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隔世》卿洛闻

23、第 23 章

　　权府之中。
　　权冷川早就坐不住了，他站在府内进车马的西门内，没头苍蝇一般的踱来踱去，也亏得府里没了长辈，不然，见他这莽撞样子，定要训他一句太不稳重。
　　一旁的权府大管家肖嫣儿倒是没上没下的一边儿坐着，百无聊赖，看着他家主子兜圈圈。
　　权冷川焦虑道：“嫣儿，不然派辆车出去看看，二爷怎么还不回来。”
　　肖嫣儿眼也不抬，道：“我派个车出去倒是无妨，就怕二爷知道了不高兴，回来又怪公子看轻他。”
　　肖嫣儿说话，句句大蛇七寸，权九言也是这般顾虑的，被她一句，良久说不出话来，思想向后，也只在门里徘徊往复。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听得熟悉的马车声响，权冷川这才从很不搭趴在上面的门边闪开，算是放下心来，人模狗样的整整衣服，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在门口。
　　肖嫣儿知他是关心则乱，可看他的样子，仍旧不免好笑，外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关起门儿来，还不是小孩子一样。
　　正想着，就听门派有动静，权冷川屏住呼吸，满脸期待已经溢于言表。
　　好在天不负他，不多时侧门一开，马车驶入，权冷川悄悄松了口气，一副热情洋溢得迎了上去，肖嫣儿看惯了此出，无可奈何的招呼着人关门停车，前后招呼，只等权九言下车。
　　权冷川见权九言没有动静，便自己打开马车的门，往里一看，吓了一跳。
　　权九言的筋疲力尽的靠车壁上，闭着眼，面色惨白，汗水涔涔而下。
　　他急忙跳上去，试探的拽着权九言的手，只觉得那只手冰冰凉，还挂着冷汗，忙问道：“怎么了？”
　　权九言微微的摇了摇头，挤出个惨淡的微笑来，却气息不足，说不出话来。
　　权冷川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他挪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掏出帕子细细的擦掉他额上的冷汗，等着他喘匀了气，方才试探的问道：“不顺利么？”
　　权九言语速缓慢，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伙儿人，多拉扯了几句。”
　　权冷川关心则乱，怒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留你？”
　　权九言微微抬头看他，眼光淡淡的，却又似乎深不见底。
　　权冷川有些受不住这目光，叹了口气，伸手蒙了他的眼睛，让他靠回在自己身上。半晌，不再过问，试探道：“好些了么？咱们吃东西去？”
　　权九言知道他若是不问清楚，憋在心里还得打听，便没顺着他的话茬儿，只解释道：“就是公主看上的那几个，我去的时候，他们正说你，我没忍住瞧了一眼，那几个也是机敏的，便来讨好我，给我了什么画的。”说着微微抬了手一指。
　　权冷川兴致阑珊的扫了一眼，看见一旁放着的食盒和一张卷起的宣纸，挑剔道：“贿赂我们二爷，就用这种破烂东西。”
　　权九言没搭碴儿，只是淡淡的叙述道：“他们说话时候，我有些紧张，没听清他说什么，匆匆忙忙的跑了，路上想自己行为，恐是荒唐，落了人口实了。”
　　权冷川听出他话里的沮丧，心里也跟着难受，故作轻松的安慰道：“世上人多得是，落了一两个的口实又能怎样，计较他作甚，况且，这次总比上一次好些。”
　　权九言闷闷的嗯了一声。
　　权冷川听出他不悦来，宽慰他：“别挂在心上了。”
　　权九言闷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他们的。”
　　权冷川有些尴尬，一时张口结舌，权九言推了推他，意思是想下车。
　　权冷川悄悄叹了口气，随手抄起食盒和宣纸，扶着他往下，肖嫣儿已经将食盒接了过去，正要拿画走，就听权九言道：“嫣儿姐，那个我拿着吧。”
　　肖嫣儿微微一笑，便把画儿有递了回去。
　　权九言是个有病在身的，单反看过他脸色的，大抵都会知道，其中主要有两类，体虚畏寒的身病，和怕被人注意的心病。
　　然而人总要往前看。
