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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四人进了斋房,领了饭食,倒真是清淡见底,文琴心三人吃着倒是没什么,却都忍不住观瞧权冷川,想着权冷川锦衣玉食,真不会吃不消?
      却没想,权冷川道是真吃的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文琴心不禁佩服道:“权兄方才说能吃,我还真不信呢,这下见了,琴心可是真服气了。”
      权冷川笑笑,道:“此处也算与我有些渊源,我每年春节时候,都来此处过节,饭吃得多了,便也吃出味道了。”
      希沐风暗自腹诽,大约也就权冷川这人,是不是没有味觉,竟能从这淡泊寡味的饭菜中吃出不错来,以前也常跟这人吃饭,怎么不知他如此没有品位。
      柳墨意却听到了前半句,问道:“权公子竟然春节都住在此处么?难道是为了头香?”
      权冷川摇头,道:“烧香拜佛,不过心诚则灵,何必拘泥,况且就算是头香,若是满腹恶意,想来菩萨也不会保佑冷川,冷川来此,不过是寺里人多热闹,冷川与九言相依为命,年节时候放了下人返乡,家中就总显得冷清,不如来此,还多些人气。”
      柳墨意点点头,道:“权公子倒真是想得开,叫下人们在家过年岂不是热闹?”
      柳墨意不知,文琴心确实知道的,权府那俩下人,都聚在他那竹林里,怕是也凑不出一个热闹来。
      就听权冷川道:“谁不图个与家人欢聚,权府深宅,终究不是人家,自己已经得不到了,何必不成全别人。”
      柳墨意摇摇头,从他的话中听出阵阵落寞来,便不好再说。
      三人吃了饭,希沐风与文琴心俱道乏了,便借了两间禅房休息。
      柳墨意精神甚好,权冷川便随他四处走走消食。
      雨洗刷过的禅院,空寂落寞,二人皆长身玉立,走在这空落落的禅院,恍然两道寂寥的疏影。
      权冷川与柳墨意缓缓循着石阶向上,不疾不徐,柳墨意问他:“权兄,这上面,是什么地方?”
      权冷川道:“上面是塔林。”转而我问他:“柳兄,不忌讳吧。”
      柳墨意笑道:“不忌讳,只是忍不住想,权兄上去,是为何?”
      权冷川倒也直白:“有位先人埋骨于此,所以来拜会。”
      柳墨意才发现他换了白衣,问道:“何人?”
      权冷川淡淡一笑,道:“说不定还与柳兄有些渊源,在下这折叶笼花,柳兄就不好奇从何学来的?”
      柳墨意明悟道:“难不成还与本寺有些渊源?”
      权冷川点头道:“柳兄冰雪,冷川虽然学得稀松平常,但也总是有个师承,师父是寺里的清因法师,因生有盲目,常年闭关,不知怎么看走了眼,收了冷川,倒是有辱师门了。”转而又问道:“却不知柳兄师承何处?”
      是个盲人?柳墨意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小徒弟,也长大成人了,娶了个水灵的姑娘,叫媚娘,不出一年,媚娘有了身孕,十月怀胎,诞下一个胖小子,可惜,生而盲目,小徒弟说,可惜了,这样如何学剑呢。
      柳墨意当时安慰了他,只道无妨,万事万物都是一般,盲者未必就一事无成,眼睛亮的健全人,未尝就能成就功业,就算平淡一生,也不一定就是一种归宿,况且当年自己见过师叔文檀雅舞剑,专门闭了眼,盲目虽于生活不易,可这折叶笼花与众不同,虽然看不见,却不一定就学不得,说不定少了外物干扰,反而能成为一代宗师呢。
      而那回首已是匆匆百年。
      可就是此人么?他记得他给这个从未谋面的徒孙起了个名字,叫霍子旷,取得是盲臣师旷之名,他曾许诺过的满月酒,也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誓言。
      原来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柳兄?”权冷川看柳墨意出神,只好小声提醒,他只觉得柳墨意这人今儿不对劲儿,或者说,从上次见了,就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他好像身上总压着万千重担,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人乍看是个豁达人,却如何总是出着神,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柳墨意看他,先是有些以后,而后想起他问了师承,便道:“家师李牧,不知权兄可听说过?”
      意料之中的不认得,权冷川摇头,道:“在下孤陋寡闻,柳兄恕罪了。”
      是啊,百年前尚默默无闻,如何会有人知道。
      柳墨意问道:“权兄恕罪,可否问一句,尊师俗家姓氏?”
      “柳兄问这作甚?”权冷川不解。
      柳墨意心中飞快的编了个幌子,道:“我师父曾说,他有一位师弟,姓文,不知是不是。”
      “恐怕不是……”权冷川仿佛在努力思索……:“二十三年霍侯作乱的时候,师父仿佛提到过,说他俗家也姓霍……嗯,应该没错,就是姓霍。”
      难道真的是他么?柳墨意心中一阵,心中升起薄薄的希冀,问道:“敢问尊师是高寿?”
