剑上血滴，冷眼看着自林深处鱼贯而出的杀手。他们皆着黑衣劲装，乌巾蔽面，一看就行惯了鬼祟之事。

　　少年回首看了眼那仍在昏睡的姑娘，有些弄不清这些麻烦究竟是她引来的，还是自己招来的，但是他自觉最近安分得很，怎么会惹上这等穷凶极恶之徒。
　　不等多想，杀手已呈包围之势逼近，他也只得挥剑相迎。
　　放着这弱女子不管孤身离开，可不是他的作风。

　　对方人数算不上多，但以一敌数仍是吃力了些。他拼着受伤的风险再除去一人，破了杀手间的配合，收拾起来便容易许多。只是身上难免落伤，血痕在他一身耀眼素白上甚是醒目。

　　“李白，让开。”
　　这声音古怪不似人言，像是两片朽木树皮相互磋磨一般。引得少年侧目，但他一声不答，只是手下暗自加快动作。

　　来者自林中缓步踱出，全身笼在黑袍里，身形佝偻，他发声缓慢：“我们只要那个姑娘。”

　　李白抿着的唇轻轻勾起，少年清越的笑声肆无忌惮地荡开：“哈哈哈哈……就凭你们？”

　　他横剑又掠过一人咽喉，余下残党落于下风，双方胜负仅是时间问题，见强硬不过，那黑袍人便干脆地打了一个手势，带着残党撤身离开。

　　李白摁住左肩的剑伤，转身回到树边，撑着剑呼了口气，垂眼见那姑娘睫羽轻颤，侧身几步挡住了仍卧在地上的尸身。
　　“此地不宜久留。”他暗道，弯腰背起那名女子，脚下极快的往医者家行去。

　　林木森森，月色散在林中，带来隐隐约约的光明。
　　穿过林子，一个挂着红灯笼的木屋便是青莲镇唯一的医馆。

　　李白上前扣了扣门板：“许老——您休息了么？我是李白。”

　　连唤数声，一位披着长衫的老者才慢吞吞地把门开了一线，李白有些脱力地撞了进去，将女子放到了医床上。
　　“打扰了，情况紧急啊，你看我肩上。”李白指了指自己鲜血淋漓的左肩，有些无奈地笑道：“我还是学艺不精。”

　　许老眼睛未抬，递给他一瓶伤药，伸手探了探那女子的脉象：“你自己收拾一下，去把连翘叫下来，先带她换一件衣裳。”

　　他又瞥了眼李白淌着泥水和鲜血的白衣，又沾着几分嫌弃赶人：“你也去换一件。”

　　李白垂首看了看自己，叹了口气，糟心之余，先去阁楼上揪下了一个半梦半醒的小姑娘。

　　“甜甜，别迷糊了，带病人去水房。”许老吩咐着，烧了沸水准备熬药，“不用担心，她没什么事，只是身子太虚又泡了太久冷水，意识暂时不清醒。”

　　李白松了口气，点点头，也转身收拾起自己。
　　待他回来，许老便把扇子放下，让他帮忙着煎药。

　　天边光辉隐隐可见，看她大概无恙，爷孙二人便先回房休息。
　　只剩李白强撑着困倦杵在原地。实在想蹭个床脚卧一会儿，又怕毁了这女子的清誉，有贼心没贼胆的惦记了一会，终是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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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白故里之一：四川省绵阳江油市青莲镇。
《李翰林集序》中有：白本陇西，乃放形，因家于绵，身既生蜀。
李白故乡应为碎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