　　肖嫣儿提着权九言买来的食盒，身边却没有趁手的小厮，只好自己拿着往厨房走，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方才听了车夫叙述，大抵知道怎么回事儿，权九言分明萎靡不振，却强撑着不让权冷川扶，这逞强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权二爷一身的病，以前怕人看，被人看得晕过去是常有的事情，这病经年累月，其实也好克服，一张轻纱覆面，便能缓解十之八九，只却不肯就范，无数次晕倒之后，似乎现在也有了些进展？比如，只带着车夫，就能去醉仙楼买早饭，权二爷每几日便要去一次，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克服这心病，他还是要强，不愿意像个废人一样。
　　而今，他竟然能跟人说话了，虽然听他意思，并不满意，却总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权冷川陪着他缓缓的走，小心翼翼的陪着，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着，又怕他察觉了自己这心思，会不高兴。
　　权九言走了几步，站了站，权冷川看他。
　　权九言察觉他的表情，心里也知道他那份不敢说的熨帖，主动道：“哥，我有点儿累，你扶我一把。”
　　权冷川松了口气，慌忙伸出手来扶了他。
　　权九言面上不动声色，却不自觉的往他肩上靠了靠。
　　权冷川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冷得，可被他靠上的地方，却温暖极了。
　　二人没进正堂，权府的正堂其实是肖嫣儿住着，权公子住在院子东北角的书楼，竹林里的入竹轩中。
　　二人在入竹轩中坐下，权冷川方才责怪过的“破烂玩意儿”被权冷川不怎么在意的绽开，然而这东西，却实在是有些物超所值，权冷川看着，不禁愣了愣，想把方才不知好歹的评价全都收回来，这画，确实太好看了些。
　　权九言也看，看看画又看看权冷川，画得不该说十分相似，却得其神，笔力流丽，画风旖旎，玉树临风骨今谁有，画里画外两相看。
　　权九言道：“这画得，笔力似有前朝顾思风范，比顾思少些工整，却也是可贵之处了。”那眼睛瞟着权冷川，似笑非笑道：“一面而已，就把你记得清清楚楚，可见对你动心呢。”
　　权冷川避重就轻道：“还真错看了他，人木讷了些，画确是好画。”
　　权九言越看越觉得喜欢，道：“有点儿意思。”
　　权冷川道：“你喜欢这画？”
　　权九言点了点头。
　　权冷川随手一卷，扔在一边，道：“一会儿叫人装裱了给你送屋去。”
　　权九言撇了撇嘴，似乎还没有看够。
　　权冷川问他：“你今天有没仔细打量那姑娘？”
　　权九言道：“看了，你那日说她像眉夫人，我既然遇上，自然专门留意了一眼，乍看不觉得，细回想倒是越来越像。”
　　“你盯着人家看了？”权冷川每个正形。
　　权九言不知觉有些脸红，瞪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
　　权冷川笑道：“那你怎么没看出她跟你有几分相似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你亲妹妹。”
　　权九言疑惑道：“有吗？我怎不知觉。”
　　权冷川道：“就怕跟你一样，是个志高的。”
　　权九言鼓着嘴，完全不是他在外人面前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一双桃花眼瞪得滚圆，也不知权冷川说的几句是真，几句是调侃。
　　权冷川见逗得差不多了，也不敢过火，只问他：“我看周倚晴，是定下她了，你说惜官那边？”
　　权九言思忖半晌，道：“我觉得还是惜官稳妥，抛开这个像字，她不如惜官，况且……”权九言抬了抬眼，道：“我觉得这女子精明，不如惜官好把握，紧要关头，是个变数。”
　　权冷川道：“那就花花心思，动动手腕，先混的死心塌地再去。”
　　权九言瞪了她一眼：“既不是真心，谁跟你死心塌地呢。”
　　权冷川叹了口气，道：“你总有理，想怎么办呢？”
　　权九言略略沉吟道：“看在这画的份儿上，帮她一把就是了，若是她自己不开窍，也就没办法了。”
　　权冷川摇头笑了笑。
　　这时候肖嫣儿提着加热好的食盒子过来，权冷川看了一眼，出门来接，顺手将仍在桌子上的画递给嫣儿，交代她装裱好了给权九言送去。
　　肖嫣儿笑着接了，转身而去。
　　权氏兄弟浑不似富家公子，吃饭也每个人伺候，权冷川把食盒大喇喇的放在桌上，权九言同他一起一样一样的摆上，不过也是从醉仙楼买的包子。
　　肖嫣儿准备的齐全，碗筷醋碟子都被备了好，方都摆好了，这才坐下。
　　权冷川忽然问他道：“你真是因为那画，才要帮那姑娘的吧，不是为了什么别的。”
　　权九言后知后觉的听出他话里的暧昧来，薄嗔道：“你有完没完。”
　　权冷川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小心翼翼的给往碟子里添上醋，两人安静的吃起饭来。