      权冷川道:“师父常年清心寡欲,寿数颇丰,十六年前仙去时候一百又一十二岁,可惜冷川入门得晚,只听了两年教诲,学艺不精,柳兄见笑了。”
      他娓娓道来,仿佛握了一把尘世那些浓墨重彩的,或是惨淡无常的,都轻轻的递与你看。
      柳墨意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这人了,想到当年那个没来得及见面的徒孙真的学成了折叶剑、笼花手,他是不是真的像自己那句并无走心的宽慰的话一般,真的成了一代宗师?一切他还都不曾知道,就以这样的结局突兀的再与他相逢,柳墨意忽然想问问,霍子旷的一世是欢是喜,是苦是悲,他会不会记得,他那个俗家的小名,是那个失约于他满月宴的师祖呢。
      昨日种种,接归于尘土。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以前,柳墨意只觉得这是勉励人的话,而今想起,却不知该不该说一声世事无常,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了太长了。
      “到了。”权冷川穿过一片塔林,站在一座石塔前,定定的看着那被风霜磨损过的痕迹,坟头枯草已经长出半尺来长,心中似有所动。
      权冷川道:“柳兄稍后,容冷川拜一拜先人。”说罢用他那双弹琴的手,毫不顾忌的将塔附近的荒草拔掉,那荒草再他手上划了道痕迹,他也恍若未觉。
      柳墨意知道这人面上云淡风轻,心确不轻,是以变并没多话,也默默的帮他拔草。
      草拔得干净,权冷川不知柳墨意心中所想,只淡淡道了句:“多谢柳兄。”
      柳墨意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见权冷川跪在石塔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不急不缓,礼数周全。礼毕又跪了少顷,方才站起身来。
      柳墨意想了想,也对着石塔,为这个与他有些渊源的陌生人,默默跪下,拜了三拜。
      坟头枯草,妄议短长。
      二人站起来,缓缓的往回走,这塔林甚为深邃,一时走不到头。
      柳墨意问他:“不知尊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权冷川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那日听了他随父亲来了寺院中进香,父亲与方丈叙话,他就带了九言,找了个空静的院子弹琴,被这寺中传言武功最高却深居简出的清因法师听见了,便寻了出来问道:“是何人在寺中抚琴?”
      有小沙弥回答道:“是权侯爷的世子权冷川。”
      遂开启了这一场因缘。那时候他少年锋芒,高堂健在,无忧无虑,自以为才华横溢,天下午不可为者,那样的味道,都短暂的像一场来不及沉醉的梦,他竟然有些怀疑,在混乱的少年记忆中,那一刻真的曾经存在过么?
      权冷川摇了摇头,像是再甩掉自己混乱的思绪,淡淡的自嘲道:“冷川生不逢时,未有幸多听教诲,只觉得师父所知,博大精深,再说武功,权兄可相信,师父不过是不出世,却也是六合之中,顶尖儿的高手。”
      柳墨意点头,道:“能教出权兄这样的高手,在下自然信服。”
      权冷川忽然笑了一声,摇摇头戏谑道:“柳兄,你这话说得,真让我不知道你是真信还是不信了。”
      柳墨意才惊觉失言,不禁尴尬的赔笑了几声。
      方才那些郁结,都被权冷川这一言一笑,驱散得不知踪迹。
      柳墨意忽然想起,问他道:“权兄,在下实在好奇,九言方才蒙了眼,可是效仿尊师的缘故?”
      权冷川看他一眼,无奈的道:“柳兄怎么如此喜欢刨根问底。”
      权冷川从里都是温文尔雅,便是问得过界,也只会微笑化解,从不出这样的话,柳墨意这一听,才觉得自己问得过了,不免有些尴尬。
      权冷川却只是笑了笑,仍旧回答了他,道:“其实柳兄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吧,不过是九言心重,总是容易顾忌他人目光,便索性蒙了眼,眼不见,自然也就没了计较,琴便也弹得好些。”他忽然语气一转,开了句玩笑,道:“就是可惜,樽前几度歌声误,若是看不见,周郎便也不顾了。”
      柳墨意苦笑道:“到底是九言不如公子洒脱了。”
      权冷川心中一痛,摇了摇头,一切皆有因缘,若非亲身遭遇,怎知其中苦辛,可惜。
      权冷川叹了口气,道:“人间百态,总会有些不与常人的地方,倒也无所谓好还是不好,只是若是人人都一样了,岂不是太平淡了些?”
      柳墨意虽不认同,却见他如此回护九言,不好再说,二人走了几步,迎面就看见了文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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